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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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锋第二天,果然又来了。
这次,他提了一个大袋子,黑布袋子,看不到里面的东西,鼓囊囊的。
”陈老板,我又来了。“冷锋依然挂着招牌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最身边。”昨天回去,感觉后脑勺确实好了很多,睡觉都睡得特别香,果然陈老板的神机妙手就是厉害,我再来一个疗程。“
陈最没有接他的话茬,他刚刚在接一个电话,只几分钟,神色就变得特别严峻,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拽住了他的面皮,让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低低呢喃着一句:”他们又要来了。“
”什么?”老陈的声音格外敞亮的飘在房子中间。
陈最嘴里提到的他们,就是混子哥一群人。混子哥以前,是跟陈最混的。当初,陈最是学校成绩最好的,混子是成绩最差的。混子很崇拜陈最,喊着要跟他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陈最也很乐意带混子,就每天早出晚归都带着他,每堂课的课业都给混子讲,要考试的时候,还会给混子上门补课。那时候,混子就像是陈最身边的一个跟屁虫一样,陈最出现在哪里,混子就一定会出现在哪里。
那时候,陈最甚至以为,混子这辈子都会跟着自己,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样。谁知道,混子并不单单想要做他的弟弟,他想要得到陈最,他也并不想好好学习,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天天黏在陈最身边,天天看到陈最。但是,陈最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曾俊,哪里会空出半丝心思在混子身上?他跟混子说,他们两个是很像的人,两个相似的人是不能在一起的。混子说,他跟陈最不一样,他们不一样。
陈最笑笑,拍拍混子的背说:相似的人不能在一起,不代表不相似的人就能在一起。你的逻辑始终都没有学好,看来是我没有教好你啊。
混子恨恨地,哭着笑着喊道:在你心中,就是一点都看不到我的存在,对不对?
陈最眼里泛着晶莹的东西,笑道:你看,连爱一个人的代价,我俩都一模一样。你还说,我们不样。
从那之后,混子再也没有出现在陈最面前,听说他退了学,跟着父亲搬走了。再回来的时候,他挂着拆迁组主任的名牌,出现在了陈最面前。
陈最见到他的第一眼,很高兴的奔过去,叫着混子。混子木着脸,冷冷地指着自己的名牌说:叫我胡韧主任。
谁都知道,他是带着报复来的。知道曾俊迎娶富家千金的第二天,他就从曾打电话给陈最,他极尽尖酸刻薄地讽刺了陈最一番,末了却问陈最,是不是现在他的心里,就有位置给他了。
陈最对着电话,骂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脏话。“滚!”
混子带着两个手下,趾高气扬的进了老陈美发店。
“陈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混子高声问。
陈粒跳出来叫道:“我们为什么搬走,凭什么搬走?”
“粒姐,你还有没有新鲜的问题?不要每次来,你都说这两句话好不好?你哥哥学习成绩那么好,你跟他学几句新鲜的,有意思的问题,再来问我行不行?”
混子扭过头,也不正眼看陈最,而是盯着一众老弱病残叫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们……一个个瞎的瞎,聋的聋,瘸的瘸,傻的傻。你们自然是不希望陈老板搬走,他搬走了,你们上哪找工作?哪里会有有人要你们?”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钟,是否是给在场的人,一点摸着良心好好想想的时间,紧接着,他又道:“但是,你们不能这么自私,现在公司已经开价,给到陈老板八位数,只要你们签字搬走,这笔钱明天就到陈老板账上。就因为你们这帮老弱病残,你看看陈老板都过成什么样子了。半点不见当年的英姿了。要是他当年就这幅模样,我还真瞧不上了……”
混子的属下很捧场的哈哈大笑了几声,混子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低声道:笑屁笑。我是在说笑话吗?
