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心一袭紫衣,在这东海海面上勉强御风而行。

因别着那支白翎羽,凭借翎羽自腰部传来源源不断的强大灵力,才不致在东海海面上忽然坠下,摔个“天狗啃海泥”来。

不多时,云头之下便是一座秀美仙山,山顶仙府在雾涌云蒸之中若隐若现。山脚绵延一排长长的青石道,多位仙人刚刚抵达,正拾级而上。

夜心赶紧抢下云头,躲到山脚一山石之后。

待转身再次出来时,身后乌压压的追随人群也正好刚刚落地。

几个女仙紧追不放,为首一个碧衣女仙也绕到山石之后来,见着刚刚走出的夜心便行了个礼,甚为客气,“这位婆婆,你可看见紫虚神尊来过?”

夜心捋了捋耳畔垂下的白丝,有模有样地道,“啊?!小伙子!你说甚呢?我老太婆耳朵不好,你再大点声儿!”

那为首的碧衣女仙有些气恼,又红着脸大声问了一回。

“说甚呢?老太婆听不见——你再大点声儿!”

另一个女仙上前拉住,“碧华姐姐,我看算了!这老婆子连你我都能看成小伙子,瞧着她不但耳朵不好,眼神也不济得很!跟她在这里费事,还不如自己去找呢!”

几个女仙一合计,就都气鼓鼓地离开了。

夜心颤颤巍巍挪到山门前,远远便瞥见几个一身灰袍的小仙立于门侧,招呼着进山的各方仙人。山门不远处的石道上,俱是赶来的各家仙子聚在此处,向着四方翘首以盼。

夜心赶紧停下,靠在门口不远处的山石旁喘着粗气。

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才太险!幸亏落地时躲入山石之后,灵机一动,幻化成个老婆婆出来打发了这群紧追不舍的女仙。否则教她们发现是自己幻化的假紫虚,定被她们剥层皮不可。

还有那什么紫虚神尊,难怪今日不来甫淩山!这日日出门,身后都随着一群疯狂的女仙尾巴,也委实壮观,委实头疼。

夜心没有为这个素未谋面的紫虚神尊头疼太久,她仰起脖子瞧见山门侧的灰袍仙人,正收着请帖与来人一一核对。

她立时为自己头疼起来。

她没有请帖……

这个天杀的枫岭山须髯仙人,只叫她混入甫淩山去找他们少主,倒是给了少主的模样画像,可没给她请帖啊!没有请帖,就进不了山门;进不去山门,谈何劝退少主?

夜心心下盘算着,该想个法子才是。

一玄一青两个身影从云端缓然飘下,在山下青石道旁一块大石后站定。

青衣身影摇着扇子正欲走出,被紫虚伸手拦下。

柳蘸颇为委屈,“你拦我作甚?是你的身份被那美人儿的假紫虚冒领了,我可无事啊!”

紫虚点头,瞧着山门处不断涌去的仙人,“确实不妨碍你大摇大摆。但我俩行至一处,便是破绽。我们分开上山。”

柳蘸表示接受,走了两步又回头,趴在石前又探了个脑袋,假模假式儿地关心着,“那我可先走喽,没有我掩护,你一个人如何进去?当心些,莫被那帮女仙们抢碎喽!”

柳蘸也知道此刻自己的笑容,应是委实欠揍的。

凌空“砰”地一声,一柄长约一尺,透着寒冰冷意的短刃,从虚天之中破空而来,定定地指向柳蘸。

柳蘸十分委屈,“做了你九万年还是十万年——哎,我也数不清了,数十万年的老朋友,还是这般开不得玩笑,动不动便召苍穹刃来吓我。”末了又笑着加了句,“尚未召出苍元剑来指着我,你还是——爱惜我的。”

紫虚只是拿微红的眸子淡淡瞟他,“苍元剑出必噬血,上斩妖魔下诛仙。你——当真要一试么?”

