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奕进了含元殿,未及行礼,安庆帝便出声道:“冯卿免礼,赐座!”

冯奕机械般的回了一句:“谢陛下。”便即顺理成章的坐了下来。

安庆帝又迫不及待地道:“可是玉玺有了下落?”

冯奕道:“……臣无能,楚恬如今依旧是疯癫的状态,并未交代什么与玉玺有关的信息。”

安庆帝神情难掩失望,却还是笑着道:“无事,他疯癫了不知多久,想来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好转。朕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冯卿尽力即可。”

冯奕回道:“是。”

顿了顿又道:“其实臣打算再去一趟禹州,天下那么多地方,楚恬独独逃到禹州停下,臣认为不是巧合,或许玉玺就被他藏在了禹州某处也说不定。”

安庆帝又听到了一丝希望,不由双眼一亮道:“好,你去吧,需要多少人手尽管跟朕说。”

冯奕微微一顿,正色道:“陛下,此事不宜声张,若是走漏了消息,臣恐会引来居心叵测之徒,这次禹州之行,臣还是尽量少带人手为好。”

安庆帝沉吟片刻,深觉有理,便道:“朕明白了,那冯卿一路小心,若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尽可亮出朕给你的金牌。”

“多谢陛下。”

无论他说什么,安庆帝从来没有怀疑过,冯奕不禁猜想,这样愚蠢的人,当初到底是如何登上这帝位?他话锋一转道:“其实臣今日来,还有一事。”

安庆帝道:“你说。”

“陛下应该还记得不久前在猎场遭遇灰熊之事。”

一提起这事,安庆帝便觉怒火冲天,他冷了脸色,忍不住一拳捶在案上,震得案上茶杯翻倒,在几案边缘徘徊几次,最终还是落到地上,裂成了数不清的碎片。

冯奕目光从那些碎片上移,落到安庆帝脸上,他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有些狰狞,“怎么不记得,朕差点把命丢在那,幸亏有平阳,还有冯卿出手,朕才得以生还,没有遂了那逆子心愿。”

冯奕等他说完,才缓缓道:“臣当初之所以让您只对大皇子禁足,其实是因为臣怀疑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安庆帝捋了捋稍显花白的短短胡须,好奇道:“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大皇子,是冤枉的,灰熊一事,并非他所为,甚至大皇子全然不知情。”

安庆帝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给轩儿?”

冯奕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

安庆帝眯起双眼,眸中再次浮现愤怒,他冷冷道:“是靖恒吗?”

他就这么两个儿子,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动机。

然而冯奕却出声否决了他的猜测,“臣无能,只是查到有人试图在大皇子的膳食里下毒,意欲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至于是何人指使,臣却没有查到,是以臣有一计,还需陛下配合。”

安庆帝丝毫不怀疑冯奕对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不假思索道:“你说!”

冯奕便即凑到安庆帝跟前,低低耳语几句。

安庆帝闻言频频点头,末了面上露出舒心的笑容,赞道:“还是冯卿足智多谋,就依你说的办,等冯卿从禹州返回,这事估计也就解决了,倒是若是再有玉玺的下落,岂不是两全其美,双喜临门,哈哈……”

相比安庆帝无法掩饰的兴奋,冯奕始终神情平淡,话既已说完,他也就起身,向安庆帝辞别后出了含元殿。

他又去了一趟永安宫,这一趟禹州之行,主要还是为了玉玺一事,他想到那名江湖郎中所说,要想尽快让楚恬恢复神智,最好能知道楚恬的过往。

他不想让安庆帝找到玉玺,但那块石头掌握在自己手上,也许更加有用。

楚恬的名字,是宸妃告诉安庆帝的,想来宸妃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去的时候,碧姑姑刚好将宸妃的药端进来,一闻到那刺鼻的药味,宸妃立即捂住鼻子,随手指了指偏殿的座椅道:“你来了,坐吧。”

冯奕并未坐下,他看了一眼那碗黑沉沉的药,眉宇间难掩担心:“娘娘最近身子怎么样?”

说罢上前从碧姑姑手里接过药碗,亲自盛了一勺递到宸妃嘴边,宸妃倒也没有推脱,就着他的手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蔓延,宸妃缓了好一阵才道:“不好不坏,也就这样了。”

她得的是血枯之症,世上无药可根治,她所服之药,也只不过是尽可能的延长她的寿命罢了。

一碗药喝完,冯奕又服侍她漱了口,这才温声道:“娘娘不如让公主看看?”

“不了。”宸妃摇了摇头,“本宫的身子本宫还能不知道吗,兮儿知道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伤心之人罢了。”

“那您打算瞒她到何时,总有一日,公主会知道您的病。”

那时只怕公主不只是会伤心欲绝。

宸妃道:“本宫自有打算。”

冯奕见她坚持,便也不再相劝,转而说起了正事。

“过两天,臣要去禹州一趟,估计两三个月方能回来。公主府臣会派人严加守卫,公主身边臣也安插了得力人手,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至于您,臣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人为难,您可以去找张贵妃,有她在,应当没人能动得了您。”

宸妃用帕子沾掉唇边药渍,惊讶道:“你跟心兰也认识?”

心兰正是张贵妃闺名。

张贵妃既然已将自己的闺名告诉宸妃,想来不必他嘱托,张贵妃也会护着宸妃的。

冯奕嗯了一声,又问道:“还有件事,臣想问问您。”

“你问吧。”

“娘娘可认识楚恬?”他问得小心翼翼,一边打量着宸妃的神色。

听到这个名字,宸妃微微一愣,继而笑了笑,毫不掩饰道:“认识。”

她只说了两个字,冯奕等了片刻,宸妃并未言及其他,想来并不想说他们是如何认识。

冯奕了然,又道:“楚恬臣已找到,但他如今已经疯癫,郎中说如果能知道他的过往,也许能更好的替他治病,不知娘娘可知他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他的主子在他眼前被歹人一剑贯穿心肺,那血喷了他满身满脸。”冯奕敏锐的发现宸妃说起这话时,眼底难掩悲伤。

他心下狐疑,楚恬的主子该是先太子靖泓,可靖泓当年,是因为谋反而被诛杀,起码这是安庆帝告诉天下人的事实。

他一面沉思着,一面听着宸妃说话:“楚恬临危受命,带着玉玺沿着东宫的地道逃出,之后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本宫便不得而知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似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但冯奕却还是从中确定了一件事:宸妃不是和楚恬认识,她应该是和靖泓相熟。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当年太子在京城,陛下当时为魏王,身在千里之外的封地魏城,身为陛下的妃子,宸妃应该不可能与一直在京城的太子认识才对。

冯奕直觉这其中有什么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