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得郲邑攻防大战的全面胜利后,黑山军不仅是彻底击溃了郑国北境的两万征讨军,更是在北境各家各邑势力的心中扫除了郑国的恐惧感,建立起了自家的威信。

一夜之间,大家仿佛都认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一个日渐衰落的郑国,一个重新崛起的邘氏,王畿附近恐怕真的要变天了。

于正留下三千人驻守郲邑、垂陇两邑城池,防备郑国可能丧心病狂而发起的反击,然后便带着剩下的人马押着数千郑国俘虏们继续向邘邑进发。

为了防止俘虏们逃跑,于正命人将他们一个个背剪双手用绳索都捆绑起来,然后相互串联起来,形成长长的一串俘虏队伍,以显声势,又能防止走脱。

俘虏中有要大小便的,也要先向看守报告,得到允许后,才能暂时把手上的绳子解开。按时间长短不同,大便叫大解,小便叫小解。大小便完后,再照样把双手反捆上,以防止逃跑。

时间长了,在这群俘虏中,便产生了一个新名词:解手。同时因为在押解途中双手被捆绑得久了,成了自然动作,这批人日后也养成了走路时背剪双手的习惯,甚至后辈人也有样学样,一代代将这个姿势传了下去。

于正也没想到,他的一些无意中举动,也同样在不断地改变着这个世界,不仅是新名词的出现,还有新动作、新思想等等。

抛开这个小插曲,这次行军,黑山军总体上要比之前的任何军事行动都轻松许多,虽然沿途仍然有着几座城邑据城而守,但是态度上它们无一例外都表现出了谦卑的一面。不仅会主动送上一些粮秣作为礼物,还派出了使者或者质子表达亲善之意。

甚至连昔日那顽强抵抗的敖氏,也随着其它家一起入贡了些物品,态度明显有所软化。

谋士百里奚对于正劝说道:“此等城邑已尽入我囊中,要收拾它们也不急于一时,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是先入主邘邑,尽快得到邘国的诸侯之位。如此才能名正言顺,好与郑国分庭抗礼。事有不协,也方便得到齐国和其它诸侯联军的支援。”

看着这一个个独立势力,于正有心一一清除,但他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的道理,因而也不急在一时。所以此次他也没有特意为难沿途各邑,对于他们闭城自守之事,他也只能收下礼物,好好加以安抚一番,然后绕城而走,继续赶路。

不过在此之前,他却是将那数千的郑国俘虏在各邑面前耀武扬威地炫耀一番,以彰显自家的军事实力。看在各家眼里,却是充分暴露了他的暴发户嘴脸。

如此,六七日后,于正便帅军正式来到了他阔别了数年的家乡,他的宗氏母国邘邑。

当年跟随他从邘国出走的那几人,如今几乎人人都身居高位,有着官位、爵位在身,不仅计察、西门吉二人都已经升为了上士,便是曾经的那些仆隶也都已是下士军官。

这些人远远望见邘邑,人人皆眼含热泪,又同样骄傲自豪。与他们同一年纪的亲朋好友之人,如今已经远远落后他们,几乎没有寸进,而他们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再不是同一阶层的人了。

不过这些人毕竟只是少数,军中大多数人仍然是卫国招募的卫人,面对眼前这座有些残破的城邑,他们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跟郲邑、邬邑等都差不多,甚至还有不如。

然而这毕竟是自家主君的宗国,所以各队的军官们也都特意一一交待过了,入城之后要规矩些,邑内都是跟主君沾亲带故的宗民,不得无礼。

“我等乃邘氏二公子邘正大夫麾下军士,此番大胜郑军归来,城上守卒速速开门迎接,欢迎我家大夫入城拜见家主。”

“还请速速开门!”

黑山军上前叫阵,虽是叫阵但语气中仍带着几分友好之意,然而城门却迟迟不见动静。

于正的心不断往下沉着,从他望见城门紧闭那刻起他就感觉不妙,如今军士上前叫门又是久久不见回应,这一切都在揭示着什么。

城上的守军之中也有些轻微骚动和不解,不明就里之人纷纷向身边的同伴打听着。

“甲首,那城下真当是我们邘氏的二公子吗?听说他们还打败了郑人,怎么不见开门迎接啊?”

“族内上层的事,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甲首老哥,我就是不懂,所以才需要您老给我讲讲嘛。”年轻人仗着脸皮厚缠磨着年长的甲首。

“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可以,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好!”

“这城下的确实是我们邘氏曾经的二公子。只不过在族谱上,他是已经分了家的。他出仕卫国,在卫国做大夫,又在卫国娶妻生子,所以家主把他那一支单分了开来,称作卫国邘氏,算是我们这一支的小宗。”

“哦,原来是这样啊。可即便他是卫国的小宗,总也还是我邘氏之人啊,此番回来,我们这样闭门不迎总也不是礼数吧?”

“你懂什么?若是他今日率亲随几人前来,那么族内必然是敞开大门相迎接的。但是你看他今日这架势,手下那些披坚执锐的精锐士卒,这样的军伍,若是轻易放进城内。咱们家那位大公子他会高兴吗?

这天下乱了,小宗入主大宗,嫡庶取代嫡长之事在各国多有发生,大公子能不担心吗?

要说这一切都要怪那晋国开了坏的先例,早几辈上是小宗的曲沃代翼,如今这国君更是杀嫡子驱庶长,立了戎狄血统的小儿做世子。”

“要我说,这天下都是晋国给弄乱的!”甲首愤世嫉俗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