柳蘸气得嘟嘟囔囔,“我已经要走了,是你偏拦下不让走;现在我不走吧,你又催我走!交友不慎……我走,我走——”

“慢——”

柳蘸立时转身,巴巴地瞧向他。

“扇子留下。”

什么?不仅赶他走,还要征用他的扇子?

柳蘸悲愤地甩下扇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路上的人看起来,八成以为这位青衣的柳蘸上神,定是昨夜将脖子睡崴了。

紫虚一个弹指过后,他一身玄衣瞬间换成了月白衣袍,头顶墨亮玉冠也隐匿了,变作寻常玉簪子,这束新装扮很有些温润如玉的意思,与先前的冷漠神尊模样相去甚远。

紫虚拾起柳蘸扔下的纸扇,翻来覆去瞧了一眼,“柳蘸一向用物繁复,难得他竟喜欢我送的这柄空白法扇,九万年来依然如新。”

遂将那扇子盖住大半张脸,快步踏上了上山青石道。

他走得极快,离山门不过数十步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路旁飞快地撞来!虽未看清身影容貌,紫虚本能的一闪身子,避了开去。

那身影扑了个空,却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小腿嚎了起来。

“哎哟,现在的仙界小伙子哟,走路都不长眼睛啦!我个腿脚不便的老太婆,都要被你撞得三魂出窍喽!”

夜心看到来人是个青年,看上去顶多两三万岁的年纪,寻常玉簪束着漆黑长发,颇为白净。肯定是哪家山门来的小仙君,正独自上山呢!夜心脑中飞快地想到一条进山妙计——讹人大法。

她那南疆海不靠谱的师兄曾经教导过她,讹人大法最重要的是什么?

纯真青年,形单影只,涉世未深,最重要的是——欺小!要专挑看起来小的后辈欺负,那样即使穿帮,他也奈何不了自己。

她一见这白袍青年,竟妥妥地契合了讹人大法的所有特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抓紧机会冲了上去,赶紧实施。

那月白衣袍的仙君经她一闹,身子微微一颤,遂垂下盖在脸上的扇子,俯下腰来扶她。

扇子轻轻从他脸上滑落,夜心看得有些失神了。

那纸扇之下,一双眉目好生清俊;令夜心想起自己捧着脸,坐在南疆海海岸上,痴痴望了两万年的夜空星河。他的凤目微微上挑,泛着微红,似乎有些眼疾;浓密的长睫毛,盖在一双深邃又清澈的眼眸之上。不妨碍他轻轻一眨,便能销人魂魄。

夜心的心,仿佛也停了一瞬。

但她好歹是个专业的幻化术传人,很快便回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重要任务,继续呼天号地起来。

“小伙子!老婆婆我今日算栽在你手上了!你将我撞成这样,我这身子骨都快散了,走不了了!”

白袍青年脸上现出一丝一闪而过的惊愕,见她继续紧紧抱着自己的腿肚子不放,脸上不禁红了一红。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淡然神色,显出与他容色不太相符的沉稳与老练来。

他凝视着她,泛红的脸上暗暗涌出一丝笑意,“老——婆婆?”

“怎么?你们这仙界就能不尊老,不爱幼的么!”夜心嘴上理直气壮,却有些心虚地瞥过头去,这人不会看穿了她的幻化术吧?

不会!师父都说过,她的幻化术能瞒过一般的神君、上仙阶品,除非上神……不会的!来人瞧着顶多是个小仙君,夜心啊夜心,你可是师承了南疆海大名鼎鼎的筠峥上君,当抬头挺胸才是!

夜心给自己鼓完劲儿,便继续淡定哀号。

周围不少仙人听到动静,都驻足向这边望来。山门口翘首以盼的女仙们,有几个也被这几声响动引得看了过来。

夜心心下好笑,九天之上的这帮满口周全礼数的仙人,看起热闹还如此矜持,只是伸着个长脖子望着,脚步倒不太好意思移来。

白袍青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倒是出奇的冷静,“婆婆既伤了脚,小仙扶你下山吧。”

夜心气不打一处来,仰天长叹,“你个傻小子!”

白袍青年似是一惊,“傻小子?……你……叫我?”

