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辰晕倒之后,反复发烧,甚至到了说胡话的地步。

能想的办法都想过了,可他就是昏迷不醒。

“没有退烧药了。”闵助理急的满头是汗。

钟曦看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心里的情绪越来越复杂,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情况。

“太太,这是我们村子的退烧草药,也许能有用。”那个送过风车的小孩子走了过来,小手捧着一把草。

络腮胡子大叔追过来,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你乱说什么!那就是村里的土办法,万一吃了出了事,你承担的了责任吗?”

小孩被吓着了,委屈的哭了起来。

钟曦看着他小手上被树枝划伤的痕迹,起身走了过去。

“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小孩子的眼泪一下子停了,呜咽的说着,“薄先生会好起来的!”

络腮胡子大叔几次看了看钟曦,嘀咕了句,“你到底是不是他未婚妻。”

钟曦琢磨着怎么把草药给薄凉辰喂进去,听到这话,禁不住苦笑着,“我也占了个妻字,不过,我是他前妻。”

这男人的未婚妻还在医院里等着他回去呢。

钟曦心里一疼,绞着草药的刀把手也割破了。

鲜血刺目,她却好像不知道疼似的,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把草药给他喂进去了。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她又看着旁边一言不发的闵助理,“你去休息吧,我守前半夜,要不然,两个人都耗在这儿。”

闵助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终是转身到另一边的墙角坐下了。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没人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会来,物资,药物……

一切都是未知数。

在这种时候,必须要努力的熬下去。

车门半敞着,薄凉辰躺在里面,钟曦坐在外面,仰头看着星辰夜空,她忽然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她还没嫁给这个男人的时候,心情是如何的期待和雀跃。

嫁给他之后,又有多么失望伤心。

再之后,她爸出事,所有的幸福离她远去。

可她现在居然守着她的仇人。

钟曦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爸,你说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她不想再跟这个男人牵扯到一起,不想跟他……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很用力。

钟曦偏侧过头去看,一下子跟他拉进了距离。

两人的鼻尖都碰在了一起,他依旧昏迷着,薄唇间却磨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

天色刚刚亮。

周围一阵吵乱声。

钟曦才睁开眼,就被人抱进了怀里,他冷声一句,“别睁眼,别说话。”

声音轻的就在她耳畔。

钟曦身子一僵,稍微挣扎了下,却挣不脱他的怀抱,她微微探起身子,往外面看去。

才看到好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很是混乱。

“那些吃的是我的!”

“别打了,你们也算是亲戚啊,为了点吃的,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再这么下去,就要饿出人命了!难道你们还想像二十年前一样,饿死几个人才算数?”

他们几个人叫嚷着,争执不休。

“够了!张老伯现在还昏迷不醒,你们这么闹,对得起他吗?”络腮胡子大哥站了起来,两手一推,就把那几个人分开了,“不嫌丢人!”

那几个人愤愤不平,“陈哥,你当年也是因为……”

嘭。

刚开口,这人就被狠狠揍了一拳。

“都已经过去了,谁再提那时候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一场争论,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渐息渐止。

钟曦抬手拍了拍捂着自己的手指,眸子一眨一眨的,薄凉辰要是再不松手,她就要缺氧了。

男人眉心蹙了下,虚弱一笑。

钟曦下一秒,探手按在了他的额间,“不烧了。”

她不由得放松下来。

“怕我死?”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深冷的视线蒙上了一层温和,“你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手里。”

现在这个时候,听他说这样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钟曦顿时觉得心里乱极了,她一把推开薄凉辰,由着男人倒向车门的另一边,“我就不该可怜你。”

她念念叨叨的走了,薄凉辰看着她的背影,笑容愈发深了。

闵助理拿出最后的食物,“薄总,只有这些了。”

薄凉辰视线环顾那些村民,冷声说,“从咱们进村,路就被堵上了,虽说地震不可能是人为的,但其他事,一定是有人蓄意安排。”

但他想不通,有谁会为了伤他,搭上这个村里的所有人。

还是说……

他视线远远定格在钟曦身上,缓缓说了句,“给她留着吧。”

地震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村里的人终于等来了一辆救援车,但带来的物资屈指可数,当张老伯被戴上那辆车的时候,薄凉辰让闵助理把车给拦住了。

“薄先生,你这是干什么?现在必须把张老伯送到市里医院去!”

“就是啊,张老伯伤的太重了,再耽误,会出大事的。”

村民们都是好意,钟曦站在其中,却觉得不太对劲。

这里的医疗条件的确不好,可要是把张老伯送上这辆车,路上出事,谁来负责?

更何况,他已经没有儿女在身边了。

“他去医院,没人照料,还不如留下。”薄凉辰冷声一句,就要上去扶张老伯下来。

全村的人,没一个人上去帮忙,包括络腮胡子的男人在内。

薄凉辰力气再大,要仔细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也很吃力,临到车门边上,有人从旁边帮着扶了一下。

“小心车门。”钟曦专注的看着张老伯脚下,耐心说着,“再慢一点。”

薄凉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薄先生,还是把张老伯送出去吧。”络腮胡子的男人咬牙说道,“他岁数大了,熬不住的。”

在这个村子里,他应该是最关心张老伯的人了。

薄凉辰看了看他,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张老伯,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二十年前,那位大叔就这么走得,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吧。”

他总算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如今在这个村里发生的所有事故,都是二十年前的缩影。

他,钟曦,也跟上一辈人一样,被牵扯其中,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