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听雨亭。

许棋拿着长剑直指叶修远,“叶师兄,看剑。”

叶修远闪躲,起势回击,两人打得有模有样,似是平分秋色。若是有武艺不错的人在此定会夸赞叶修远是谦谦君子。

两人停下打斗,叶修远看见长剑,好奇道:“这剑不错,唤作何名?”

优雅精致的长剑,浅色的剑身泛着银光,剑柄处流露出幽幽蓝光,镶嵌在剑眼上的碧色宝石散着光芒,剑面上镌刻着独特的花纹,直到剑尖,月白色的剑穗系在剑首处。

“青霜。”

“你自己取的?我的镇云枪乃跟随父亲征战沙场的武器,如今传给了我。我还从未为兵器取名。”

“大哥取的,我想唤作定姜。”

“青霜好听,与这剑更配。”

许棋嘴一撇,“随便你。”

她仔细擦拭完青霜剑,将剑插入剑鞘,转身瞧见秦秋濯走向听雨亭,笑着招呼:“秦师姐,许久不见。”

秦秋濯点头:“许师妹。”

许棋拔出青霜剑,展示给秦秋濯看,期待道:“师姐,此剑唤定姜如何?”

“不错。”

谢致远凑过来,“唤青霜如何?”

“与剑更配。”

许棋坐在石凳上,苦思冥想到底哪个好听。

秦秋濯见几人坐在听雨亭无所事事,随口提到书院要办新轩堂,与以往不同,问他们想不想来。

许棋无意他们所讲的事,专心地捧着青霜剑,又亲又蹭的,还拿着剑穗往脸上扫动。

“哎,我在呢。”许棋被吓了一跳,看向叶修远的目光带着寒意。

叶修远道:“唤你几遍都不理会,你想去新学堂吗?”

“不了吧,还欠李夫子好多遍院规。”

谢致远道:“你就不能多看看,李夫子时不时来一次写院规,你老是被罚。”

“记不住,我试过了。”

秦秋濯道:“不用心。”

谢致远与叶修远看向许棋,点了点头。

面对三人的眼神攻击,许棋抵不住,借口抄院规逃走了。

又是休沐日,许棋靠着墙壁小心地挪动着,见没人。她扒开杂草找到绳子,甩手扔到墙外面,踩上去石头爬上墙顶,纵身一跳,脚踩到实地,松了口气。她回头望了眼绳子,转身沿着小路离开。

书院后门的石路隐藏在树林之腹,通向许棋向往的地方——京城美食。

许棋在丰安街又吃又带的,花光了月钱,心里盘算着又要靠谢致远接济。

来到叶府正门前说了几句话,不一会走来一个侍女领着她走进内院。走入叶婉闺房,看见叶婉躺着床上,一脸病态。

叶婉虚弱道:“棋姐姐又是偷溜出来的。”

许棋点头:“来看望你,顺便买了吃食,待会留点给你。”

叶婉道:“我这几日没有胃口,桌上的点心是新做的,你快去尝尝看。我尚在病中不好乱吃,棋姐姐若是觉得好吃就带些走。”

“不急,你这病好得有些慢,是不是药不行?”

“倒不是药的事,是我马虎了。”

许棋与叶婉聊了会,起身离开叶府。

一路走走停停,她揉着酸痛的手臂,心里吐槽书院偏僻,后悔带了太多东西。

好在走了一里路就遇到了叶修远几人,总算有人分担了。许棋分给谢致远与叶修远,看见身前陌生的师兄,微微一愣。

“这是哪位?”

叶修远道:“师延,字既明。你唤师……”

许棋不等叶修远说完,清晰地说出:“师——师兄好。”

师既明无奈道:“许师妹别听修远的,直接叫师兄,不必再加个师。”

拎着许棋的东西,叶修远惊讶道:“怎会这么重?你是如何带动的?”

许棋道:“我也不知道。”

四人相伴往回走,许棋这才知道她离开叶府不久后叶修远三人也去了叶家,没待多久便被叶婉赶走,嘱托他们去帮她搬东西。

书院偏远,租马车只送到官道尽头,剩下的大道只能靠走路。

书院落入视线时,四人累得疲惫不堪,慢悠悠地走向树林。

实在走不动了,四人商量着多休息会再一鼓作气回到书院。许久,终于来到墙边,许棋拉了拉绳子,向三人点了点头。

叶修远错愕,引着许棋跟着他走,用手使劲推后门。

后门开了。

许棋一脸懵,她几次翻墙出去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门如此脆弱?

谢致远走来,手里拿着绳子,“你也真敢,绳子这么明显,不怕被人发现。”

“没有办法啊,回来也要爬的。”

师既明道:“师妹偷溜出去几次了?”

“记不清,□□次是有了。”

谢致远道:“这些东西慢慢拿回去,静舍皆为女子,我们进不去。”

“行。”

李夫子踏入轩堂,许棋拿着书卷正在死记硬背,抬头见夫子落座,合上书卷不再挣扎。

李夫子道:“今日无需写院规……”

话音一落,许棋顿时神气活现,一张小脸处处显着喜悦。

李夫子依旧讲着话。

“老先生的学识在我之上,还望两位学子能有所体悟。许棋,院规就不再罚了,往后在老先生门下不可顽劣,要潜心学习。”

许棋完全不在状态,故作淡定回了话。跟着秦秋濯去了新学堂——知足斋。

到那里遇见熟人,冲淡了离开墨韵轩的伤意,她转头寻起谢致远,望了许久也不见身影。

叶修远跑来找她闲聊,这才知道谢致远入不了新学堂。许棋心里不服气,脸色也不太好。

叶修远拍打着衣衫,挠着头:“听说老先生很古怪,你去问问,说不定就收了。”

许棋闻言起身离开,不小心撞到人。

“哎呦,哪个小崽子这么不稳重?”

