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装修简约大方的咖啡厅,多以原木色的柜台桌椅为装饰。间隔中,摆放着一些小巧的绿植。错落有序,为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绿意,趣味十足。

天花板上的黑色吊灯垂下来,在原木色的桌子上,落下暖黄色的光,落在白色的咖啡杯中,好似一轮小太阳。伴着漂亮的拉花图案,轻轻摇晃。

张崇邦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又放回桌面。

对面的女人容貌明艳,简单的一身纯白色荷叶边衬衫,依旧把整个人衬得分外精致。她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透露出几分温善的意味。

好整以暇的样子,对于他的突然约见,好似并不意外。

一时之间,张崇邦忽然有点拿不准,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开口,先是礼貌地客套着。

“蔡小姐,不好意思,突然约你见面。”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崇邦。”

对此,蔡昱颖微微颔首,白皙的脖颈微弯,动作漂亮又流畅。

“张sir。”

闻言,张崇邦蓦地蹙眉,疑惑道。

“你知道我是警察?”

蔡昱颖点点头,红唇勾唇一抹笑,好看亮丽。

“知道。”

张崇邦来找她,这是蔡昱颖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迅速。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那件案子,在张崇邦心里的重要程度。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张崇邦盯着杯中的拉花图案,笑了下,倒也没问她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既然蔡小姐认识我,至于我为什么会来找你,想必蔡小姐应该很清楚了吧。”

说到这儿,他面容严肃,眼神忽然一凌,锐利得好像两把刀,直直刺过来。

“蔡小姐为什么要查那件案子?”

质问的语气,是警察录口供的惯有态度。

对此,蔡昱颖只是微笑,嘴角的弧度完美至极。

“我不知道张sir在说什么。”

见此,张崇邦忽然扔出一个u盘,“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看着对面的女人,严肃的面容不变。

“这里面的资料,是从你昨天见过的那人手里复制过来的。”

“不知道,蔡小姐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去查当年那件案子?”

u盘里的资料,其实只是当年那件案子的简单案宗,并不稀奇。

但是,张崇邦想不通,蔡昱颖为什么会去查那件事。

长长的眼睫眨了下,目光在那个u盘上停留片刻,蔡昱颖仍然只是笑。

像是面对病人时的那种职业笑容,看着亲切和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恶意。

抬手,把属于自己那杯咖啡端过来,放在面前。纤细手指勾着杯子手柄,皮肤倒比陶瓷杯子还白皙。

轻轻抬眼,看向对面的张崇邦,像是装糊涂似的绕圈。

“张sir,这只是我帮一位律师朋友收集的资料。”

“应该,不犯法吧。”

语调慵慵懒懒,漫不经心,好似随口在谈论咖啡的味道如何。

张崇邦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并不简单。滴水不漏,让他看不出半点错处。

想起当年的那件案子,心中一阵烦闷,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后,同样扯出一个并不真诚的笑,非常公式化地提起两块面部肌肉。

“既然蔡小姐不愿意说,我就不打搅了。”

说着,起身便走。

下一秒,女人清亮的声音响起,意有所指道。

“张sir,是个正义的好警察对吧?”

听话,张崇邦转过头,眼底染上一抹狐疑。

“什么意思?”

漂亮的女人正要把咖啡往嘴里送,听见他的话,又堪堪在唇边停下。

杯子的陶瓷白,对比着唇边的一抹蔷薇嫣红,说不出的美与魅。

她微微勾唇,似是意有所指。

“那如果,遇到一个职位比你高的人犯了罪,张sir也会秉公执法吗?”

语调轻轻地,似乎只是单纯好奇的一问。

张崇邦知道她的问话没这么简单,转过身,面对着她,直接道。

“这话什么意思?”

