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时,身上已然穿上了病号服。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是宋修珩,双眼混沌。

他蹙眉担忧的看着我:“小书,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一时没缓过来,只见宋修珩从床头端来保温饭盒,从里面舀出汤水,“我特意让人熬的,乌鸡汤,给你补身体的,你闻闻,香不香?不想吃吗?那过一会再吃。”

宋修珩说这些话,始终不敢直视我。

短暂的休息让我有了好一点的气色,我终于回神,第一时间摸了摸肚子,瞪大双眼:“孩子,我的孩子还在吗?”

宋修珩收敛了笑意,放下碗勺搁在桌上一声响:“放心吧,还在,不用这么紧张。”

我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孩子还在,就是万幸。

我醒了,他便让医生进来了,医生检查完我的基本情况,下了结论。

“秦小姐,你现在是孕期,睡眠和营养是一定要跟上的,但是你体内的检查结果不容乐观啊,注意不要太焦虑了,你就是在焦虑之下,才会动了胎气。”

说到这里的时候,靠在一边的宋修珩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说话,是我太焦虑了,才没有保护好这个孩子吗?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我做不到不焦虑。

“我知道了医生。”

“这几天,你就在医院观察情况。”

就这样,我被留在了医院里,宋修珩不敢随便动我,没有别的意见。

“小书,我陪着你,其实有什么可焦虑的呢,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

他似笑非笑,话语间全是算计。

我不由得攥紧衣角,是啊,我确实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但这是第一次被这样逼着养胎。

我心如死灰的看着他:“其实你恨不得流掉这个孩子吧。”

宋修珩盯着我,没有说话。

片刻,他苦笑:“没有,我答应过和你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就一定说到做到,你要相信我。”

变态!

我压抑住想法,不愿激怒他。

“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我每天都能见到陈橙。”

“你不放心我?”

我没否认。

宋修珩站起身去开门,陈橙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趴在我的床边,“阿姨,你终于醒了,痛吗?”

从动胎气到醒来,我都没有哭,她这一句“痛吗”竟让我有想哭的冲动,层层伪装被瓦解,只剩下柔软。

我眼中含泪,望着她:“不痛,谢谢陈橙,你做的很棒,帮我保住了这个宝宝。”

陈橙很开心,她踮起脚尖替我擦脸,“阿姨,宝宝会平安出生的,我还等着他叫我姐姐呢!”

真是窝心,即使失忆了,她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懂事。

“好。”

陈橙看过我,便被涵姐带回去了,只留下宋修珩和我独处。

他身上有很多种情绪,失落最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在医院躺了两天,我身上的激素终于稳定下来,孩子暂时稳住了。

宋修珩每天在傍晚时分来看我,然后陪我待到天明。

今天他没有把陈橙带过来。

“我女儿呢?”

宋修珩自顾自的将带来的水果摆好,“她来不了了。”

“什么意思?”我坐起身,警惕的竖起防备。

宋修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拿了一个苹果慢条斯理的削皮,等我忍无可忍了,“你说话啊!”

“我从国外请的医生今天到,他会辅助陈橙恢复记忆。”

是这样吗?我皱眉:“你确定这个医生靠谱吗?”

他倒是没有对我发脾气,“你应该知道我的人脉,放心吧,小书,他是业界出了名的心理医生,不会刺激到陈橙。”

他这么说了,我才稍稍放心。

宋修珩削好了苹果,切块,递到我嘴边,“如果陈橙想起来了一切,你还会恨我吗?不管怎么说,这都算解决了你的心头大事。”

这句话的问法里带着卑微,让我一时间无所适从。

我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无奈的叹气,“宋修珩……我还是那句话,向前看。”

他却固执的盯着我,“还会恨我吗,以后能不能和我好好在一起。”

“……”

这个问题我只能沉默。

宋修珩也没有逼我,他嗤笑一声吃下了苹果,和往常一样。

没有手机和电视知道外界的消息,我只能和他说话,想了又想,我问他:“惠丰现在怎么样,宋御在管?”

“他爱管,就让他管着。”

想起那个老人,那张看似慈眉善目实则阴险毒辣的脸,就让我不寒而栗。

“你应该知道,唐……你母亲的死,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说到这里,宋修珩再次递给我眼神,时至今日提到唐希,他反而很平静,“我已经把亲叔叔送进了监狱,你还想看到我把他也送进去吗?”

这话听的不舒服,“这是你自己的事,怎么做我不想多管。”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让宋修珩动容,他柔和了一些,侧脸忧郁。

“秦书,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唐家是什么简单的地方吗,我母亲死了这么久,时隔这么多年我才发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愣住了,唐家确实很复杂,可我没有深涉其中,只是偶尔听唐睿尧告诉我,才了解一二。

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你想说什么?”

宋修珩却不肯再说了,他坐在我身边,双手抱膝,有几分少年意气,在日落的照射下,头发颜色被染成了金黄。

“算起来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该喊我一句,哥哥?”

按照辈分,唐睿尧是宋修珩的舅舅,他的孩子出生了,确实该喊宋修珩哥哥。

我沉默下来,这人世真是半点不由人。

只见宋修珩扭头,“荒唐吗?”

“……”

“我在问你,你的孩子出生喊我哥哥,荒唐吗?”

他加重了语气,逼着我做出回应,我不由得抿唇,“宋修珩,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绝、不、可、能!”他一字一句,说到最后竟没有留在这里,而是离开了病房,一整晚都没回来。

终于可以独处的我,难得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