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后台出入口不远处,已经有胸口挂着黑色工作证的人在等我。

下车、拎包、转身往门口走。

工作人员跟我走得慢,伊兹陈墨都在后面。

“露露!小心!”

等我回过神莫名向我冲来的男人已经把我扑倒在地。

利刃划过左手臂,留下一道自肩膀到手肘的伤痕。

“露露!妳怎么样!”

我看见她慌张向我跑来,而男人已经被工作人员制伏趴在地上。

“疼。”

除了痛,我整个人都麻了。

伊兹横抱起我想往车上回去。

“停下。”

“妳!妳不要命了”

“等等直接进去,进去再说。”

“白露!”

“现在去一趟医院跟直接上场有区别吗”

“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露露,妳听伊兹的话,我们现在去医院。”

连陈墨都在劝我。

可只有我知道,就算去了一趟医院赶回来的我依然要走这场。

她搀着我往后台走,一脸的不情愿。

“别包了。就这么细的伤口”

我推开伊兹拿来的医药箱。

“细如果没有好好包扎,这么大面积的伤口得留疤妳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只是我不想影响舞台效果。

这场衣服是露肩的,直到手肘以下才有袖子。

如果我把伤口包起来了等于给这个造型拖后腿。

“那、那至少贴人工皮我会不担心一点。”

“算了。”

我看她担心的眼神,最终还是服软。

只是不想跟她因为这件事情而争吵。

走上台的那刻,身体左半边几乎麻木,伤口的阵痛一次次把我从麻木中拉回现实。

怎么回的家我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我走进家门的那刻倒在谁身上。

听伊兹跟陈墨说,后来我连续三天高烧,所有工作安排停止。

甚至洛河还亲自过来看我。

“粥,才出锅的。”

我接过伊兹拿来的粥,她似乎这几天都没阖眼过。

眼下一圈乌青色。

“我我怎么了”

“抵抗力太低,伤口感染了、还有点炎症。”

她突然叹一口气。

“其实妳不该走那场。”

“怎么说”

“反响很一般,反而让妳晚就医。”

“所以妳觉得我应该放弃这个品牌”

“决定权在妳,虽然工作是洛总派的。”

说穿了我没有选择权。

只能说这个工作我接或是不接。

————————————————————

任橙走压轴,她揹着一对天使翅膀缓缓走来。

白色平口长礼服上缀满了珍珠,连同翅膀上也是。

我突然觉得,她长大了。

不是我上次见到的小姑娘。

以前都说她是小妹妹,现在称作女人却正好。

“任橙变挺多的。阿茗,妳觉得呢”

“嗯,是变了。尤其她的气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浮躁。”

“她算是熬出头了。”

“什么?”

“我说,她算是熬走了前面资历比她高的模特了”

“白露?还是谁?”

我突然好奇若茜怎么会说任橙熬走了资历比她高的前辈,这圈子里从来不缺有天份有资历的模特。

“就紫虞啊,听说就是因为任橙上次拍的那套羽翅,很多品牌都转向跟她签”

“而且紫虞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她还大白露两岁。那年纪的不是转型就隐退,她是不容易找下家了”

任橙确实比同龄的模特优秀,本身条件更比已经成年的模特们还好。

不难想像过两年她成年后开始广接品牌秀场会是什么模样。

“妳觉得任橙会是下一个白露吗”

下一个白露

“我是说事业方面,任橙还小,暂时不可能出现感情诽闻。”

“也许会吧,再说了,她跟白露几乎是两个世代的人,说同台吧、几乎没有机会。”

“妳就这么笃定”

“为什么”

“冷绥光阿!”

对阿,她跟冷绥光走得近,如果被有心媒体知道了简直就是引爆模特圈最好的题材。

“这年龄差也太大了。”

“怎么会,伊兹跟白露差了七岁,都能爆出那么多诽闻。真的,这圈子不管差多少岁都能有故事。”

我好像对年龄已经渐渐没有感觉了。

尤其白露在我面前。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她多大、也不知道她哪一年生。

对她的认识停在外表、名字、跟她的性格。

除了这些事情,我一无所知。

白露阿白露,我到底认不认识妳。

————————————————————

在我睡着的时候那天秀场外发生的事情被传遍了周围。

等到我醒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事情已经被伊兹跟陈墨处理妥当。

“伤口还疼吗”

睡衣被我脱下左半边,肩膀手臂暴露在微冷空气中。

“疼。”

尤其她替我换下纱布的时候。

刺痛阵阵。

“忍一忍,伤口过几天就结痂了”

我背着她,不让她看到我咬紧下唇不发任何声音的模样。

“还是很疼吧”

我点头回应她。

“妳多怕痛啊还受这么严重的伤。”

“对方无差别伤害,我又躲不了。”

是阿,等到我回神,已经被划了这么一到口子。

“妳想再休息几天吗我可以”

“不用,不用跟她请假。现有的工作我依然可以去。”

“但是,接下来”

“我知道陈墨接了水下摄影的那个案子,我能去。”

“伤口没愈合,逞什么强”

所以我要把这案子让给别人

不可能,我的案子就是我的,不可能给别人拍。

“妳为这里做了这么多事,就不能休息吗”

“不能。”

“洛河想要的我是那个能掌握整个品牌全线的我。”

她想要的不是女儿。

“妳真像洛总。”

“毕竟我是她女儿,没办法。”

我拉上睡衣、扣上扣子。

“伊兹,从到这里的那一刻我是想过结束了就回去。但是好像回不去了。”

“我走上了一条回不了头的路,而且我在意的人也走上了她该走的路。我没有必要回去打扰她。”

“而且我留在这,妳会开心一点的。”

我回头看她,她手上抱着医药箱。

呆呆站在原地。

“伊兹”

她的眼神彷佛不太对,我却说不出哪不对。

“谁”

“妳说的是谁”

“楚茗。”

我看见她抱着医药箱的手握紧。

“妳喜欢她”

我摇头。

对她并不是喜欢,只是在意。

“不是。”

真的不是喜欢阿。

“在意怎么不是喜欢”

她肩膀颤抖着。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

“露露,我对妳这么好、这么照顾,妳”

“我说了,对她不是喜欢。何必抓着问不放”

她果然以为我在原地等她。

谁会留在原地等一个人几年阿,当年深情如我,还不是让自己放下了。

“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妳,就算、就算我还喜”

伊兹扔了医药箱,抓着我的肩膀强制我直视她。

“那我远走高飞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妳低头,不让妳的自尊心被洛河践踏、为了为了不让妳被原生家庭牵制。”

我想打断她,原来她是这么想我的吗

认为我把自尊看得比她重要

“妳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低头了”

“当年我把妳看得比我更更重要,我、我澄清不过就是为了把妳干干净净的摘出去”

“伊兹,我依然喜欢妳,但是但是,现在我已经没办法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一个人了。”

“只要看着妳现在很好,对我来说就够了。”

伊兹的手突然松了,她跪在我床边,手肘撑在床上、蒙着脸。

“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妳知道我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想着妳。”

也许这个问题是无解。

但是我不想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