邘邑各士族让年轻的后辈子侄出仕于正,这一卫国的分支小宗,从另一方面看,也是对主宗无能的失望表现。

大宗小宗的关系,大宗是树干,小宗是枝丫。所以在朝堂上,大宗是君,小宗是臣;在宗族事务中,大宗是族长,小宗是附属。

然而,在如今这个时代,大宗小宗的地位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自晋国曲沃代翼后,晋国的小宗便篡夺了大宗的权利地位,一跃成为了晋国的国君,也算是“下克上”的一种。

邘邑士族们如此表现,国君尚还能持重,不发一言,作为嫡长子的邘成却坐不住了,要知道于正也是嫡子,嫡次子也是享有一定继承权的。若是国内的士大夫们都纷纷倒向了于正,那他这个储君的位置自然也就坐不稳了。

邘成倒也聪明,在手下门客的建议下,却是来了个苦情计,先行向国君哭诉,言说自己不如公子正贤明,主动请求国君立嫡次子于正为太子。

这种退位让贤之事在历史上不是没有,相反,还是流传各国的美谈之一,远的便有吴国建立者太伯奔吴之事。

周太王生有三子,长子太伯(泰伯)、次子仲雍和小儿子季历。季历的儿子姬昌聪明早慧,深受太王宠爱。周太王想传位于姬昌,但根据当时传统应传位于长子,太王因此郁郁寡欢。泰伯明白父亲的意思后,就和二弟仲雍借为父采药的机会一起逃到荒凉的江南,定居于梅里(今江苏无锡的梅村),自创基业,建立了勾吴古国。(武王分封,封其后代为二国:其一为虞国,其二为吴国。)

近的便是最近宋国之事,宋国太子兹甫(宋襄公)还有个庶兄目夷,素有贤明,于是兹甫在父亲面前恳求,要把太子之位让贤于庶兄目夷,还说:“目夷年龄比我大,而且忠义仁义,请立目夷为国君吧。”

于是,宋桓公把兹甫的想法讲给目夷听,目夷听后不肯接受太子之位,说:能够把国家让给我,这不是最大的仁吗?我再仁,也赶不上弟弟啊!况且废嫡立庶,也不合制度啊。为了躲避弟弟的让贤,目夷逃到了卫国,兹甫的太子之位没有让出去。

这两件事都被传为美谈,于是邘成也来学这一套,当然他不是有心让贤,而是知道以父亲守成执礼的性格,肯定不会违背如今的嫡长子继承制。

果然,国君闻言心中耸动,明白了此事所产生的恶劣影响。邘国本就势弱,若臣子有了二心,加上诸子争位,那国之将亡矣。

于是,国君好生安慰了太子邘成一番,再次对着臣下们重申了他的太子之位。并且带着族人正式敬告了宗庙,将于正小宗的身份记录在册,算是明确了两支的地位。

这可是一招狠棋,明确了于正小宗身份后,他就失去了继承的权利,今后只是邘氏在卫国的小宗而已。即便将来邘成身故,国君之位也有大宗邘成的子孙们来继承,却轮不到小宗的头上。

若是将来于正仗着兵强马壮,要以小宗来夺大位,行晋国曲沃代翼一样之事,那也难免世上舆论菲菲,背上个忤逆的名声,需得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洗刷干净。

这样一番行动下来,家臣们自也明白了国君维护嫡长的心思,再有什么想法也收敛了不少,纷纷再次向太子邘成靠拢。国君见此也很得意,自己成功避免了邘邑的分裂风波。

至于之前,随着使团投效到于正手下的那些士族后辈,也就决定不再追究了,毕竟只是十来个年轻人,若是没有家族的后续援助,能济什么大事。

当然,这一切,远在黑山的于正是不知道的,他还颇有兴致地接待了这些邘邑的年轻人。其中,西门家和计家也再次加大了对于正的投资,分别又派来了两位年轻子侄。

“启禀主君,这是我二叔家的儿子,我的四弟计侨,今年十六岁,通文墨,懂算法,乃是我计家的麒麟儿。”计察颇有荣焉地介绍道。

“好,计侨,你就跟着计察好好学习,等将来立了功劳我再收你为家臣。这是我黑山的规矩,无功不赏,你可有异议。”

于正坐于主位上提点着年轻的后辈,为他们安排各自的职司。本是个走过场的环节,结果这个叫计侨的年轻人还真的有“异议”。

“启禀主君,侨这几日在黑山四处闲逛,感觉黑山之上风俗大异邘邑,虽然黑山新立,但民众皆有欢悦之色,一切欣欣向荣。侨好奇其因,这几日四处探查,终于在祭祀广场找到了答案。那六尊刑鼎,虽有违先王礼制,但能察民情、辨错失,使民有所归。所以侨愿随着监察司的樊围学习,将来也成为一个体察民情,为民伸冤之人。”

计侨这人年纪虽不大,倒是很有自己的主见。见此,于正倒也并无不可,只有一旁被驳了的计察神色有些难看。

“便如你所愿。”于正答应下来,年轻人有职业理想是好事,需要鼓励。

“谢过主君。”

计侨答谢行礼后,退下到族兄计察的后面端坐。

“启禀主君,这是我们西门家派来的子侄,乃是我一母同胞的三弟,西门庆。”西门吉领着弟弟西门庆向前见礼道。

“濮……”于正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等等,你说他叫什么?”

“回禀主君,舍弟西门庆。”西门吉再一次郑重答道,心中好奇主君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叫西门吉,他的弟弟叫西门庆,很奇怪吗?

“没事,没事,西门庆,这名字起得不错。”于正擦了擦嘴角,找着说辞。心中想着,好在现在不是宋朝,要不然我还真不敢用你。

“西门庆啊,你是愿意跟着你哥西门吉在军中历练呢,还是跟计侨一样另有打算。”于正再次问道。

“回禀主君,我不愿学我哥打打杀杀,愿去计察大人的手下学习。”

计察闻言神色一喜,转头看向身后的计侨,那意思是,瞧见没,有人还上敢着来我这呢。

“庆闻计察大人手下有一文艺营,庆甚感兴趣,愿往学习。”西门庆对着计察谄媚地笑道。

所谓的文艺营,乃是最近刚从辎重营分离出来的一个单位,主要是逢年过节,满足军中娱乐需求,活跃气氛之用。当然,此营之中女性很多。

“得,不管是什么朝代,你西门庆还是这么专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