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笼亮起,欢笑声不绝。

许令姜躲开众人,拉着青莲爬上树。她望着院里密密麻麻的人,皱起眉头。

“这么多人?”

“闹洞房的是赵公子那边的人。姑娘放心,叶公子会盯着的。”

“叶师兄的名声在外,那群小子不敢在他面前撒野。我就是想知道要闹多久,吸取经验。”

青莲看向许令姜的眼睛一抽,转头望向闹着进洞房的一群人,心里叹道王爷的洞房有谁会闹呢?

许令姜全然不知青莲所想,眯着眼睛观望赵怀清拼命地拦住想要闯进去的人,场面壮观。她撑在树干上,动了动发酸的手臂,眼睛还在盯着,没离开过。

欢闹声渐渐变小,几人站在廊下,看着一批批离去的宾客。

走出赵府,许令姜只来得及与苏正则打了声招呼便被谢致远拉走。两人只能看着彼此离得越来越远。

已是深夜,许令姜躺在榻上想着今日之事,看着叶婉出嫁,她心中一块大石头是落下来了,可另一块大石头又升起了。

这世道于女子不公,无论赵怀清多么爱戴叶婉,这嫡子是不可少的,不然叶婉必会在赵家会受气,这不是娘家人强大便能解决的。闲言碎语总会有的,也总会传进耳中。

许令姜翻了个身,看向一根未掐灭的蜡烛,烛火在摇晃着。

三日后,苏正则看着走进的许令姜,开口道:“如何?”

许令姜抱起要跑的小猫,“不错,面色红润。不过怀清的脸更红。”她一手揉着小猫的脸,一手握着小猫的爪子。

“过来,看看这些奏折。”

许令姜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正则,她拎着小猫后脖子,将它放在案桌上。

苏正则抬眼看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手边的一沓奏折,也不看向许令姜。

许令姜哼了一声,认命地抱着奏折走向案桌,支着下巴翻阅起来。

小猫安静地趴在她的脚边,睡得很香。

夕阳西下。

许令姜伸了个懒腰,合上最后一本奏折。走向窗边,院内的竹影横斜,长叶散落一地。

突然响起敲门声。她转头看向苏正则,一脸疑惑地走向门外,打开门便见云翼与白莲。

“谢夫人发动了。”

许令姜一愣,转身拿上青霜剑,大步离开。苏正则听闻,也跟了上来。

众人一同来到侯府,未踏入小院便听见了贺忆昔的叫声。

许令姜率先走近谢致远。

“二哥,如何?”

“进去不到半个时辰,至于何时能生下难说。你站在这里别去,便是进去也帮不上忙。”

谢致远喊住想进去的许令姜,眉头紧锁,心神不定。

许令姜点了点头,转身躲到苏正则身后,偷偷对着谢致远翻了个白眼。

谢致远好像察觉到什么,转头看过来。苏正则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一脸淡然地看向别处。

屋内的声音一阵阵传来,热水一盆盆端进去。

众人的面色越发凝重。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一点点变黑。

许令姜看着守在门外的谢致远,起身走向他。她刚想开口安抚便听见响亮的啼哭声,紧接着产婆走出来,说了一句母女平安。

许令姜看着谢致远满脸喜色,高兴说了句都有赏便走进屋内。

产婆尴尬地缩回想拦着谢致远进去的手,讪笑地看了一眼许令姜便低下了头。

许令姜瞥了一眼,转身走向苏正则,这个时候不该去打扰屋内的夫妇。

“大将军,听见没?是个女娃,你说我何时才能教她练武?”

苏正则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转身也没有出声。

“大将军,理我一下。”

苏正则还是没有回应。

许令姜撇嘴,抬手在苏正则眼前晃了晃。

“要女孩好还是男孩好?”

许令姜脱口而出:“一女一男最好,大将军觉得呢?还有先哥哥……”

苏正则嘴角上扬,听着许令姜说想先要男孩再要女孩,忍不住笑出声。

许令姜这才反应过来,一声不吭地转身走进屋内,看着苏正则无声道你进不来,笑着关上门。

抵在门上,偷笑了会,她抬手放在嘴巴轻轻咳了一下,“二哥,嫂嫂,我进来了。”说完不等回应便自顾自地走进内屋。

屋内的血腥味很重。

许令姜朝着贺忆昔笑了笑,抬头看向一旁的小包裹。真的难以想象那声响亮的啼哭竟然是这么小的人发出来的。

许令姜端详着,一脸好奇。说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小孩,真的很小。她初见满周岁的师长泽都感觉太小了,如今的这个侄女竟还没有她的手臂长。

