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他们一行启程前往玉城。

马车从栎阳城中穿行时,隔着车窗能瞧见外面满城缟素,哀声盈天,黄白纸钱被人用力撒向天空,再轻飘飘的随风落下来,晃落到他们车轮跟前,徐清焰坐在窗户边看了会,感受到了人世间的生死无常,离合悲欢。

有人伸手过来关了车窗,“叔叔别看了。”

看向车外的视线被阻,只能转头看向过来的人。

李观棋对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是真欢喜,也是真在意,除夕夜后特意换了身较为正式、颜色也偏暖的衣裳不说,还特意准备了好些装有灵石和其他材料的福袋。

让圆圆滚滚拿了出去,给侍卫们分发作为庆祝。

表面虽平静不显,所作所为却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能知晓,并且分享到他的喜悦欢乐,青鸟在他肩头扑腾着翅膀往外探头,看着外面因分到福袋而眉开眼笑的的侍卫们。

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可惜竟没我的份。”

揽月城在仙盟内是出了名的豪富、灵石多。

跟要养城池、维持城主府正常运转的李至季不同,李观棋身边就那么十来个侍卫和圆圆滚滚跟着,且这些人的月钱还是由揽月城给,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灵石财富忒多,出手自然也不会太小气。

刚圆圆滚滚拿到福袋后,当场便拆开来看。

圆圆的是三百颗中品灵石,兑成下品灵石就是三万,滚滚拿到的是棵两百年丝萝草,是种炼器制作傀儡的稳定剂,市面价值比圆圆的三百中品灵石要高四成。

两人为此还打了一架,才决定平分来使用。

当然,不论是三百中品灵石还是丝萝草。

这些被李观棋随手送出去的东西,放到仙盟其他大小宗门中,都是极罕难得的资源了,要知道徐清焰当年在忘情宗当外门长老时,每月也才五颗下品灵石的月钱呢!

便是想要攒到三百中品灵石,都何其困难。

青鸟确实有羡慕眼热的理由。

徐清焰暗道,转眼就看到个红色福袋被托在白皙如玉的手掌心里,由李观棋亲自递到他跟前来,略微愣了下,“我也有?”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福袋,红色缎子的材质,拿金线在前后各绣了圆润的“福”字,整体呈元宝形状,口子拿黄色丝带扎好。

圆滚滚的,看着分外的玲珑可爱。

拖着福袋的人轻“嗯”了声,将其塞到他手中。

“除夕过后,都要发些压岁钱,以求来年有个好兆头。”浅绯色衣袍晃动出流畅如水纹的弧度,李观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眉眼间带了些清浅的笑意。

“叔叔不拆来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么?”

徐清焰将福袋捏在手中,弯是唇角略微笑着,“我虽也不曾正经过过除夕,但也偶尔听闻过,压岁钱不应当是长辈给晚辈准备的么。”

“怎么到了你这儿,规矩竟都返过来了。”

“名头不重要,我只是想送你礼物而已。”

李观棋坐在他旁边,撑着脸颊眼神温和的看着他,“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话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徐清焰不拆还不行。

也没再多说,将手中的红色福袋拆开查看。

跟圆圆滚滚的灵石和丝萝草又不同,他的福袋里是两枚精致小巧的储物戒指,并一个由蛛丝和青蒿抽丝编织而成、能装灵植灵兽等活物的幽蓝百草囊。

徐清焰将东西都倒出来,去拿两枚戒指看。

仙盟中能用来储物装东西的物件不少,最低等的便是储物篓、储物囊,往上就是做工相对精致好看的储物荷包、手镯等,最后便是品阶高、体积小储物空间却最大的储物戒,当然戒指也会细分为很多等级。

他手边的这两枚,应当属于最稀有珍贵的那种。

就……挺值钱,有钱也买不到。

细看两枚戒指其实也不一样,一枚是由玄铁为枝,银纹为叶,粉玉晶为花拧成的半枝闭合桃花,一枚是由品相极佳光泽莹润的白玉雕刻而成,玉里头飘散着数朵形如花瓣的粉色晕染。

徐清焰还专程数了数,共有九片粉色晕染。

对应的是九个相同大小的空间。

里头也并不是空的,而是分开装了很多灵石、材料、衣物和吃食等,囊括的范围很广,虽然因花瓣空间太大并未完全装满,成堆的灵石和材料也是堆积如山。

——尤其是那堆极品灵石,布灵布灵的闪着光。

查探完戒指内部的情况,徐清焰将其放下。

略惊讶的看向李观棋,“这是你储物戒么?”心中升腾着疑惑,李观棋将自己的储物戒给他做什么,想不动声色显示下自己的财富,让他没有疑虑、放心跟着回揽月城?李观棋看着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呀。

李观棋摇头,“是你的。”

徐清焰更为疑惑,“嗯?”

