橘枳离开的时候,还能听到她们不可置信的声音:“她怎么会认识辰辰啊?”

“气死了气死了……”

“她运气也太好了吧……”

“辰辰也太帅了……呜呜,他肯定是被蒙蔽了……”

“他骂我的时候也太好看了吧!艹,老子父母都没骂过老子,总有一天我要睡到他……”

“她居然认识辰辰……”

出于一种诡异的心理,橘枳觉得……嗯,迷之爽。

她抿了抿唇抑制住唇角向上的欲望,但唐辰显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他显然会错了意,皱了眉,犹豫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劝:“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换个宿舍……”

橘枳诧异,旋即笑道:“已经在找房子了。”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传来消息提醒的声音。

橘枳低头一看,一条信息浮现:“亲爱的ring,您的fanclub账户已激活!请尽快登陆完善信息哦,您的会员码:……”

这是?

橘枳怔了一会儿,本能地觉得这像是诈骗短信。

但是,又和ring有关……

“怎么了?”对面男孩看她脸色不对,关切道。

“没什么。”橘枳摇摇头,心中打算等会儿在粉丝群里问一下,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收到。

退出页面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物流,夜歌的《elle》还没有发货。

“前段时间,你们应该很辛苦吧。”男生忽然说,神色很有些感慨,“那样一边倒的舆论,我身边原本喜欢她的朋友,都不敢帮她说话。”

那样可怖的局势,根本不会去区分你是否是舆论中被抨击的“脑残粉”,只要你为顾夜歌说话了,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男生只是随口一说,橘枳却瞬间鼻子一酸,掩饰地笑道:“还好吧……再不开心,看看她就开心了呀。”

男生注意到她的情绪,忙打圆场:“但是现在大家都清醒过来了,《红夜》的票房那么好,我身边看过的,没有一个不称赞。”

他本是想开解她,但是橘枳听见了,心中却是一涩,万般复杂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大众永远是要找一个靶子的,现在舆论反转,《红夜》口碑回升,顾夜歌的口碑回升,网友们不再骂顾夜歌了,可是,总要有一个人承担罪责,前段时间舆论为什么会妖魔化成那样?《红夜》的质量摆在那里,无法再骂顾夜歌了,但总得找个对象来骂。

网友们当然不会苛责自己,顾夜歌无罪,《红夜》质量优良,那么为什么会被骂?当然是因为她的脑残粉了!

尘楚其实一直在试图引导大众看见这场舆论战中发力的各个资本,至少,看得到那些kol为了抹黑顾夜歌所钻的逻辑空子,看得到那些同一时间点出来的文字内容都一模一样的通告、水军……一方面是为了塑造顾夜歌受害者的形象,博得大众更多的同情心,一方面,艺人和粉丝本质上是一体的,把个别粉丝的行为归咎到艺人身上并不合理,但整个粉丝群体的行事风格,必然和艺人、和艺人团队有分不开的关系。“顾夜歌纯白无瑕,奈何粉丝太过脑残。”这本身就不合理,如果你真的好,为什么你吸引来的粉丝,全部都是那样的人?

这绝对是尘楚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尽力为ring塑造一个好的形象,比如通过大数据画像证明,顾夜歌的粉丝集中在25-35岁的高知女性之中,平均学历在本科以上,绝非大众印象中的弱智小学生……

然而收效甚微,尽管有大数据作为支撑,但是这些相对晦涩的信息并不为大众喜闻乐见,他们更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直接骂,过去骂顾夜歌骂《红夜》,现在骂黑粉骂龙芷璋也骂ring,自恃“路人”,话语中天然地一股优越感,“顾夜歌被骂全部都是被你们拖累了!前段时间的网暴,都怪你们这些脑残粉!你们这些社会渣滓,死了都嫌脏地方。”自己对跟风怜爱顾夜歌,好像给了天大恩赐一般,以施舍的语气高高在上地指点粉丝,“搞不懂你们这些粉丝怎么想的,不回黑?是因为觉得自己天生低贱嘛,真奇怪,可能当粉丝的人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吧。”“我也不懂你们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饭圈规矩,我说我的,不管对错,反正你不许反驳。”