对此,蔡昱颖却没回话了,抿了口唇边的咖啡,又轻轻放回桌上,似乎是在等张崇邦的回话。

“”

沉默片刻,张崇邦的声音终于响起。

“犯了法,就应该接受法律制裁,无人例外。”

这话说得正气十足,又分外凌厉,是张崇邦一贯的处事原则。

听得这么一句,女人微颔首,便露出一抹笑,好似雨后的蔷薇花,娇艳欲滴。

轻声说了一句,“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她便没有再开口。

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张崇邦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一番下来,他想要的信息没得到,反倒好像让她摆了一道。

站在原地,他还保持着那个要走的姿势,忽然笑了一声,低下头。

“蔡小姐是个聪明人,但也切记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句话,似乎别有意味。

蔡昱颖坐在位置上,面色不变。

张崇邦继续道:‘医生这个职业救死扶伤,前途光明。’

说到此处,他看了眼女人,深邃的眼眸里,意味深长,晦暗难明。

“蔡小姐可别走错了路。”

说完这句,张崇邦也没管她是否会回复,转身便走。

“蔡小姐是聪明人,相信今天的见面,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

背对着咖啡厅的门口,张崇邦的身影走出去,消失在街头的熙攘人群中。

在咖啡厅安静的一角,蔡昱颖缓缓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没品出什么味道。

心头,也蓦地松了一口气。

张崇邦确实是个老警察,做事老道。

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有没有露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经过这一见面,依照张崇邦的个性,一定会再去查当年的那件案子。

也是她没办法直接调查当年那件案子,怕再次掉入下次重生。

就只能想尽办法的钻空子,迂回着来。

想起他刚刚说的话,蔡昱颖在心中默默道。

希望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从咖啡店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慢慢西沉。

日光逐渐变为金红色,斜斜洒在街道两边店铺上。金灿灿的,倒映出天边缓缓成型的绚丽晚霞,分外美丽。

快到下班时间了,蔡昱颖便又往医院赶。

邱刚敖这段时间都会来接她下班,可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咖啡厅正好在医院附近,她便想走过去。

不过几步,便又遇到了熟人。

又是那条熟悉的小街,又是那一声熟悉的叫喊。

“抢劫啊,有人抢劫啊!”

“有人抢劫!”

这条街比较僻静,也没什么人。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时,蔡昱颖下意识先捂紧了自己的包,同时默默往人行道边缘挪。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个熟悉的抢劫犯身影迅速从她身旁跑过。

紧接着,一个穿着绿色外套的身影也飞快追了上去。

“站住!”

“警察!”

“站住!”

又是那个小警察,一边亮明身份,一边对抢劫犯穷追不舍。

而后,又是那个熟悉的被抢女人,气喘吁吁地跟着追。

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抢劫犯,站住站住”

见此,蔡昱颖才默默从角落站出来,内心默默腹诽。

第五次重生和第六重生,相似之处还挺多的,连抢劫犯都是之前的那个。

回医院的方向,正是几人追抢劫犯去的方向,蔡昱颖便也默默跟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那个被抢包的女人又跑回来了,怀里抱着自己刚被抢的包。

踩着恨天高的脚,步伐跌跌撞撞,慌里慌张的样子,一脸后怕。

经过蔡昱颖身旁时,听见女人嘴里嘀咕道。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连警察都敢打”

闻言,蔡昱颖两道漂亮的柳眉蹙起,该不会出事了吧。

她倒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但是那个小警察之前帮过她,蔡昱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掏出手机,握在手里。准备一遇到危险情况,就打电话报警。

随即,步伐加快,往前走去。

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棍棒敲击的声音,混杂着张狂的笑声,从小巷子里传来。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她也没马上报警。

轻呼出一口气,握紧手机,瞥见角落有根不细不粗的木棍,顺手便拿过来壮胆。

迈着小心的步子,慢慢地往巷子里面走。

“打,给我直接打死他!”