两个属下立马又换上了一幅整装戒备的模样,半丝不见表情。
混子使了使眼色,属下立马拿出了一份搬迁协议,陈粒抢过协议,一把撕得稀烂。她吼道:“死混子,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一群老弱病残?是谁当年被揍得哭爹喊娘,跑到我家硬是不肯走,在我家混吃混喝一混就是大半年的?这么说来,你是不是也是弱啊,残啊!我跟你说,看在你叫过我姐姐的份上,赶紧带上你的人,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我在看到你。”
她虽然人又黑又瘦又矮,但气势却不输半分,直骂的混子接不上话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陈最扭头对冷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说完,就朝混子走去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冷锋咧咧嘴,示意自己就坐着喝喝茶,不用管他。此刻这个情况,人多势众,虽然这边多的都是一群毫无战斗力,甚至还能拖后腿的人,但是,多了他一个,也就刚好有了对抗对方三个的,一对一的正常人。他看了看陈粒,想了想,又觉得,就算三分之二个一对一的正常人吧。
他还在想着,待会要是打起来了,自己应该挑哪个下手比较好?自己打架还是很厉害的,当年当混混的时候,还当了一个星期教练,还在黑市打了几次架。不过,考虑到自己并没有真的赢过一次,他决定真打起来了,就选混子单挑。看他白白净净,连胡子都没有一根,一看就是个好捏的萝卜。而且,从刚刚混子的言语中,他似乎也觉察了一些微妙的东西,比如,他也许是圈子里的,他圈的对象就是陈最。如果打他的时候,用陈最做挡箭牌,说不定自己能毫发无伤。
就在想到,该在店里找个什么武器的时候,陈最的声音突然高了几分。
“除非……挖掘机从我身上开过,否则,别想让我离开这里。对你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对我来说,这是我的全部。也是十三个店员的全部。所以,你不用劳心再如此频繁的警告我了,我已经记住你的警告了,后会无期吧。”
不知是陈最下的毒誓太凶残,还是恐吓太震惊。陈最说这段话的时候,混子的身体是在微微颤抖的,他舒展的手指全部紧握起来。仿佛再用力一点,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的手心捏碎。
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愤怒,混子恨恨地道:“陈老板,你这样,让我很难做!我若是再空跑一趟,只怕不好交代……”说完,他对着属下使了使眼色。
属下领了指示,当下,推搡起老弱病残来,先是坐在轮椅里的赵哥、强哥被推翻在地,接着又踹了几脚几近失明的老赵,小紫见状,也不管那么多,拖着自己瘸着的腿,就往壮汉身上踢,结果踢了个空,反而让自己摔了一跤,这一摔又砸在了大壮的身上,把大壮从轮椅上摔到了地上。一屋子突然就乱成一团,君子止于口的局面,被他们就此打破。
冷锋见状,抄起手边两根已经加热到滚烫的卷发棒,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棒,直烫得这人原地嗷嗷叫。在剧烫的刺激下,这人胡乱挥着手,朝冷锋冲过来,冷锋又是挥舞起两根卷发棒,逼得这人进又不敢进。就当冷锋紧盯着此人下一步动作时,忽听到陈最大喊了一声:小心!
接下来,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还有人仰马翻的画面。
他下意识地捂自己的胸口,不疼,也没有血,他正在想,是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被刺中了?就听到另一个更尖锐地声音响起:“哥!”
眼前,陈最捂着肚子,他那件白白净净的衬衣上,开出了一朵硕大的红花。
刺中陈最的,就是混子带来的那个胖属下,那个笑了笑,还被混子凶了一顿的属下,此时,他握着匕首,似乎在邀功一般看着混子。
混子看着陈最惨白的脸,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恶狠狠地扇了胖子一巴掌。他大吼道:“谁让你动他了?谁让你动他了?”
混子奔过来,想看看陈最的伤势,陈粒一把推开了他:“收起你的猫哭耗子,现在我哥受伤了,你总算可以交差了吧。我告诉你混子,如果我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就算捅死我们所有人,我们也不会搬走的。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混子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垂头丧气、跌跌撞撞、几乎逃命似的奔了出去,边跑边喃喃自语着:“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看着混子的背影,陈粒还不忘了补一句,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看着眼前的陈粒,冷锋忽然有点怀疑陈最之前说的话。她真的是那个,会因为被自己跟踪几次,就吓到不敢出门的女孩?
但此刻,冷锋没有时间跟陈粒去确认。他一把搂过越来越苍白的陈最,奔到街头,几乎是用自己的身体拦住了一辆的士。
陈粒想跟着上车,被冷锋轰了下来。
“你哥交给我,你去管店里。”
看着陈粒不放心的眼神,冷锋回头看着屋内一团乱的画面,冷静地道:“你家现在这个样子,你要是也走了,谁来管他们?”
是啊,谁来管这满地的无法自理的人?虽然自己口口声声骂着让混子滚,但是,她又何尝没想过,一次,哪怕一次,哥哥就动心了呢?虽然这样想,太卑劣,太不堪,但是,为什么爸爸当年许下的承诺,要我们两兄妹去承担。明明哥哥那么爱自由的一个人,那么有洁癖的一个人,还是放下了所有,回到了这个店里。有时候,她真的恨这群老弱病残,如果不是他们,哥哥不会窝在这个地方,自己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
她明明那么想让他们离开,想说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和我哥哥吧,天下这么大,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她是多么想这么说啊。可是为什么今天又说出了那样一番话?纯粹是刺激混子吗?或者刺激自己?
老赵、大壮、小紫、赵哥、强哥、花姐、峰哥……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几乎是看着她和哥哥长大的。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也曾为有这么一个大家庭而无比幸福,这些幸福,为什么突然就离她远去了呢?
她不知道。她看着冷锋的车驶出很远,又一刻不停地返回店里,扶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