“送你的。”

李观棋唇角噙着笑意,隔着摆放茶点的矮几将他的手拉过去,将那枚装得半满的白玉戒指套上指节,仔细替他戴好,那戒指极具灵性,能随意变换大小。

戴上便贴紧他手指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微光。

“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我想送你的东西。”

替他戴好储物戒后,李观棋将其抓到手里细看。

比白玉更细致白腻的修长手指轻点戒面,语气平和,“其实我也不知晓你喜不喜欢,用不用得上,可每次走到未曾到过的地方,见到未曾见过的新奇东西。”

“总会想着你会不会喜欢,能不能用上。”

“有些是拿灵石买的,有些是我自己做或者猎的,常年累月的就积攒了许多,趁着这个机会给了你吧,正巧你也得闲翻翻看里面,有不喜欢用不上的直接扔了便是,将你能看得上眼喜欢的留下便是,若是都不喜欢也没关系……”

说话的人微微笑着,笑容里盈满温柔宠溺。

“玉城繁华,到时候咱们再去重新选过。”

徐清焰听得愣住,一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青鸟在他头顶长嘶了声,拿柔软鲜亮的翅尖拍拍胸口,“我艹!这他娘的谁能顶得住呀!”

徐清焰暗道,“是啊。”

有人像这样将他搁在心尖,时刻惦记了数十、上百年,愿意将世间所有的美好与新奇,都小心翼翼捧到他跟前,任由他挑三拣四,随意取用,还用那么温柔好听的声音跟他说。

不想要也没关系,随意扔了便是。

他侥幸活了这么多年,不算没有眼界见识。

可他何曾见过这般架势?!

这……让他如何拒绝得了呀。

徐清焰能感受到自己胸口为这人、为这句话激烈的跳动着,“砰砰砰”的,像是要跃出血肉筋骨束缚般的凶狠,连带着流淌在体内的血都跟着变得滚烫。

蒸腾着他的脸颊也镀了层不容忽视的热度。

他看了眼李观棋低垂的眉眼。

这人生得太好。

眉眼如画,或许是身着浅绯衣袍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心情颇好、唇畔含笑,不似往日披一身白衣或者银灰映衬的如月冷晖,整个人染了层淡淡的温暖生活气息。

让人想攥着他的手指,与他畅想往后未来。

嗯,独属于他们的未来。

徐清焰略笑着,内心暗自感叹自己何其有幸。

将带着白玉戒指的手指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片刻,低低的道,“我喜欢的很,才舍不得丢呢。”不论是这白玉戒指里飘着的九片粉色桃花晕,还是桃花晕里搁着的、李观棋这些年搜罗来想要送他的东西。

他全部,都喜欢极了。

将白玉戒指戴好后,徐清焰去看另外枚银黑桃枝戒指,跟白玉戒指相当的空间,并没装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徐清焰仔细查看了两遍,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端倪。

举着戒指给李观棋看,“这枚戒指是……”

被问到的人略有些不自在,雪白胜玉的脸颊泛了些红晕,倒叫徐清焰感到分外诧异,毕竟自他们再次想见以来,李观棋始终都表现的游刃有余,似乎任何时候都能悠闲从容。

没想到还能看到李观棋这般模样。

有些……乖。

让人忍不住想逗。

将戒指拿在手里仔细翻看,略笑着打趣道,“这戒指该不会是你们李家的传家宝,李至季给你让你送给未来道侣,用来做定情信物之类?”

未来道侣四个字听得李观棋忍不住愣住。

看向徐清焰的眼神深了两分,“清焰叔叔……”

“停。”

徐清焰抬手制止了,将戴着白玉戒指的手指在李观棋眼前晃了晃,“我既已收了你给的压岁钱,这声叔叔却是再担不起的。”

他略敛了笑容,抬眼去看李观棋。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虑,希望你能替我解答。”

李观棋温柔的点点头,“好。”

徐清焰低头拨弄着手边的玄铁戒指,语气有些冷淡,“你幼年在百花门生活的时候,可有听他们说起过我的事。”

对面沉默了片刻,低声答道,“有。”

拨弄戒指的动作略停,玄铁戒指碰向桌面,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响,徐清焰从戒指上抬头,拿询问的眼神看向李观棋。

“他们都说我什么呢?应当不是什么好话吧。”

李观棋眼里笑意散尽,浮起些不愿谈起的意思。

徐清焰瞧见了,轻轻叹了口气。

暗道果然,他跟李观棋的交集起于百花祭,起于绿梅赌命似的喊住了他,要他替孩子取个名字,以至于后来才有了交集——要知道当年他跟绿梅的风流韵事遍传仙盟,也不知道衍生出来多少不同的话本子。

他估摸着李观棋肯定是听过其中某些版本。

以为他跟绿梅感情很好,当年才会在百花门常住、对他们母子极好不说,还愿意在绿梅香消玉殒后,替她照顾儿子,以为他当年对他的那些照顾与关切,都源于他娘,毕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合适贴切的可能性。

虽然不确定是怎么想的,估计是有点别扭。

徐清焰认真盯着李观棋看了会,决定将这个误会解开,免得让李观棋心中难受。

轻轻咳嗽了声,“我跟你娘……”

“没关系的。”李观棋语气冷淡的打断他。

徐清焰略楞,“嗯?”