尽管他的言论逻辑混乱、前后矛盾、根本与事实全然相反,但哪怕粉丝只是为了避免误解,给出证据谨慎地指出了他的错误,他们回复的语气中,依然有种居高临下的、天然的“上等人”式傲慢——错了?很正常嘛,我又不是像你们这样的低级生物,满脑子只有这些饭圈腌攒,我错了,正证明了我的高贵,正好给了我以贵族斥责奴隶般姿态斥责你们的理由。

ring顾忌路人观感,怕害了顾夜歌,只能装作看不见,忍了。

明明是她们在顾夜歌万夫所指时为她撑起一片天,明明是她们一直努力地希望人们能看到真相,但在舆论中,她们却成为了那个反派,成为那个害了顾夜歌,让善良的大众对其产生偏见的丑陋角色。

不时还会有人或冷笑嘲讽,或追着质问:那些事情不就是你们做下的吗?你做那些脑残的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现在?

但她并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啊。那些事情她从未参与,或者说,那些是不是ring都未可知,最极端的几件事,早就被扒出来是黑粉所为。

但这些说出来,也只能被嘲“什么都是黑子做的!你们最清清白白!”

所以,尽管这段时间顾夜歌的口碑回升,但橘枳的心情,实在是非常复杂。

男生注意到了橘枳的神色,但他当然猜不到这一切是出于什么原因,所以后面的谈话中,尽管想尽了办法逗她开心,但橘枳的神色一直是淡淡恹恹的,礼貌的微笑挑不出错处,但他却觉得有一点难过。

告别的时候,橘枳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但却瞬间弹出消息“您的特别关注顾夜歌发微博了……”

橘枳心头一跳,顾不得其他,飞快地点进去看。

没有文字。

漂亮的银戒指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因为常年佩戴在心口出,泛出温润的光芒。

光线和构图都很漂亮,一种旧时光的温情。

没有文字,配图上方,只有一首老歌。

《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邓丽君甜美的声音在耳畔浮现,父母最爱的歌,在此时听起来却有了全然不同的含义。

她的心意,她的安慰,双箭头的爱意,一切都如此清晰。

“蕾煦?”唐辰小心翼翼地唤她,不明白这看起来冷静疏离的女孩为何突然落泪。

橘枳摇摇头,转过身。

心情激动,她本想和追星小姐妹一起分享一下心情,但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采访。

项间带着璀璨黄钻的少女看起来有些疲倦,但仍保持着微笑,认真而温和地和镜头打招呼。

主持人问她:“……我们都知道,这段时间,网友们对你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很多人都说要给你道歉,说自己黑转粉了,请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少女长颈平肩,背脊挺拔,姿态宛如天鹅,她唇边的浅笑和柔和的双眸也如身体一样,是极具偶像自觉、极敬业的成熟艺人的样子。

但她说出的话,却没有那么“成熟敬业”。

“我没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少女微笑着,“因为没有什么看法,因为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我,我只在乎我的ring开不开心。”

主持人肉眼可见地怔了一下。

“那么。”主持人轻咳一声,“你对你的ring,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当你前途光明时,全世界都是好人,主持人的语气温柔和善,略带调侃,是那种打趣给女友带早餐的朋友的调侃,温馨又贴心。

全然没有因顾夜歌刚才的话语而尖锐地继续追问,强化她对网友的不care或“媚粉”,试图挖掘爆点。

“我想说。”少女转过头来直视镜头,这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少年人的局促与忐忑,与方才从容成熟的样子截然不同,“我好像……做得还不错,嗯……希望我的表演没有辜负你们的期待,《红夜》的成绩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我希望你们会开心……嗯。”

她耳尖都有些泛红,

主持人以为她说完了,准备接过话头,但少女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对着镜头认真道:“还有,我并不是很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不要为了维护我伤到自己。”

“路人缘应该是靠我用作品拿到的,我不需要你们对那些黄泉路人卑微。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