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六十年代文工团一姐(12)

夏昭芸上次在音乐会上,并没有想过会同这个男人再见面。

京都很大,人口密集,而昭阳制衣厂位于郊区,平日里她工作和生活基本上就在厂子里,很少会出来。

所以她当时起了逗弄之心,并没有想着特意改变声音。

如今她掐着娃娃嗓,欣喜惊讶带着颤抖地问道:“同志,您是问我吗?”

男人眉头蹙了下,自己这张脸太招女孩子喜欢了,每次他因为某些原因跟人搭话的时候,女人们都会反应过激。

不少男人对娃娃音有着怪异的欢愉,但是他却是不喜欢的,跟只聒噪的鸟似的,炸得他脑仁疼!

“您第一次来呀?文化宫很大,我一时半会也给您表述不清,不如我带您去吧?”夏昭芸表现出极度的热情来,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般,墨镜下的眸子微微一转,认定一个方向就要领人过去。

男人忍不住扶额,自己还在休班中,什么时候这么好奇了,还为了这个好奇惹来一个麻烦!

篮球场就在文化宫后面,一句话的事,她倒是会抓住机会跟他套近乎。

“不用了,”他赶忙出声说,“我碰到熟人了,跟他一起吧。”

说着他对夏昭芸颔首,冲后来的一个同样穿着球服的男人走去。

夏昭芸满是失落地挥挥手,“好吧,同志我姓窦,窦娥的窦,名字叫妮婉,妮子的妮,温婉的婉……”

男人步子迈的更大了,看得他好友直乐呵。

“天颢,你这桃花真是遍地开呀,这么正的妞你都受不住?要不是咱们约过澡,我还以为你性别不对……”话没说完,就被霍天颢不客气地拐了一下。

“你嘴巴倒是溜,在球场上怎么不见你上个三分?”

那人被噎了下,“谁跟您老似的,干啥啥第一,我们就是陪练的。您要是不乐意,我走不就行了?”

他假装扭身要走,可回头就见霍天颢丝毫不在意地往球场迈步,根本没有哄他的意思。他赶忙追过去,忍不住在其耳边长叹口气小声地恨恨道:“让老天将你给收了吧!”

接着他话音一转:“不过颢哥,这次你得拿出十成的功力来,北大院那群人太嚣张了,得让他们见识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跟伙计们都说了,只要接到球,都传给你……”

霍天颢脚步一顿,冲着他似笑非笑:“合着是我一挑五?你们都是摆设吗?篮球可是合作性竞技项目!”

“嘿嘿,颢哥,您是这个,视围堵为无物嘛,”那人厚着脸皮笑着竖起大拇哥说:“北大院的人以为稳赢了,连不知道在哪里搞来按上大灯、镜子、牛角、前刹车啥的,完全能上路的streettracker。”

“那家伙贼拉风了,造型好、性能佳,真真是我们的心头好呢。颢哥要是赢了,这streettracker归您,但得让兄弟们骑上过把瘾才行。”

俩人一路说着绕过文化宫,视野蓦然开阔,竟是在闹区中开辟出不小的运动场地。

那辆灰蓝、白、黑撞色,造型帅酷的streettracker正被一群青年兴奋激动地围着,跨坐在摩托车上的男子也不嫌热,还穿着一身皮衣,手里将配套的头盔扔上扔下,眉目带着得意,十分享受众人的追捧。

“呦,这就是你们请的得力外援?”霍天颢刚出现,南大院的众人纷纷围上去,这男子有些不悦,扬着声音懒洋洋地问道。

“就长得高了点,也不怎么样嘛……”

霍天颢在,南大院的青年们跟寻到了主心骨一样,刚刚有些萎靡的模样一扫而光,各个抬头挺胸,“厉不厉害,球场上见呀!”