“哈哈哈哈哈——”

“警察?我们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群虚伪的警察。”

巷子深处,两三个穿着名牌的男孩儿,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潮流打扮,看起来并不差钱,该都是有钱的公子哥。

但一个个表情嚣张恶劣,正围着地上的人,狠狠殴打。

其中一个,染着一头时髦的黄头发,正拿着棍子恶狠狠朝地上的人打去。

木棍尽数落在身上,被打的人痛得蜷曲,那张清秀帅气的脸庞早已鼻青脸肿,狼狈兮兮。

瞧他身上的那件绿色外套,正是之前帮过蔡昱颖的小警察。

刚刚他好不容易抓到了那个抢劫犯,把包还给失主。

紧接着,这群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人,就抓着他一顿打,招式狠毒至极。

双拳难敌众,他受了不少伤。

郑小峰艰难地翻过身,眼角脸颊都有淤青,原本的白皮肤,便衬得更加严重。嘴角流出鲜血,被他用手背擦了下,颇为狼狈。

喘着粗重的气,胸口上下起伏,怒视狠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打警察,等着进局子吧你们!”

闻言,旁边另一个打了耳洞,戴着三枚银色耳钉的男孩。率先嚣张地笑了,极其恶劣。

“我没听错吧,进局子?”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笑事,笑得分外夸张,对身旁的两个伙伴说道。

“祖,他说要让我们进局子诶。”

被他叫做‘祖’的男孩,模样出色,五官似雕刻般分明,有棱有角的脸庞十分俊逸。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看起来十分多情风流。

闻言,他勾起一个坏坏的笑脸,看着地上的人。左耳上,是一枚闪着亮光的耳钉,为他增添了几分不羁。

“我们就是打死你,也不会进局子的。”

说着,那双桃花眼又露出一抹狠辣之色。

猛地抬起脚,重重踢向地上的人。

“啊——”

一脚正踢在郑小峰刚刚受伤的地方,痛呼出声,脸色发白,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咬着牙,那双清亮的眼眸瞪大,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一头被惹急了的小狼。

见此,关祖扯出冷笑,显得几分残忍。

一挥手,招呼两个同伴道。

“打!”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陡然喝止道。

“住手!”

正欲痛下狠手的几人,下意识循声看去。

巷口,一个身穿白色荷叶边衬衫的女人,看起来漂亮又有气质地。

此刻,正举着一个手机,看着几人冷声道。

“我已经报警了,再不走,就等着警察来抓人吧。”

那一双晶莹的清眸,眸色冷冷,倒真生出几分凛冽之感,看起来也能唬住人。

闻言,那个黄头发的男孩,骂了一句脏话,拿着棍子就要走过去打人。

刚一动,忽然被旁边的关祖拦住了。

“祖,你拦我干什么?”

黄发男孩下意识问道,不明白关祖拦着他打人干什么。

关祖没回他的话,反倒是盯着巷口那个俏丽的女人,神色莫名。

长腿一迈,几步走到她面前。

瞥见蔡昱颖手上的木棍,勾出一个玩味的笑。

盯着女人的眼睛,缓缓开口,语调低低地。

“蔡昱颖,你是觉得我害怕警察?”

他凑近了些,蔡昱颖只感觉自己面前是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让人能起一身鸡皮疙瘩,瘆人得很。

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清冷。

“关祖,那你不怕你爸知道,你干的事情吗?”

关祖的爸爸是警察署的高级长官,平时对他格外严格,关祖也最怕他爸爸。

要是被他知道了,免不得一顿毒打。

果不其然,关祖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了,眼里渗出毒辣的光。

眉眼间,泄露出一抹阴狠。

“你威胁我?”

蔡昱颖错开他的视线,光洁的下巴轻轻一扬,指着不远处的郑小峰。

“他是我朋友,你放了他,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关祖侧首,看了眼后面的那个小子,忽然冷笑一声,阴恻恻地。

“好啊。”

说着,回头喊了下两个同伴。

“rain,mike走。”

黄头发的男孩明显不乐意,“祖,我们”

刚一开口,就被关祖一声冷斥打住了。

“走!”

见状,黄发男孩也没再说什么了,虽然脸色忿忿,还是和另一个人扔了棍子,准备走。

在几人出去之前,关祖经过蔡昱颖身边,在她耳旁留下一句阴戾的威胁。

“蔡昱颖,别栽在我手上。”

对此,蔡昱颖没多理会。

如果不是这个小警察之前帮了她,其实她也不愿多管闲事。

关祖这个人阴得很,手段多,下手狠。

她其实也不想和他对上。

但是,已经得罪了,就见招拆招吧。

关祖几人一走,蔡昱颖忙不迭把手上的棍子一扔,赶紧去扶地上的郑小峰。

“没事吧?伤到哪里?”