贺忆昔笑了一下,“令姜靠近点看看,让她瞅瞅你,沾些福气,能有人护着。”她伸出手拉着婴孩的小手。

小婴孩抬手避开贺忆昔,打了个哈欠,半睁半眯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谢致远道:“我还是觉得我闺女长得真好,以后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侯府了。”

半响不说话的谢致远突然开口,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话,又傻笑了一下。

许令姜满脸疑惑地看向贺忆昔。

贺忆昔道:“你二哥一进来就看到他闺女,张口便说好看。我说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来。他说不过我便一人沉思了半天。”

“挺好看的啊!长大肯定是大美人。”

贺忆晨眼角一抽,低头看了看睡着的女儿,又抬头看向谢致远与许令姜,见两人一同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看不出来哪里好看,许是这兄妹的眼光不同于寻常人。

许令姜倒不知道谢致远是怎么想的,她是看不出来小孩哪里好看,但贺忆昔与谢致远的容貌都不错,想来两人的小孩也会很好看。

她看向睡着的小孩,看着那张还没有她手掌大的小脸,心中仍惊叹着。

不知过了多久,许令姜起身走出房间。一阵风吹过,微冷。她紧忙转身关上门,生怕冷风吹进屋内。

院里空无一人,她走出小院直奔正厅。苏正则果然在正厅,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先生,你何时来的?”

“有一盏茶了,致远那里怎么样?”

“很好,是个女娃,很小的。”许令姜说着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苏正则见状道:“有这么小?看长泽周岁的模样,一年能长这么大?”

许令姜点了点头,手还举着,一副你不信我我也没办法的模样。

老先生咳了一声,“好了,你们差不多了。没事就想想朝廷事务,天天在一起腻歪。”

许令姜闻言看向老先生,满脸不可思议。她还没与苏正则说几句话,老先生究竟从何处看出来的腻歪?

“老先生是烦心朝堂上的事,你我平白无故地受到牵连。”

苏正则嗯了一声,心里却不这么想。

平白无故?

也不算吧!若不是他们请老先生出仕,朝堂上的事也不会让老先生烦心。

许令姜望向老先生,眉间舒展不开,自带愁意。其实老先生并不老,长得也算英俊,只是被他们叫老了,只怪老先生姓老。

她看着老先生一个人坐在那里,突然想起来老先生并无亲人,也从未提起过亲人。

许棋与我一样。

这句话是她初见老先生时听到的,那时她只以为老先生与她一样爱习武,不曾想过其他。后来才知老先生与她一样,他们都是孤儿。

她搬着椅子走过去,坐在老先生身前,看着老先生诧异的眼神。

“老先生,你这是升辈分了。既明师兄的儿子,二哥的女儿,也算齐全了。”

老先生抬手点了几下她的额头,“你与正则何时成亲?我也不嫌徒孙多。”

许令姜紧闭嘴巴,摇起了头。

“元敬与宋家嫡女从小定的亲,子卿与秋濯也很好,景安掉进钱眼子里了,初静在外云游,修远也没有着落。”老先生一个个说过去,又像想起什么,他淡淡一笑道:“我师父生前老是说我没用,催我成亲,想不到我如今开始催你们了。”

“老先生的师父可是郭老先生,那位我皇祖父在位时的太傅?”

老先生点了点头。

许令姜打趣道:“老先生如今是丞相,要不去与顾太傅说说,你们互换一下官职。”

“乱说,老夫回府了,与致远说一声老夫明日再来。”

老先生说完,抬脚踢开许令姜坐着的椅子,起身走向门外,留下潇洒的背影。

许令姜愣住,她被老先生的几连脚给吓到了。心里想着老先生这算是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她抬手拍了拍额头,抬头看向扶着椅子的苏正则。

“大将军看我。”

苏正则闻言,看向门外的眼睛转向许令姜,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他抬手摸了摸许令姜的头,无声安慰着。老先生这几脚当真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看着还没有完全缓过神的许令姜,“吓到了?”

许令姜点了点头,“老先生是不是被朝堂上的事折磨惨了才会对我这样?我又没有出面劝他出仕,是大将军你干的,应该冲着你出手啊!”她愤愤不平着,全然不知苏正则已经变了脸色。

“原来我在小将军心中一点也不重要啊。”

许令姜闻言,头僵硬地抬起来,看着“受伤”的苏正则。

“重要的,重要的,很重要。”

苏正则自然看得透许令姜,可他就是想逗逗她。他听着许令姜软下来的声音,憋着笑,时不时转头不看许令姜,生怕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