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许令姜躺在榻上,突然出声:“青莲,你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吗?”

青莲坐在榻边,借着微弱的光看向窗外,“姑娘不是一直在坚持走这条路吗?”

“是啊,是在坚持。这是无病呻吟。”

“姑娘,你只是有点累,这没什么。歇息吧,等明日会变好的。”

许令姜侧过身,拉着青莲的手,“青莲,你还在坚持吗?若不是你心中所想会不会接受不了?”

青莲道:“在,不会,我只要答案。记忆中他们待我很好,怎会丢弃我呢?”声音很小,像是在问自己。

“姑娘,今夜我守着你,安心睡吧。”

许令姜松开手,看着青莲离开榻边。屋内一点光都没有。她没有一点困意,平躺着,眼神不知放在何处。在一片漆黑里,放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翌日,许令姜坐在庭院里。她拿着针线绣着花纹,许久不碰刺绣,有些生疏。

苏正则走来,“过会再绣,先用膳吧。今日有你爱吃的松鼠鳜鱼,也有杏仁酪。”

许令姜闻言放下针线,“大将军,你怎会有空做杏仁酪呢?”

苏正则笑而不语,将杏仁酪放在桌上,道:“这几日你兴致不高,吃点喜欢的东西会好些。”

两人一起用完午膳。

许令姜又拿起针线,苏正则也抱来文书。小灰猫睡在石凳上,蜷缩成一团,小小的凳面快要容不下它,它真的太肥了。

日未落时,两人放下手头上的事,看见小灰猫绕着桌边走动,一跃跳下石桌。

“大将军,小灰猫越发大胆,不仅打翻胭脂盒,还爬床。这小短腿跳得真起劲。”

“这猫养得太好,不太像是你养的。”

“白莲养的,若是我养,估计三天两顿,当个流浪猫也比我养好。”

许令姜玩着猫脸,见它好像犯了个白眼,一脸不屑,活像个祖宗。

不远处传来人声。

两人循声望去,来人是禹王。

自从禹王得知性命无虞后,心思又回到做买卖上,连着几日也不见人影。瞧他走来带风的模样,定是又赚了一大笔银子。

“侄媳妇,这银票拿着,有事找你。”

许令姜“嗯”了一声,接过银票,也不看向他。

“那药厂里有一批药,是我相交多年的友人所需,能不能让他去运出来。”

“禹王,你竟让好友吃药?”

禹王摆了摆手,说道:“都是好药,有些只是试药的人少,试药的时日不多,如此才被说是不合格的。其实不该如此判定,我吃花生还会不适,可你们吃都没事,难道这是花生的过错吗?就是人不一样罢了。再说我怎会坑友人呢?他若没了,我要少挣多少银子,这样多不划算。”

许令姜看向苏正则,微微点头。

“去吧,不过银子要分我一半。”

禹王的脸瞬间耷拉下来,转身离去,与来时不同,走得有气无力的。

“大将军,选好人了吗?要盯着禹王的账本可不容易。”

苏正则点头,“秋莲与云飞先盯着,暗地里的人选了火字辈的。他在各处的暗线也说了,我也派人去看过。他说的虽不是全部,但剩下的,你给我的名单上都有。”

“绝命谷办事一向稳妥,在江湖上以通晓天下事闻名。我托璇玑查了查,没几日便得到了这份名单,如今是派上用场了。看来这禹王也知趣,难怪你父皇那样凶残的人也不杀他。”

许令姜摸着猫肚子,又拿起针线。

天色渐晚,两人走回屋内。

缓了几日,许令姜再次踏入花间阁,一踏入被请上二楼。还是那间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完全看不出打斗过的痕迹。

她随意坐下,招呼青莲去叫人。

等了一会,尹浮若才来。初见时一身青色衣衫,不施粉黛,今日却着一身鹅黄色襦裙,微施粉泽。一进来就扬起微笑,向许令姜抛了媚眼,微微眨了一下眼,落了座又挑起眉眼。

“尹姑娘,我是女子。”

尹浮若满不在意地端起茶碗,小酌一口便道:“我知道,不过是习惯而已。来这里的不都是寻欢作乐吗?我们怎么称呼?”