说着,一边打量起他身上的伤,也没敢贸然动他,担心二次受伤。

受伤的郑小峰,顶着脸颊上的两抹大淤青,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呐呐问道。

“小姐,你是?”

刚刚这个漂亮的小姐说是他的朋友,但郑小峰愣是没想起来她是谁。

对了,这一次的郑小峰没有帮蔡昱颖抢回包,对她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蔡昱颖笑了下,飞快找了个理由。

“你之前帮过我,可能你记不得了。”

“你叫郑小峰嘛,是个警察。”

见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郑小峰心中的怀疑便消失了,转而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

“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无奈牵扯到了脸上的伤,瞬间又痛得龇牙咧嘴,好好一张帅气的脸蛋,看起来颇为滑稽。

见此,蔡昱颖嘴角露出点笑意,忍俊不禁。

“我叫蔡昱颖,是个医生。”

“你受伤了,刚好,我上班的医院就在附近,我扶你去检查一下吧。”

虽然她是医生,但却是心内科。术业有专攻,对于一些外科,骨科的伤有点拿不准,还是得把人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因着郑小峰的腿被木棍狠狠打了好几下,蔡昱颖看着怕是骨折了,自己也挪不动一个大小伙子。

于是,干脆叫了一辆救护车过来,才把郑小峰送进了医院。

经过处理之后,郑小峰的右腿被包成了一个大粽子,吊在病床上,惨兮兮地躺在病房里。

清俊的脸上,两抹淤青。看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看着面前已经换上一身白大褂的蔡昱颖,郑小峰露出个明朗帅气的笑容。

“谢谢你了蔡医生。”

其实郑小峰长得很帅气,皮肤白,棱角分明的脸庞。两道剑眉,漆黑的瞳仁,高挺的鼻梁。看起来清俊风逸,眉眼清朗,有点可爱。

只是样子还有点稚嫩,该是才从警校毕业吧。

蔡昱颖刚和他的医生沟通完情况,见郑小峰的家属还没来,便先留下来照顾。

注意郑小峰想坐起来,背后的枕头掉在地上,想要去捡。

他的腿打了石膏,并不方便。

弯下腰,脸都憋红了,用尽全力也捡不到。

“小心。”

蔡昱颖忙几步走过去,捡起枕头,放到他背后,又扶着人坐正。

“慢一点。”

话语轻柔,女人靠过来扶他时,一道浅浅的花香便飘到鼻间,很好闻。

不小心掉落的一小撮栗子色发丝,拂过郑小峰的眼睫,有点痒。

他眨巴眨巴眼,眼前是女人精致俏丽的脸庞,花香浅醉,些许迷人。

郑小峰忙不迭收回眼神,从脖子开始慢慢泛红,那双清亮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待女人扶着他坐正了,那道花香离开,他才敢呐呐道了声谢。

“谢,谢谢。”

声音轻若蚊蝇,青涩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害羞,倒没有平时油嘴滑舌了。

又陪了郑小峰一会儿,和他说了一会儿闲话。

蔡昱颖才知道他是油麻地警署的,确实是刚进警察警局的年轻小警察。但是一腔正义勇敢,不怕天地,少年人的意气十足。

时间过得快,刚好郑小峰的家属也来了,正是之前蔡昱颖见过一面的陈国荣。

这次倒是没喝酒了,看着清明不少。

彼时,距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

蔡昱颖担心邱刚敖多等,忙回办公室拿了包,急匆匆奔停车场去了。

一出医院大门,在停车场的一众车辆里,蔡昱颖很快找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便欢快地跑过去。

