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187章

小孩子往往报复心理极强，受过的伤似乎都得一一还回去才对，长大后才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其实只看利弊，正义与对错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林子萱怕顾夜歌钻了牛角尖，非得找一个靶子同归于尽。

这样的事情未来也必然会发生，她需要以另一种思维方式来看待这一切。

其实就算是现在，顾夜歌的未来也显然比李枸光明得多，这场浩大又粗糙的营销，目的是《红夜》而不是她本人。其实就算《红夜》扑了，她年纪小颜值高实力强，又没有实锤黑点，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有落差的只是因为，如果没出这回事，《红夜》票房大爆，这女孩会走到多高的位置，没人能说得清。

这是林子萱的想法。

但彼时少女垂了眼帘，良久，笑了一笑：“我知道。”

她神色已经看不出刚才脆弱恸哭的样子，反而冷清漠然，透着股阴郁的孤寂，但确然是清醒的。

那天顾夜歌吃完了便当，一个人在酒店里看电影看舞台听歌，没有再出来。

第二天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是完全冷静下来的样子，温和克制，冷静疏离。

“13亿。”林子萱的声音是一种刻意压抑下的沉稳，她目光晶亮，“在排片不到5的情况下，拿到了13亿的票房，上座率是昨天全场最高！”

首日破亿，哪怕是在如今大盘票房集体暴涨的情况下，也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更不用提，是顶着这样的舆论压力，以这样低的排片率拿下的！

天知道拿到这个数据后，尘楚的那帮墙头草脸色有多精彩！

仅这一天的票房，便已经收回了成本。

顾夜歌刚刚做完体能，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闻言，淡淡地提醒她：“第一天应该都是ring去看的。”

的确，为了不让排片率继续下降，ring这次不止是自己贡献票房那么简单，她们根据自己当地影院的放映情况，反复计算，反复讨论计划，力求让《红夜》后续不撤档。

内部甚至有小范围的集资，好在账单透明，有和尘楚这边的人对接，在这种时候，倒是没闹出什么大粉卷款逃走喜提海景房的事情来。

其实之前，ring一直是坚持不集资的，毕竟说到底，集资不是什么好事情，在圈外容易被骂，在圈内容易被嘲“集资才打得过别人？”，顾夜歌也不会让他们集资。

但这次情况实在特殊，反正眼下舆论已经完全跌落谷底，ring做公益捐款也一样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反而无所谓了，骂就骂吧，反正没这事儿的时候，她们也一样要挨骂。

集资名单在尘楚有备份，顾夜歌盯着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粉丝的力量是有限的，ring能支撑出一个漂亮的首日票房，但后续却很难说。

仅仅13亿的票房，后面一样会被嘲。

“但上座率与粉丝无关。”提到自己的作品，林子萱一改过往的高冷，她眯着眼睛，“粉丝要将资金最大化，确定不会被因为购票人数太少被撤档之后她们就不会再买。”

“而且，《红夜》的上座率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不断上涨的。”林子萱做了个手势，“一开始只是正常范围，到了当天下午，忽然开始飙升，在晚上达到了高峰。”

顾夜歌喝了口水，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蛋□□，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来什么。

林子萱难得兴奋，絮絮叨叨地和顾夜歌强调了很久这个成绩有多么难得。

但她渐渐也意识到什么，热血渐渐冷了下来，她沉吟了一会儿，“夜歌，你似乎并不是很关心票房？”

顾夜歌低头喝蛋□□，半晌，声音清冷：“这倒不是。”

“只是这些，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我在意或不在意，都改变不了什么。”

就像失控的舆论，她什么都没有做，人们依旧像疯了一样释放恶意。

“我其实只需要在意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比如演好一个角色，比如练好一支舞，比如完成好一个舞台。我只能尽力在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上做到最佳，那些我不能决定的事情，我可能……不会太过于在意。”

不会太在意，也不能太在意。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固守己心。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外界的舆论动摇，才不会受伤得太深，也不会被一时的荣耀冲昏了头脑。

清晨时分，同事还没到公司，小五咬着煎饼，捧着热豆浆，一边吸溜吸溜，一边开了门。

这种时候到了公司，环顾空无一人的公司，总有种不知从何处来的飘飘然，仿佛自己是来巡查的大老板，悠哉悠哉地巡视自己的领地，放肆地打量撇嘴，不用顾忌其他人的感受。

最后一口煎饼下了肚，小五正飘飘然呢，忽然看见公司的练习生的角落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小小的蜷成一团，深巧克力发色，瘦削轻盈，远看像只猫，近看才发现是个人。