许棋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老先生,是你啊!”

老先生看着许棋,拍着自己的胸口,“许棋,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冒冒失失的。”

许棋道:“老先生不要说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本想说几句话就去找谢致远,突然脑海里生出一个想法,“老先生,你是不是新夫子?”

老先生摸着小胡子,道:“是老夫。”

许棋的眼睛瞬间亮了,走上前挽着老先生的手臂,道:“不知天下第一好的老先生能不能帮个小忙?可怜可怜我。”

“哼,又来这招,老夫可不吃这一套。”老先生微转身子,瞥见许棋在装可怜,不忍道:“说吧,是什么事,下次再装可怜老夫也不会帮了。”

许棋摇着老先生的手臂,说起谢致远的好。

老先生处事一向独特,听到许棋天花乱坠地夸赞直接收了,还讽刺起许棋学识不行。

知足斋收了三个女学子和七个男学子。许棋、秦秋濯和新认识的师姐沈初静住到斋院南院,谢致远与叶修远等七人住在西院。

许棋不认识另外三个师兄,谢致远几人也不提,她也没兴趣去结识。

知足斋第一代

戚云字江离、顾望字元敬、林默字景安、叶远字修远、秦秋濯、沈初静、许棋、孙显字子卿、师延字既明、谢安字致远。

正式开课是在五月廿三。

老先生果然不同常人,第一天就让十人换上简易的校服绕着整个书院跑。

跑完回到老先生面前,几人精疲力尽,许棋直接瘫坐在地上,谢致远和叶修远倚着大树,唯有戚师兄一人还能站立。

老先生看见戚江离,欣慰地笑了笑,恨铁不成钢地瞥向瘫坐在地上的许棋。

许棋感觉到强烈的目光,抬头望去,见老先生背着阳光,半张脸被黑影遮住,未被遮住的嘴角耷拉下来,有些吓人。

她朝着老先生笑了笑,看着老先生转头无视她,心里有愧。老先生认真教她练武,她却不曾坚持下去,没有达到老先生的期盼。心里想着怎么讨老先生高兴。

黄昏,许棋带着青霜剑找到老先生。老先生仍在气中,不搭理她。她在左边逗着老先生,老先生转身向右,她又跑到右边,来来回回,老先生转不动了,笑着骂她乱来。

见老先生不生气了,许棋才把青霜剑拿出来。老先生拿起剑仔细端详着,用手摸着剑身,握着剑柄挥动了几下,直说好剑。

许棋顺势问他唤青霜如何,老先生道不错。又问唤作定姜如何,老先生也道不错。再问两个剑名哪个更好,老先生不答反问。

许棋道:“私以为定姜,可众人喜青霜。”

老先生道:“那唤定姜更好。”

许棋闻言,喜形于表。

老先生突然问:“定姜是谁取的,青霜又是谁取的?”

许棋道:“定姜是我取的,青霜是大哥所取,那日将此剑赠与我时说唤青霜。”

老先生没好气道:“既然赠与你,便该由你取名,不必听他的。”

老先生将青霜剑插入剑鞘,看着许棋高兴地接过去。若是仔细看那剑身便能发现顶面的剑颚上刻着两个小字——青霜。

许棋的性子短时间是不会发现刻字的。老先生清楚她的性子,可自己也是怪性子,不拘于现世。

休沐日,几人在文苑小室相聚。在老先生手底活下来的几人总算能喘口气。

叶修远道:“这顾元敬、林景安与孙子卿是在京城长大的人,与我们不一样。你是永安二十一年才来京城的,我与叶婉是永安十九年随父亲入京的,戚师兄是扬州府人,至于致远与既明虽是京城人,可家中有龌龊,已有败落之势。沈初静,啊,是个离经叛道的京城人。”

许棋见没提到秦秋濯,疑惑道:“那秦师姐呢?”

师既明想了想:“秦师姐啊,秦家与京城贵人不甚交往,似是一种微妙的关系。”

谢致远不屑道:“京城人借着祖辈的功勋自认为高人一等。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在朝廷观局,至于为求名利的靠着祖辈荫庇,也不曾继承祖辈的才能,有名无实的人能留多久。现今新帝登基自会处置,有才能的人总算能出头了。”

师既明道:“新帝圣明,可这根扎得深,恐怕需要数年才能斩断。”

“就是那宣平帝害的,荒淫无度,昏庸无道。”

叶修远抬高声音:“致远,慎言。”

许棋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初到京都的她只认识书院的几人,偏偏这几人也不是京城内圈的。她见叶修远突然抬高声音以为有什么大事,插话道:“说什么,我听听。”

“与你无关,去练你的青霜剑。”

许棋感受到嫌弃,起身走向戚江离。

戚江离察觉到有人过来,头也不回,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个石头一样。

以往许棋与戚江离交情不太深,如今在新学堂倒是常常见面,但话还是不多。偏偏这几天让她知道戚江离只爱练武,不理凡尘事。如此高雅的性子确实能在书院脱颖而出,令书院女子倾心。

许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肤浅,反正她没有被吸引到,回到住处与沈初静一说,遭到鄙视。

沈初静白了许棋一眼,道:“戚师兄文识甲等第一,武学甲等第一,就连相貌……不说这个,你看他那清冷的气质宛如仙人,这样的人自是能得我的倾心。”

少女明亮的杏眼含着笑意,白皙的小脸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许棋想着戚江离的相貌,若是没有毁容定是仪表堂堂,毕竟她透着面具都感觉戚江离应是眉清目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