拉开车门,邱刚敖正在看手机,侧脸冷冽。

手臂的衣服挽起,露出有力结实的小臂,线条硬朗,别具一种力量之美。

见她上车了,看了蔡昱颖一眼,嗓音如往常般冷澈。

“下班了。”

“嗯。”

蔡昱颖也没在乎他的冷淡,放下手提包,身子跃过两人中间的手刹,亲热地抱住男人的脖子,娇娇俏俏地。

“阿敖今天我们出去吃饭吧。”

“好。”

没反驳她,邱刚敖答应地很快,似乎从来不会反对她做任何事情。

他好像和第五次重生的邱刚敖一样,惯是纵着她。

但也不同,具体哪个地方,蔡昱颖也说不上来。

但,蔡昱颖知道眼前的邱刚敖,怕是一直没有放下对她的戒心。

也是,她这次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死缠烂打地要和他在一起。

邱刚敖心思重,怎么可能不怀疑。

那件案子,已经有人帮她在查了。

或许,她现在,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到邱刚敖身上。

吃饭的餐厅,就是他们幼时住的那个小区,如今变成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这个餐厅,蔡昱颖是来过的。

前世里,她和邱刚敖第一次吃饭是在这里。梦境里,邱刚敖和她告白也是在这里。

最终,那些景象都变成了,现如今坐在对面的男人。

在开得大片大片的紫藤花架下,邱刚敖端起面前的红酒杯,猩红色的液体入喉,为那双狭长的凤眸增添了几许别样的意味,十分好看。

身上的气质依旧是冷,寒冽,阴沉。幽邃不见底的黑眸中,其中的情绪似乎永远叫人猜不懂。

风一吹,紫色的花瓣片片飘落,落了几片在桌上,轻轻地旋转了一个圈儿,可爱得很。

“阿敖。”

蔡昱颖细心地把那份黑椒牛排切好,放到邱刚敖面前,冲人一笑,又把那份他没动的牛排端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拿起刀叉,动作矜雅地开始给自己切牛排。

一边切,一边和邱刚敖说着话。

“阿敖,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跑出来在小区的小公园里玩。”

“那个时候,有一个调皮的男孩儿,老是来抢我的玩具,我就哭。”

说到此处,她抬起眼,亮晶晶地,看着邱刚敖继续道。

“于是,你就去帮我拿回玩具,还好好收拾了那个男孩一顿。”

“你还记得吗,你把他的衣服挂在树枝上,他也下不来了,一直哭。”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来抢我的玩具了。”

说起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女人明媚的小脸,笑盈盈地。清莹的眸子里,似乎有光,亮亮地。

看得出来,是真地高兴。

把高脚酒杯放在桌上,邱刚敖瞥了眼盘子里的牛排,切割的整整齐齐,刀口利落干净。

摆放在白瓷盘里,倒不像给人吃的牛排,反倒像是一场完美切割手术。

想起女人是个医生,这般做手术似的刀法,怕是职业习惯。

无言,他也没动那盘牛排。

“”

对面的女人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一样,说着以前的事情。

“阿敖,你还记不记得”

邱刚敖再次端起酒杯,遮住嘴角那抹嘲讽的冷色,喝完杯中的酒红。

试图用小时候的事情,妄想勾起那点情谊吗

真蠢。

既然她愿意在他面前演戏,那他也愿意奉陪。

一顿饭下来,邱刚敖也没说几句话,全程都是蔡昱颖一个人的独角戏。

蔡昱颖不由一阵挫败,这一次的邱刚敖戒心实在太重了,根本不会轻易相信她。

如果要破开重复,邱刚敖一点不信任她,这可不行。

看来,她是得好好再想个办法。

对了,按照原本的发展,邱刚敖是不是该去找马交荣了?