夜心便颇为老成地点了点他额头,“婆婆今日来赴宴,你这傻小子却要将婆婆往山下送,岂不是帮倒忙儿?傻小子,看你样子应该初来乍到,人情世故还不通……婆婆也不怪你,只是实在腿脚疼痛……喏!你搀着婆婆走进山门便可。”夜心指了指远处灰袍仙人身后洞开的山门。

白袍青年弯下腰来,他一张俊脸忽然欺近,一双眸子如定海神针,他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

夜心脸上一烫,暗暗惊讶,咦,他身上怎还有些清淡的香……与自己发上与生俱来的香气如此相似呢?

这次讹了一个傻小子!

还是这么个俊俏、单纯、香喷喷的傻小子!

本仙子罪过……

他深邃的眼睛似乎要瞧进夜心的心里。

夜心被他瞧得有些心虚,却见他弯着眼角笑了笑,“撞了婆婆,自然是我的过错,怎有让婆婆再走路的道理?本仙君背你便是。”

这下轮到夜心有些懵,还未反应过来,白袍青年一弯腰,夜心已经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背上了。

“婆婆,我从小一晒日头,脸上便长疹子,劳烦婆婆用扇子为我掩着点日头。”

“好说好说,婆婆最爱助人为乐。”夜心摇开他递过来的扇子,挡在他额头上,将他的俊脸盖住了大半。

走到山门处,那群女仙们就在身后约十步开外,一时叽叽喳喳吵吵嚷嚷,都在念叨着紫虚神尊的名字。不时朝着海面张望。夜心一闻“紫虚”二字,立即心虚地趴在白袍青年背上,伏下头来。

山门处的两个灰袍仙人皱着眉,凑到扇子之下,终于见到了白袍青年那张完整的脸,立时现出惊愕的神色,汗如雨下。

“神——”

那俩灰袍仙人觑着白袍青年,愣了半晌才艰难改口,“两位仙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进吧。”

白袍青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似乎背上的婆婆并不妨事,“按规矩,请帖总还是要给的。婆婆,请帖在我怀中,烦你伸手取一下,递给这两位仙君。”

夜心闻言一愣,两个灰袍仙人也俱望向她目瞪口呆。

她只好伏着头,硬着头皮伸手朝他怀中探去,由于视线阻挡,刚探进去,便隔着中衣碰到了他坚实的胸口,夜心的手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傻小子忽然之间心也跳得颇快。

夜心轻咳一声,手指朝旁移了数寸便碰到了请帖,抽出来递给了瞠目结舌的灰袍仙人。

“老婆子和这傻小子是一起的……一起来的。”夜心向着守门的灰袍仙人,心虚地补了一句。

“……”

灰袍仙人的喉头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出来。他接过请帖,也未看便收入袖中。他擦去额间细密的汗,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进得山门,明明许多仙人在山中园子的大路上交谈攀扯,这白袍青年却背着她绕过大路,转到一条清静无人的小道上。

夜心本就不太识路,这园子瞧着颇大,在这僻静道路上再走远些,恐怕夜心天黑也摸不回山门来。

“哎,傻小子!婆婆就在此处下来吧。你把婆婆背远咯,岂不更难找到赴宴的仙府大堂了?”

白袍青年从善如流,将她从肩膀上放下。

夜心颇为周到将他背上的褶皱理了理,飞快地道谢告别。趁尚存些记忆忙朝来时路狂奔而去,全然顾不上那身后白衣青年,此时目睹着这位“崴脚老婆婆”健步如飞,脸上当有多么震惊。

月白衣袍的青年目送她远去的背影,立了良久。

“这身白衣装束,啧啧,年轻了至少八万岁!颇有我几分潇洒风采。”柳蘸不知何时闪现而来,还风雅地用手虚比着扇子摇了摇。

见紫虚并未答话,只是一双眸子定睛瞧着回路,便好奇地也手搭在眼上跟着望去,“你许久不来,还道你被那群女仙缠住了吧;却原来是被一个婆婆弄得失魂落魄……咦?这婆婆——好像就是那个擅长幻化的姑娘吧?她与那帮女仙还真不太一样,竟不是冲你而来?咦?紫虚啊紫虚,终于尝到了苦涩失落了吧?”