两拨青年都是二十出头争强好胜的年纪,就像是九点十点的太阳,恨不能剥开胸膛释放出一切的热血,在这个岁月里倾洒所有的激情。

不过比赛之前,他们都一遍遍确认对方的彩头能否给到位。

北大院是许伟霖那辆进口曾经参赛拿过奖的改装摩托,南大院则是跟霍天颢一起来的青年柳明坤贡献祖传的一品大员四进四合院。

两边的东西都是有市无价的,南大院和北大院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们的摩擦从小累计起来的,这次已经到了爆发的当口。

谁都认为自己稳赢,北大院觉得南大院一行人太菜了,每次篮球比赛都输得裤衩不胜,所以请一个外援没多大意思。

而南大院的青年对于霍天颢有着莫名崇拜,觉得他无所不能、所向披靡,是以他们也觉得这次赢定了。

于是乎,两帮人决定一场篮球赛来结束长达十来年的恩怨,然后各奔前程,挥手告别恣意的青春,担负起为人子、为人夫,甚至为人父的责任。

是以这次的彩头格外大!

霍天颢瞥一眼南大院众人,脑袋又有些发疼,都是些什么人,就不能安安稳稳让他休个班?

他向来喜欢速战速决,在北大院还琢磨战术想要摸清他的来路时,他跟猛虎出笼般,频频进球,个个都是三分!

北大院的人都玩急眼了,对他实行了特级防守,但是霍天颢身形灵活,能够很轻松突破各种围堵、伸脚、肩撞等,手一个不经意投掷,又是三分……

原本他稳着节奏,慢条斯理地进球,突然他身形一顿,手上的球被人给抢走了。

姓窦,名妮婉,呵呵,逗你玩?!

霍天颢气笑了,不等南大院青年催促,他几步追赶上去截住球,发起了猛攻,不过一个上半场,南大院以150分将六分的北大院碾压得死死的。

更可气的是北大院人人额头冒汗,气喘吁吁地,但是南大院的队员跟逛街般,气都不喘一个。

“颢哥,好样的,咱们稳赢了!”柳明坤笑着勾上霍天颢的脖子,“待会打完球,咱们去老莫搓一顿,完了再去打会台球,晚上去我那整烧烤,j卫员刚给老爷子送了一整只小羊羔,我弄来半只跟兄弟们分享……”

“颢哥有朋友也一起喊上!”这朋友通常指得是异性。

霍天颢嗯了声,指指文化宫,“最近那有什么活动吗?”

“文化宫里哪天没活动?不过最近好像啥金话筒初赛吧,许伟霖刚谈的对象也参加了,不然咱们直接在大院里打球了。听他得瑟的样,就好像奖杯是他家的了。”

“我觉得肯定为了对象,那小子使了手段,让那么多漂亮的小姐姐们陪着比赛,专门供他哄人玩……”柳明坤撇撇嘴。

“行吧,我累了去转转,下半场你们自个儿玩,”霍天颢擦完汗,又咕嘟咕嘟喝完水,丢下傻眼的南大院众人,迈着大长腿离开了。

“不是啊哥,”柳明坤慌神了,“我家祖传的一品大员四进四合院,能不能保住全靠您了!”

霍天颢冷笑:“你多大的人了,做决定前不过脑子?既然玩不起就不要玩,再说咱们领先对方一百四十多分,你们要是还能输,直接改姓输着玩好了!”

“记得待会帮我要来车钥匙和头盔!”

南大院青年们忐忑不已,他们是被北大院压着打习惯了,哪怕有一百四十来分的差距,他们都觉得不稳了。

“坤哥,咱们怎么办?”小弟们战战兢兢地问道。

“打,都给我拼着命地打,咱防守好,再随便进几个分,都能稳赢,”柳明坤不能在小弟们面前慌,木着脸咬牙放着狠话说。

“咱们刚活动开,他们都累成狗了,所以咱不能怂……”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瞬间心安了,果然下半场都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进球不容易,但是他们围堵人、做些干扰还是很简单的。

再说都互相打了十来年了,谁还不了解谁?

背水一战了,他们要是还输了,那真丢不起这个脸!