蔡昱颖没想到,没等到邱刚敖去找马交荣,反而等来了另一件轰动的大事。

“据本台记者报道,今日凌晨2:30分,泛亚银行发生一起持械抢劫案件,一伙匪徒头戴面具,持木仓抢劫了泛亚银行保险库,抢走的金额高达百万元。”

“警方于塘尾道和匪徒发生木仓战,现场有伤亡。目前,这伙匪徒仍然在逃”

看到这条消息,蔡昱颖下意识一惊,不会是阿敖吧。

随即,迅速对了一下时间。

不对,今日凌晨,这个时间邱刚敖没有出去。

这时,电视上,放出一张模糊的匪徒照片,戴着面具,五官一点都看不清。

但是那个身影,怎么有点眼熟啊。

“哒——”

房门打开,邱刚敖走了出来。

“我出去一趟。”

留下这么冷淡的一句话,他就出去了。

看着电视里仍在播报的新闻,蔡昱颖脑子里也在飞快思考。

既然这件事不是邱刚敖干的,但是这桩大案,无疑会让香港警方的注意力转移。

张崇邦现在肯定顾及不了他们。

现在,无疑是邱刚敖几人动手的最好时机。

一霎时,蔡昱颖就想到了美晖大厦的马交荣。

邱刚敖这段时间一定会去找他!

思及,蔡昱颖当即换了一身衣服,跟着邱刚敖后面出了门。

先是小心地潜到几人常待的废弃仓库,发现都没在,蔡昱颖心中的不安加剧。

连忙打了个的士,就往美晖大厦走。

“美晖大厦,麻烦快点。”

与此同时,美晖大厦

十八楼,拳馆

邱刚敖几人来到了马交荣的地盘,门口有人搜身,确定几人身上没有木仓支后,才被放进来。

走进马交荣的办公室,他穿了一身红色的西装。抽着雪茄,坐在桌子上,目光随着几人进屋。

邱刚敖走到他面前,问道。

“怎么样,上次的事情办妥了吗?”

闻言,马交荣把雪茄按进烟灰缸里,掏出一个u盘,说道。

“事情我是办妥了。”

“你要的最猛的木仓,炸弹都齐了。”

他举起u盘,“银行金库,所有保安资料,全都在这儿。”

说到最后,他直接把u盘扔在桌上,往后一躺,眉眼烦躁。

“但是,现在泛亚银行已经被人抢了。”

“拿这些,还有什么用?!”

本来之前两拨人商量好了,一个出木仓,一个出力,把泛亚银行的保险库给抢了。

谁知道,今天早上的新闻一出。

泛亚银行这块肥肉,居然让别人给吃了?

马交荣生气极了,原本伪善的嘴脸也懒得装了,小人相尽显。

不耐烦地挥手,赶人道。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

见此,他对面的邱刚敖倒是气定神闲,好似一点都没有计划被打乱的着急或生气。

淡然开口,嗓音清冽。

“我这里还有一票大的,看你愿不愿意做。”

马交荣本来正气愤,一听这话,又忍不住露出自己的商人嘴脸。

扯出笑,颇为期待地问道。

“什么?”

身后的阿华,出声道。

“我们拿到了霍氏银行的料,你愿不愿意做。”

“霍氏银行?”

马交荣眼中闪过一抹精明,随即笑得像个老狐狸。

“霍氏银行可比泛亚银行这块肉,肥得多啊。”

爆珠看不惯他那副嘴脸,皱眉,有点暴躁道。

“你做不做,做就给你料。”

闻言,马交荣看了他一眼,嘴上的笑,显出几分老奸巨猾的味道。

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

“上次你们给我说泛亚银行有料,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现在,又说可以做霍氏银行的料?”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眉眼间,阴戾闪现。

“怎么,拿我当猴耍啊?”

马交荣踢了一脚面前的桌子,站起身,整整衣领。

毫不留情道:“行了,快走吧。”

“都是一条道上的,我做事留一线。”

“利落滚。”

马交荣说完话,走回背后的办公桌,坐上那张软皮椅子,躺了个舒舒服服。

抬头,看见被下逐客令的几人还没走,他扬扬手,语气嚣张。

“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闻言,邱刚敖几人后退几步,转身欲走。

而就在转身的刹那之间,邱刚敖突然出手,右手呈刀片状,猛地砍向旁边的一个人,凌厉无比。

而后,余光看见茶几上的筷子,抓起来,顺势插进那人的手臂。

“啊——”