紫虚似乎听到什么,猛然回头环视着四周。

柳蘸见他眉头紧皱,顿时也顾不得占口头便宜了,立时收了笑意警觉道,“附近……是有何不妥么?”

紫虚一双凤目微红,锐利如鹰,扫视四周,“小心为上。”

头顶半山腰的浓荫之下,一个蓝袍人从虚空之中走了出来。他一身蓝色的袍子蓝得发靛,半张脸被袍子兜着,另外半张脸隐在葱郁树枝的盖华浓影下,看不清形貌。

俯视山下,一白一青两个身影在脚下停住正四处环视。

蓝袍人一声轻嗤。

“紫虚,又是你。”

夜心找了个僻静处,现出原先白纱覆面的白裙少女模样,深吸一口气,走出来拐入上山大道。

还未行几步,便瞧见路边一堆女仙围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前,热热闹闹。

那是?天机仙翁吗?

夜心按捺住即将跳出的心,紧走两步,赶上前去。

“白衣姐姐!”夜心低头,只见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时被一个模样清甜的小女仙挎着,如水的双眸将她望着。

原来是先前东海石滩巨石之上,跺脚气恼的小女仙。

“小妹妹,是你啊!你不是说你没有请帖?如何进来的?”

“要追随紫虚神尊,我必然有我的办法混进来!对了,白衣姐姐,你也来找符元仙翁求意中人之像啊?”

夜心抬头看向老者,“……你刚说这位是符元仙翁?不是天机——”

老者听她念及自己的名字,也向她微笑点头。

小女仙颇为愉悦,“正是啊,没寻到紫虚神尊,大家都很气恼。难得见到符元仙翁,这会子都在这符元姻缘树上求姻缘呢!白衣姐姐也来求一个!”

这小女仙叽里咕噜讲了一通,原来符元仙翁身后的姻缘树,便是能显现神仙缘分的神树。仙翁从虚空中带来,本是赴宴,见赴宴还早,又有女仙们央求他开树求缘。他被缠得无法,便在此歇歇,也将树摆了出来,供女仙们祈愿。

那树上结有赤、橙、黄、青四色果子,在树上自上至下分布。青色最多,都在树下方,而赤色果子就一个,位于树顶一个甚为刁钻的角落。女仙们需诚心向姻缘树祈愿,然后举起符元仙翁备下的木质小弓箭,射下因缘果来,果子便会指引有缘人的模样。

“这缘分的事情,我倒不在意;有便有,无便无。这世间神仙大抵无聊浅薄,谁不是贪图容貌,亦或是一时心动?这郎君嘛,我一向颇为潇洒,总不至于没了郎君,便要日日垂泪吧!”夜心好不容易从小女仙手中,解救出被她挎紫了的臂膀,理了理袖子。

小女仙有些委屈,嘴巴扁着。

夜心怕她又要掉下泪来,换了副笑脸捏着她的肉脸,柔声安慰,“当然,我这是说我自己的悲惨境遇呢,不是说你!”

“此言差矣。”老者闻言立起身,走了过来。

“仙子看似通透洒脱,然而你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恕老道直言,却并非真正的潇洒。”符元仙翁笑得颇为和气。

夜心本欲转身走,见符元仙翁向她走来,也不好立时就溜。又见他出言反驳,言辞犀利,心下顿生恼火,冷哼道,“那依仙翁所见,我这副假潇洒的模样,应当作何解读?”