小五还以为是哪个小孩子进来捣乱了，吓了一跳，犹豫半晌，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准备拍张照发给上司。

结果还没靠近，那“小孩子”自己站起来了，好家伙，远看像只猫似的，结果一站起来，足足比他高两个头。

精致漂亮的下颚，高挺的鼻，眼睛微微有点肿，但是浓睫如盖，看上去如sd娃娃一般惊艳。

小五愣愣地仰头看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唯……唯……唯哥！你怎么在这儿！”

顾则唯的睡眠很浅，小五自以为轻手轻脚，但其实一靠近就惊醒了他。他揉了揉眼睛，意简言赅：“昨晚练习太久，直接在这儿睡了。”

有些事情不适合说给外人。

连他的助理都无法理解，在被私生追了几个酒店穷追不舍之后，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避让，回到私生进不来的公司，在练习室中将就一夜。

常有脱粉回踩的私生抱怨，他私底下对她们极其冷淡，全然的不回应与避让，基本把她们当做空气，她们死在他面前他似乎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这样的冷漠，其实反而是对粉丝的一种保护。

这几年粉丝文化盛行，很多极端粉丝的行为，足够在牢里蹲上好几年。

已经有好几个艺人为这事发飙。

一些十八线艺人，当面各种宠粉，甚至勾着富二代女粉给自己买奢侈品，以私联作为回报，乃至和一些白富美粉丝约炮，但对于擅自骚扰自己、无财无貌的私生，又是另一番嘴脸，私底下报警让她们进局子里蹲着，还有的让保镖揍粉丝，艺人就在旁边冷眼旁观，甚至露出冷笑。

挂上网让她们被万千网友网暴是更是数不胜数。反正私生本就是阴沟中的存在，无论是粉丝还是大众，都对其痛恨欲绝，鄙薄憎恶。

其实顾则唯并没有伤害过那些私生，并没有利用明星身份进行反击，他只是冷漠，始终冷漠，一视同仁的冷漠，彻头彻尾的冷漠，让一些怀着隐秘念头的私生，从始至终都看不希望。

若能因为他的冷漠，把这种情况完全断绝掉，那再好不过。

那些私生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像一些糊咖小爱豆那样，买两个包几双鞋就对着她们撒娇卖萌私联聊骚？向对待金主一样讨好她们？从一开始她们该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有个私生最后一次追顾则唯的时候，一边追车一边对着他吼:“顾则唯你他妈就是个白眼狼，老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你就是个骗子，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的，你让我恶心……”

她一边嘶吼，一边痛哭。

后来她的网络上拼命诋毁他，言语仇恨，竟像是被渣男抛弃的怨妇。

但顾则唯其实从来没有看过她一眼。

这世上总有那么多疯狂的人，疯狂的爱，疯狂的恨，疯狂的关注，疯狂的抨击，疯狂的追逐，乃至疯狂的骚扰。

在理想的世界中，粉丝因爱而生，追逐美好，也因为那束光把自己变得更美好，黑粉理智批评，指出缺陷，让创作者听见追捧之外的声音，从而保持清醒自省。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太多的事总会朝着无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将与之相关的每个人都拖入旋涡。

在星光暗淡的夜里，少年望着车窗外的月亮，忽然开口。

“其实很多时候，我很想离她们近一点……”少年忽然喃喃，这时候的他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孩子，“她们因为我，受到了很多本不应该的伤。但是……但是……”

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谁都预测不到，如果他不保持冷漠，而是顺从本心地去亲近他们，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窝在练习室一晚，不可能休息得有多好。顾则唯有洁癖，碰练习室的垫子身上会过敏，所以他真就这么靠着墙坐了一晚上。

小五心头叹气，顾则唯从mht的节目出来，他虚长顾则唯几岁，又是眼见着他出道成名，看少年眼下那一片乌青，他实在看不下去，就找了个没人的小房间，出去买了全新的被子毯子，给顾则唯铺陈好了：“睡吧，你明天肯定还有通告。”

顾则唯这一觉睡到中午，等他醒来时，便听到一阵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