筷子直接贯穿出一个血窟窿,鲜血顺流而下。

那人痛苦哀嚎,表情狰狞抽搐。

见此,邱刚敖偏偏头,笑容嗜血,凶相尽显。

多年的默契,就在邱刚敖动手的同一时间,阿华几人全部开始动作。

阿荃抄起灭火器,就朝最近的一个人头上砸去。

阿华拽住一个人,猛地把人从窗户踹了出去。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想要进来帮忙。

邱刚敖夺过一人的手木仓,扔给爆珠,后者接住,侧身,挡在他身后。

扣下扳机,打中了好几个想要冲过来的人。

“砰砰砰——”

一阵响亮的枪火声过后,原本的房间狼藉一片。

“你们想要干什么?”

办公桌后,马交荣神色惶恐,慌张道。

“你,你们想干什么?”

说话间,他刚掏出手木仓,就被邱刚敖一脚踹掉。

低身欲去捡,结果被邱刚敖按住脑袋,狠狠地朝神像桌上撞去。

“砰砰砰——”

狼狈的堪堪摸到枪,扣响扳机,打出的子弹却全被邱刚敖扳着手指,打进了他自己小弟的身体里。

旁边,阿华几人也正在鏖战。

拿木仓的就爆珠一个,其余人大多赤身肉搏,场面激烈无比。

角落里,刚被邱刚敖用筷子插穿手腕的男人,脸色苍白,强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

看着不远处正和马交荣打斗的人,眼神仿佛淬了毒。

瞥见不远处的地上有把木仓,男人小心避过打斗的人,伏在地上,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去摸那把木仓。

阿荃正和一个人缠斗,两人勾拳对峙。注意到那人的动作,见他的目标是邱刚敖。

□□无法,只能大声提醒道。

“敖哥,小心!”

彼时,马交荣丢了木仓,凭着几下子,正和邱刚敖打斗。一记拳头朝他的面门而去,被一个利落的闪身躲过。

听到阿荃的那声提醒,邱刚敖看过去时,那人已经摸到木仓了!

几人都陷在鏖战里,一时之间,没人去对付那个男人。

眼看着,那人就摸着木仓要举起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木仓响。

“砰——”

一枚子弹直接打在那人的手边,擦地而过,划出一道痕迹。

子弹差点打中手,男人心脏猛地收紧,手指下意识瑟缩。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

“把木仓扔了!”

突发意外的一幕,众人循声看去。

门口处,蔡昱颖双手持木仓,黑色的木仓口对准地上的那个男人。

两脚微微分开,纤细的身影站立,双手握木仓对峙,是很标准的持木仓姿势。

栗子色的长发飘扬,那双水润的杏眸之中,眼神凌冷。衬得那张精致俏丽的脸庞,生出一种别样的利落美,显得分外坚定。

对于女人的出现,众人都显得非常意外。

邱刚敖眉头蹙起,眼神冰冷。

见人分心,马交荣就趁这时,准备偷袭,抓起供神桌上的一把刀,猛地朝人刺去。

邱刚敖反应迅速,立马抬手一挡。

不过一瞬之际,混乱的战斗继续开始!

而被木仓指着的男人,本还想去摸木仓,紧接着,又是一声木仓声。

“砰——”

子弹就打在他手指的几厘米处!

女人声音提高,冷声道。

“把木仓扔到旁边!”

男人就是个混混,被人用木仓指着,心里怕得不得了。

连忙照做,把木仓用手直接扒开,落进角落里。

另一边,邱刚敖就着马交荣手上的那把刀,反手就插进马交荣腰侧。

紧接着,身子一低,躲过打来的拳头,又顺势在人脚上插了一刀。

“啊!”

马交荣失声痛叫。

趁着这一刻,邱刚敖眸中杀意浮现,准备下死手。

“阿敖!”

蔡昱颖忽然叫住他,眉眼染上急色。

“警察快来了!”