仙翁依旧笑呵呵,那双布满皱纹的双眼,似乎洞察了世事炎凉,看清了六界之态。

“是怯懦。”符元仙翁仍然笑如春风拂面。

夜心却顿觉有一盆凉水,由符元仙翁手持着,从头到脚,将她浇了个透。

符元仙翁继续道,“姑娘许是之前经历了什么困难,才变得这般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真正的潇洒,必是积极应对,全力以赴之后的无愧于心。姑娘这般消极,恐怕是遇不到正缘的。”

夜心教他说中了心事,她才两万岁的年纪,能经历什么困难?不过是没有信心罢了。

自有记忆以来,师父便让她不要出门,即使在南疆海附近走动,亦要白纱覆面,或是幻化他人示人,切不可现出真面目来。然而不出去,哪里去认识朋友?不交心,又何来的天降姻缘?

“师父,我的容貌并不粗鄙丑陋,为何不能示人?”

“你这副美貌,实是一道墙。”

“可墙不是罪过啊!”

“墙无罪,然而你这道墙,会使你往后荆棘满路,筑起藩篱,令你人生难上加难。”

夜心的心中反复回味这句话,会使你往后荆棘满路,筑起藩篱,令你人生难上加难……

听到一声轻咳,抬头只见符元仙翁看着她笑吟吟,“仙子,何不试试?”符元仙翁扬起拂尘,指了指身后的姻缘树。

小女仙立时收了扁嘴,很有眼色地塞了一把小弓箭来,“白衣姐姐,姑且一试呗。”

夜心恍惚间拿起弓箭,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抽出白翎羽攥于手心,瞄准树顶那颗赤如火焰的果子,飞快地松开了弓。

那便要最稀有的那颗赤果!

“啪!”

箭还未离弦,夜心的手似乎被什么抽了一下,白翎羽轻盈地飘落。然而手背吃痛一松,木箭在其后被飞快地放出。

“仙子,求缘这种事情,更加不可借用外力,莫怪老道无礼。”符元仙翁收回拂尘。

夜心痛得流泪,“是小仙唐突,仙翁莫怪。”夜心捡起白翎羽,捂着被抽红的手,轻轻吹气。

符元仙翁回头望向姻缘树,一伸手,地上一只绿油油的果子飞入掌中,“还不错,这是一只青果,仙子且握在手中,看它有何变化。”

“是啊!你且看看,如果变白色便是此生无缘终老,变黑就是有缘分呢!且能显出你未来夫君的样子!快看它是变白还是变黑?”小女仙非常好奇,踮脚来看。

夜心缩着手,接过青果……

一瞬间,心中有些害怕焦灼,一如幼年与师兄、师姐默写经文,师父收上去批改完毕,成绩公布前的忐忑不安。

青果微微一滞,在夜心手心的粘汗之中,缓缓转墨。

“太好了!姐姐!你竟是个有郎君的!且看看你郎君是何模样呢?是高是瘦,是胖是丑?”说罢,小女仙又凑了过来,一双甜甜的眸子紧紧盯着夜心的青果。

夜心本来心下稍安。此刻听她一讲,还能见有缘人模样,一颗心又跳得飞起。仿佛师父要公布成绩前,却故意低头饮茶,一句“此次考学,夜心你猜,你是第一还是最末?——”十来个字便能翻来覆去,拖一盏茶时间,弄得他们师兄妹三人,每次必百爪挠心,又盼念又害怕。

小女仙被符元仙翁揪着后领一把提溜开,笑眯眯道,“这青果哪有赤果来得快?仙子先将果子收好,假以时日,它便慢慢将你有缘人的形貌显示出来。”

“慢慢——是多久?”夜心咽了咽唾沫。

符元仙翁眨着眼睛道,“也许明日,也许下个月,也许数年,总能等到的。既是仙子自己求的姻缘树指引,仙子莫要着急。”

“符元仙翁,小仙得了个黄果!烦请帮忙取下!”那厢,有个碧衣青年挥手。

符元仙翁应了一声,又回头向着夜心笑道,“你要坚信,真正的缘分,总会冲破藩篱枷锁,奔到你身边。”

都会……么?夜心怔怔地望着手中青果出神。

道声失陪,符元仙翁笑眯眯地去招呼那碧衣青年了。

夜心与小女仙告别,将果子与白翎羽揣在袖中,正欲走开。

等等,那碧衣青年?

夜心掏出枫岭山少主的画像来默默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