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前有条一米多深的沟,堆满了淤泥和乱石,可若是想一脚跨过去,于简莹而言又有些难度。

管家身材虽然高大,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也不敢贸然跨越,只能焦急驻足。

那团灰色的活物不停地在挣扎,阵阵低弱的哭嚎顺着林间沉闷的空气传了过来。

简莹一咬牙,后退几步,猛一助跑,脚尖危险地踩上对岸。

山路并不好走,碎石断竹隐藏在坚硬干操的泥块下,稍有不慎,极易崴脚。

短短几十米路,简莹走出了一身冷汗。

断断续续的啼哭传进她的耳朵,简莹走近才发现,这真的是一个孩子。

小孩被包裹在一片灰布中,只露出半张灰黑的脸,灰布下,两只伤痕累累的小脚满是脏土和血迹。

简莹甚至都没瞧出来他是男是女!

那半张脸被一种不正常的绯红占据,双眸紧闭,额角处甚至还有青淤。

“天哪……”

简莹简直见不得孩子受苦,她弯下腰,轻轻拍着小孩的脸,试图唤醒他。

但那小孩不仅没有睁开眼,反而像陷入了某种梦魇,竟胡言乱语起来。

简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身体瘦弱地可怜,露出的脚脖子甚至比这片林子里最细的竹竿还要细,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简莹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花了十几分钟才绕过来时的那条深沟,回到那户农家。

“诶呦,这孩子怎么成这样了?”那家妇女围了上来。

“这孩子会不会是附近哪户人家的?”简莹想着小孩子腿短,又跑不远,八成就是这附近哪座山下农户的孩子:“你以前见过吗?”

简莹把孩子平放在一条长板凳上,轻轻拉开他身上的灰布。

众人忍不住倒吸口气,这孩子虽然全胳膊全腿的,但他实在瘦得可怜,身上挂不住半点肉,上身两排肋骨清晰可怜,腹腔深深凹陷,像极了一幅包了人皮的骷髅架子。

妇人先也是一惊,可当她的目光落到小孩小腹以下的部位时,她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这深山老林里,一切都相对落后,国家早年宣传的“少生优生”“生男生女都一样”种种,在这儿的人眼里就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妇女一看就知道,这八成又是哪家养不起女儿,扔出来自生自灭了。

这种情形简直太多,每次上街赶集,她都能从别人嘴里听见这些什么那家的女儿不小心走丢了、那家女儿不小心掉进水塘……

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名为“悲伤唏嘘”的表情。他们秘而不宣,将“不小心”变成减轻负担的借口。

简莹突然瞥见女孩的脸色由深红变为青紫,她心里大恐:“她是不是生病了?”

她连忙转身喊管家过来看。

管家翻起小孩的眼皮,仔细看了看,然后俯身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情况有点紧急,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简莹又问:“这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那妇女哂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好大的笑话:“我们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医院呢?我们这里的赤脚大夫还是山那头的,一来一回需要走上整整一天呢。”

简莹咬住下唇,神色有些犹豫,但她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她没有办法让小女孩躺在这里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