闻言,邱刚敖侧首,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杀意尚未收敛,戾气十足,看起来分外骇人。

蔡昱颖只得又催促他一句。

“阿敖,警察快来了,我们走吧。”

片刻,邱刚敖又阴恻地转过头,看着鼻青脸肿的马交荣。眉眼间,森寒阴戾,杀气不减。

那把泛着寒光的刀高高举起,又猛地扎进马交荣的大腿!

“啊——”

一声惨烈的叫声响起。

鲜血霎时涌出,溅在那张阴狠凶戾的脸上,眸中红光闪过,杀意一霎时达到顶峰。脸上那道深深的刀疤微微抽搐,刹如地狱恶鬼,狰狞恐怖!

亲眼目睹这么血腥的一幕,蔡昱颖瞳孔微微放大,心脏顿时收紧。

怔愣片刻,又怕邱刚敖再下杀手,嘴唇被咬得发白,蔡昱颖选择直接过去拉住他的手。

“阿敖,警察来了,我们快走。”

邱刚敖被拉开,见状,阿华阿荃几人也利落收手,眼神警惕,跟着出了拳馆。

蔡昱颖扯着邱刚敖的手往外走,眼神打量着那些受伤的人,幸好都不致命。有几个中弹的,也没打在利害处,应该不会死人。

见此,心里好歹松了一口气。

根本没有警察,蔡昱颖是骗他们的,只是不想邱刚敖几人再造杀孽。

拽着一个‘大杀器’,蔡昱颖一刻都不敢多留,赶紧拉着邱刚敖从人少的地方出了美晖大厦。

回到那间废弃仓库,众人神色皆是凝重。

蔡昱颖也跟着他们过来了,这一次的重生,她也是来过这里的,并不奇怪。

她知道邱刚敖一定生气了,不仅因为自己插手他的事。

加上邱刚敖本就对她有戒心,今天他们去美晖大厦的事,蔡昱颖该是不知道。

可她偏偏出现在了那里。

回来的路上,蔡昱颖想了无数的借口,想和邱刚敖解释。

“阿敖,今天我”

一开口,正对上他寒意凌厉的眼睛,凛然无比,睥睨而视。

好像一把冰刀,直直刺进了她心里。

蔡昱颖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张了张嘴,终是无言。

“怎么,医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是吗?”

他开口,语气嘲讽,嗓音冰冷,阴沉。

“不继续装了,终于露出马脚了。”

邱刚敖步子迈前几步,居高临下,漆黑的瞳仁冷冷审视着她,眉眼间的阴狠藏不住,森寒骇人。

“是张崇邦让你,来接近我的是吗?”

蔡昱颖猛得抬起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见她一副装不懂的样子,邱刚敖冷笑一声,嘲讽道。

“怎么,前几天才和他见了面,现在就装不认识了?”

闻言,蔡昱颖眼里不禁闪过一抹惊讶。

原来,她这段时间做的事,邱刚敖都知道。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她。

意识到这一点,蔡昱颖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寒冷。

原来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刺耳的话语不停从邱刚敖口中吐出。

“每天假装去上班,很麻烦吧。”

“医生?”他勾出一个嘲讽的狞笑,“你不该当医生,你该去演戏的。”

“一直以来,你的戏都很不错啊。”

伤人的话就像刀,一把,一把,尽数插进蔡昱颖心里,鲜血淋漓。

一滴泪砸在地上,她微扬起头,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像个依旧像保持自己骄傲的公主,尽力装作无事的样子。

看向面前的男人,语气却诚实地哽咽了。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那双清莹的眼眸,蓄起了晶莹,映着灯光闪闪烁烁。碧水淋漓,湿漉漉地,叫人看出一股子脆弱的味道。

邱刚敖没回她的话,盯着那双水润的眼睛,冷峻的脸庞看起来分外冷漠无情,声音冷冽。

“谁教你用木仓的?”

如果你不认识张崇邦,是谁教你用木仓的?

“”

闻言,蔡昱颖面色一怔,凝视着男人冷硬的面容,淡漠无情。

忽地笑了,而后,也只是默默流泪,没再说话。

谁教我用木仓的?

她心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