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由春入夏,战事绵延数月。

齐国侵攻甚急,而楚国却迟迟不见援军。

郑国毕竟还算是一方中原大国,凭借着地利之便、军伍之雄还能抵挡一阵,但因缺少外援,也是日见颓势,前线告急的文书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议事堂上,郑君姬踕心急如焚,却也无计可施。麾下士大夫们的各家各邑,兵役都已超额征发,能抽调的国庶也都已经派上阵了,郑国可谓民力已极。

下首的郑国臣子们也是同样愁眉苦脸,端坐其位一筹莫展。

“诸位臣工,形式如此,可有退敌之计?”姬踕愁容惨淡问道。

目光扫过众人,士大夫们却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回应姬踕的眼神。

国君,臣认为齐军虽然强悍,但是连续攻城之下,却也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他们日益深入我境,粮草供应势必也会越来越困难。所以目下之计,我军只要坚守待援即可。”有士大夫站了起来打破朝堂上寂静的气氛,带着几分鼓气的成分说道。

然而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就是啥也不干,待敌自溃,如今还持有这样的想法却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了。

固守待援是不错,可援军啥时候会到呢?楚国虽然答应地爽快,但却迟迟不见动静,难说不是在打着消耗郑国的算盘。

“申侯呢?申出何在?”姬踕见臣子中没有申侯的身影,却是突然警觉地问道。

姊妹之子曰“出”,出嫁於異性而生之也。所以实际上郑君和申侯还有着血缘关系,这也是申侯会从楚国入仕郑国的原因。

申侯从前是楚国先君的宠臣,在楚国的门路多,郑君自是想问问他,可有何办法使得楚国速速出兵救郑。

“回禀国君,申侯昨日夜间遇刺,如今尚在府中修养,已向您告假三天不朝之期。”

姬踕这才想起来,早朝前似乎是收到过这样的告假折,但是他只是随意一放,并无特别留意。

“哦?申侯伤了,严重不严重?”姬踕关心问道。

“敌人借着夜色于暗处使了弩箭,幸申侯闪躲及时,故而只是擦破皮毛又受了惊吓。”申侯交好的士大夫说道。

“查,定要好好的查,我郑国国都之处尚能有潜藏的奸细伏击朝堂重臣,实在欺人太甚。”郑君姬踕雷霆大怒地表态道。

然而之后,他稍稍收拢怒色,却是又言道:“既然申侯并无大碍,只是伤及皮毛,便还要请他以国事为重。来人,替寡人去请申侯朝议。”

这般做法,多少有些凉薄了。

……

另一边,申侯于府中也的确没有静卧修养,而是于后院中的亭台之处会见了昨日伤他的那名刺客。

“哼,就是阁下昨天突施弩箭?其目的便是为了约我在此见面?”

申侯带着几分怒意言道。昨日一箭,几乎是擦胸而过,若是再近上几分,便是直接透体而入了。而这一切,只是为了传递那箭杆处系着的那张求见的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着:今日卯时,府中后院亭台处一见,卫救君之性命而来。

这故弄玄虚的玩意申侯自是不信的,但这一箭之仇却不可不报,因而他也依言来了,身后更有不少精锐勇卒慢慢形成包围状,欲要来个瓮中捉鳖。

“申侯既已来了,听听又有何妨。在下真是为救您而来。”那人尤在高声喊着,“申侯可知,郑君已经有意对您下手了,或许就在这几日时间。”

来人称呼姬踕为“郑君”而不是“国君”,可见此人确实是外邦的奸细。

“哈哈哈哈……”申侯哈哈大笑,“我以为是什么密辛呢,不过是当日叔詹大夫的无稽之谈罢了,国君根本没有同意。”

“是的,郑君当初的确没有同意,可是当时不同意,不代表如今不会同意。

当时诸侯联军尤在国境线周围,而如今联军已经逼近了国都,威胁到了郑君的君位,所以当时不能做出的决断,不代表如今不能。

申侯以为,若是让郑君在自己和您中间选一个保全,他会选谁?”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申侯也不是简单三言两语可以打动的人,特别是对面是个外邦的奸细的情况下,他的警惕性尤为高。

“无稽之谈,以此离间我君臣关系,未免也太小儿科了。”申侯认为自己根本不会上这种空口说白话的当。

“自然,今日我也不是空手而来,贵府内外,有几个郑君的眼线,今日特为申侯送上。”来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只见他拍拍双手,院墙之上便又多出几个黑衣人同伙来。他们一人提溜着一个捆绑严实的人,一进来便扔到了申侯面前的石桌旁。

那几个人被拴住了四肢,堵住了口舌,身上更有些青紫的淤伤,却尤在奋力地挣扎着。

这是?申侯定睛一看,其中两人乃是自己府中之人,另外三人却并不认识,但也隐约好像在哪见过,似是门口那走街串巷的小贩。

申侯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他上前拔下那两名府中之人嘴里的布条,只见二人立时连连求饶起来:“大人饶命,我等也是被逼无奈,不是故意要出卖大人行踪的。”

那二人不知此间的情景,只以为是被申侯发现了行迹,这才被捆绑而来,故而刚得开口便连忙向主家申侯求饶。

“好个背主之人,竟还有脸在此求饶。速速说来是谁指使你们的,或许还能少受些折磨,得个全尸。”申侯面色阴沉,冷笑着看着眼前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