霍天颢阴冷着脸一路问着,寻到了金话筒初赛场地。

这是个小型礼堂,能够容纳二百多人,因为已经进行到了初赛最后一天,所以观众席算上参赛选手、陪赛亲朋也不过稀稀拉拉百十来个人。

虽然是初赛,但是比赛规则严格且正式,模拟决赛现场来的,舞台灯光明亮,而观众席一片昏暗。

霍天颢从后门进去,寻了个侧面中间的作为,狭长的眸子扫视了一圈,终于在第三排那身着天蓝色衬衣、梳着蜈蚣辫的女人身上停下来。

俩人相错了两排位置,他正好能将人在昏暗中仍旧白皙发光的侧脸看清楚,摘掉眼镜后的女人,赫然就是音乐会上戏弄他玩那小狐狸!

他唇角泛着冷笑,特别想知道待会她发现自己后,得是多有趣的表情。

夏昭芸撑着下巴,安静地观看其他人的演出,大家伙都是打扮精致漂亮、面带标准微笑,声音洪亮、咬字清晰、饱含情感地背诵。

这个时候评委们约莫是从印象、题材选择、情感表达、技巧运用、声音条件以及发音精准度等方面,进行评分。

不过呢现在可没有专业培训一说,多数选手发挥水平差不多,一个发音标准就能卡半数的人。

夏昭芸报名时间晚,几乎到吃午饭的点才轮到她,整个礼堂里,也就只有评委和几个工作人员了。

夏昭芸轻笑着站起来,抚下裙摆,挺胸收腹脚步轻快地站在舞台上。

她今天穿得是天蓝色的衬衣、红白格子半裙,头发温婉地束在身后,只耳侧别着一个太阳花的布艺发卡,整个人清新大气简约又时尚。

更何况她那张小脸只是化了淡妆,原本就明艳漂亮攻击性强的五官,收敛大半,有了温婉动人又万分精致的姿态,于这一身搭配极为贴合,紧紧攥住众人的目光。

夏昭芸本身的声音条件就不错,甜美还有南方女子才有的软糯,十分愉悦人的耳朵。“各位评委老师、在场的所有同志您们好,我是来自昭阳制衣厂的夏昭芸……”

昭阳制衣厂?

霍天颢眉眼更加冷峻起来,刚想站起身离开,可听着那与旁人背诵格外不同的声音,忍不住又待了会儿。

夏昭芸觉得自己在宋家,学到了不少心机,格外有表演天分。

这次她没有放音乐,只是轻声跟说故事般,自然地背诵自己的稿子,就轻拢慢捻住众人的心情。

当她浑身笼罩着淡淡悲伤,几句带过自己那有缘无份的感情,评委们就觉得她纤细的肩膀上,承担了太多她这个年龄段不该承受的悲凉和沧桑,也不由地对她所以阐述的内容,有了更深地认同与感慨。

她哽咽着念完最后一句话,眼角的泪滑落,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晶莹……

礼堂一片寂静,接着一个响亮的掌声响起来,其余人才从那余味中挣脱,纷纷激动地鼓掌。

夏昭芸下意识轻笑着看向那带头鼓掌的人,虽然自己站在明处,可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当看到那站起来高大挺拔的某人,脸上的笑不由地僵直下。

“小姑娘,你的声音条件挺不错的,感情充沛十分有感染力,很好,行了,等了一上午也饿了,回去等消息吧。”评委们冲她笑着点点头。

夏昭芸礼貌地回了两句,一步一挪地拿了包,眼睛瞥了周围一圈,刚迈了两步,就被人堵住了。

“窦妮婉?夏昭芸?”霍天颢冷笑声,“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

夏昭芸连忙摇头,瞥了眼他鼓胀起来的肌肉,吞咽下口水,生怕自己细胳膊细腿被人甩出去。

她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同志对不起,我不该认错人,以为您是我家人介绍的对象。也不该因为太丢脸,故意假报名字。”

霍天颢紧抿着唇,盯着她漂亮的蜈蚣辫,“是真认错人,还是你又将我当成了傻子?”

夏昭芸微弯着腰,懊恼地咬着唇瓣,果然一个谎需要许多谎话来圆。

她在他眼里已经是喊狼来的放羊娃,没有一点信任度可言了。

“那您想怎么样嘛!”她也是有脾气的,忍不住抬起头,狐狸眸里带着丝恼怒,“难不成还得让我承认您真是傻子?”

??夏昭芸:我没认错人,所以,你是想让我承认你是傻子,木有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