“令姜便行。”

“我们令姜想寻什么欢作什么乐?你长得也不错,我可以亲自下场侍奉的。”

许令姜皱眉,“我是女子。你若是想寻欢,楼下有人。”

“那些是什么货色,也配见我。整个西阳城能让我亲自接待的人不多。其实若遇上美人,寻□□也是潇洒的,听闻肃亲王容貌不错,可惜有你了,不然我就下手了。”

许令姜闻言,抬眼望向她,眼神含着杀意。

尹浮若无视,自顾自地倒了茶水,眼带戏谑。

青莲紧握着短刀,随时都能出手。

在如此紧张的局面下,门外响起敲门声。外面的人留了一句花阁主未时到。

这一打断,屋内的三人平静下来。

两次冲突,若换了别人,尹浮若定不会隐忍,可对着许令姜却当作无事发生过,又开始揶揄她,随手拿起糕点递给许令姜。

许令姜不接,转而伸手朝向碟子拿起两块,递给身后的青莲一块。

尹浮若见状笑了笑,她算是看出来许令姜不禁逗。不过两次便生出疑心,生怕再被撩拨。她抬眼瞥向许令姜,挑起一些从他处听来的传言。

许令姜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时不时看向门外,想看一眼传闻中的花娘。

既然能与尹浮若并称,那容貌也定是美的,不过她更想知道这个花娘是不是里水镇上唱戏的花娘,虽然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人。

海棠手链挂在许令姜的指缝里,随着晃动的手而摆动,一圈又一圈,在空中划出残影。突然她停下动作,一把抓住转动的手链,眼神瞥向门外。

一身嫣红衣裙。

抬眼看向脸,杏面桃腮,姿色天然,相较于尹浮若少了一丝媚态,可身姿却更胜一筹。那高高隆起的雪峰本就引人注目,再衬上那柔软纤细的腰肢更是众目具瞻。

许令姜缓缓移开眼睛,嘴里念着静心咒。她闭着眼睛,察觉到人走来,在右手侧落了座,更是静不下来了。

左侧尹浮若,右侧花娘。若是坐在此座上的是男子,定是极其享受的。

过了许久,许令姜睁开眼睛,见两位绝世美女深情地看着她,眼含笑意。她此刻只觉得今日出门前应该算上一卦,真是不宜出门。

许令姜轻咳,“两位可否看向别处?”

“不,想看美人。”尹浮若摇头道,她一脸戏谑地看着许令姜,眼睛含着笑意。

许令姜望着眼前两位美人,底气不足道:“要不你们照照铜镜看自己?”

花娘道:“将军,可曾去过里水镇?”

许令姜点头,“那戏台上的是你吧,差点认不出来。”

“戏服宽大,戏妆浓重,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许令姜淡笑,看着花娘的姿态,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唱戏的,一颦一笑都尽显风流。

青莲定力好,没过多久就回过神,走上前,抬手搭在许令姜肩上,见她微微点头便看向花娘与尹浮若。

“虽说没走遍大宣,但半壁江山还是踏过的,不曾听闻过西阳如此美人。”

尹浮若抬眼望向青莲,然后大笑,“化丑些便好了,若是以真容示人,怕是要招来祸端。不过扮丑也是难的,我与花娘依旧是西阳城有名的美人,你说可不可气?”她顿了顿又说,“令姜,你与你的侍女可是除了花间阁的姐妹外少有见过我们真容的。可有被迷惑到?”

许令姜沉默不语。

花娘插声道:“不要将你那些手段用在将军身上,这是对将军的不敬。”

尹浮若点头。

三人又聊了些事,生疏的气氛淡去。

“将军,天色不早,花间阁要迎客。若是有空闲再聚,免得接下来的事污了你的眼。”

许令姜闻言起身,向两人辞别。她走下楼,从花间阁后门走出,又带着青莲绕回花间阁正面,看到很多男子走进去。

没多想,她转身离开,走在街道上,看着屋檐下的灯笼,不及花间阁的亮眼。

回到府里,看见门前的人影,许令姜出声喊,“大将军。”

苏正则闻声转过身,“今日怎会如此晚?”

许令姜叹了口气,“与美人多聊了两句,可惜我是女子。”

“怎么?美到你想娶了?”

“有过念头,你可知她们还特意扮丑,便是如此依然美艳动人,真是羡慕。大将军近来在忙什么?竟要日日去官府。”

“瞧了些案子,对灭门惨案起了兴致,闲来无事可做便想查查此案。”

许令姜怔住,眼神呆滞。她没想到苏正则安排好禹王后会想查案,还选中她很久之前只提过一次的灭门惨案。

若任由苏正则查下去,尹浮若很快就会暴露,而她苦苦隐瞒的身份也会被知晓。到那时她与大将军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她不想苏正则知道她最为阴暗的一面,那面做过太多坏事,是一个完全的坏人。

她也明知道苏正则一直在找寻找正义公子,却一直选择欺骗,这种不信任也会打击人。

“小将军,小将军……”

“嗯?”

许令姜回过神,抬头看向苏正则,见他担忧的样子,忙说只是有些累。

苏正则见状送许令姜回屋,粗粗讲了几句便让她早些歇息。

入夜,许令姜上了榻,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