李观棋终于不再躲避他的视线,澄若秋水的眼睛安静却坚定的看他,“没关系的,不管你曾经有多喜欢我娘,她都已经逝去那么多年,你却还好好的活着。”

“活着的人得往前走,我就还能有机会。”

“我不介意你心里面有她,现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以后也只会是我,终有一日……”那双极美的眼睛里盈了些晶亮期许和笃定,盯着他不愿意放开,似乎要拿眼神将他束缚捆绑住。

“终有一日……”你会是属于我的。

徐清焰,“……”

实不相瞒,这事你觉得没关系,我觉得有!

他要是真跟绿梅有过那么点感情,在得知李观棋对他有意后,恐怕得带着伤连夜跑出个几千里,还敢乖乖留下来收李观棋的东西?

他是真不敢,也真没办法能咽得下去!

喜欢上个比自己小,当年曾照拂过的孩子。

最多也就是他老牛吃嫩草,并不算是多严重罕见的情况,徐清焰对自己动心接受良好,可若他真跟绿梅好过,或者当年真娶了绿梅,那李观棋名义上就是他的继子,这种刺激背德的关系。

就不是他这种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古董能接受的!

青鸟趴在他头顶小声叭叭,“所以你们现在是进行到我爱你,你不爱我,不爱我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你将我当替身的狗血剧情了么?!”

“啧,这么看起来,李观棋跟绿梅还有些像。”

“毕竟是母子嘛,生得像是难免的,就是李观棋的轮廓要稍微硬朗些,再者气质也是天差地别,这块李观棋可比他娘要强得多。”

“说来也怪,绿梅天资那般低弱,他爹前任揽月城主也不过寻常,两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李观棋这种天材儿子来的。”

徐清焰嫌它聒噪,“你能不能闭嘴。”

青鸟拿翅尖捂住鸟喙,“行行行不说了。”

青鸟闭了嘴,耳边得了清净的徐清焰抬头。

瞧见那双惯常盈满明媚春光,始终流淌着春日暖阳的眼里染了暗色,藏着些极力隐藏的失落和难过,忍不住有些心疼。

赶紧解释,“其实我跟你娘没什么感情。”

那双染了暗色的眼眸亮了亮,“当真?”

徐清焰点头应是,“当真。”

绿梅是个极好的女子,就是……命不太好。

先是遇到了前任揽月城主,后来遇到了他。

想到当年他被系统所阻,未能如约赶去百花门带走李观棋,以至于绿梅最后怕是心愿未了,死不瞑目,徐清焰便略有些心思沉重,不堪回首。

听见李观棋问他,“你不曾喜欢过我娘。”

点头应了声,“不曾。”

清冷若泉水的声音继续问,“那别人呢。”

“清焰曾经有过想结作道侣,携手一生的人么?”李观棋稍微离他近了些,声音直接响在耳边,“例如,忘情宗那位人剑皆如巍峨高山白雪,据说是天资极高、有望渡劫成仙的首徒?”

“清焰可曾,真心实意的为他争风吃醋过。”

徐清焰瞪圆了眼睛,“宁域白是我徒弟!”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他就长得那么像喜欢玩儿背德的人吗!

“所以……”

李观棋近距离的看着他,眼里暗色散尽。

重新浮起如同春水般暖和澄澈的颜色,“忘情宗那些关于你跟白潇潇的争锋相对,都是因为心悦宁域白,才不喜白潇潇不愿跟他和平相处的流言,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咯。”

徐清焰:……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其中确实有部分是他做任务留下的话语把柄,徐清焰略为尴尬的蹭了蹭鼻尖,当时他只想着赶紧拖着病体走完剧情,返回自己原来的世界。

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看他的眼光和流言蜚语。

没想到会被直接问到跟前。

问他的人还是李观棋。

他喜欢李观棋,这才是最尴尬的!

徐清焰有些心虚。

青鸟在他头顶趴了半响,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扒拉着他头发碎碎念着哔哔,“徐清焰你可真没出息,不是都说谁先动心谁就输了么,怎么倒你这就来个180°翻转呢!不是都已经知道李观棋惦记你那么多年了么!

你倒是拿捏他呀,你心虚个什么劲儿呀!”

徐清焰无奈叹气,“我舍不得。”

青鸟表示无语至极,“……”

我特么的是鸟,你给我塞狗粮做什么!

呸呸呸!我不吃!

徐清焰轻轻咳嗽了声,顶着李观棋询问的眼神,半点也不心虚的撒谎乱说,“都是谣言,我怎么可能会为了宁域白争风吃醋。”

他目光清正坚定,“我只喜欢你,观棋。”

大抵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李观棋略愣,随即大片大片如艳红山花的笑意在眼底绽开,将眼角眉梢盈满,“我也是……一直、一直,只喜欢你。”

最终也没问出那枚玄铁戒指的来历。

还是等他们到玉城后,徐清焰下车时被戒指摁到指节,在皮肉里印出半截桃枝的纹路,趁着李观棋抱着他下车的间隙,重新问了遍,“这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观棋将他放下,“我自己做的,戴着玩吧。”

玉城因盛产翡翠玉石的缘故,乃是仙盟中仅次于揽月城的豪富,城墙高约十数丈,遍布各种防御攻击性法阵,不论是何等身份地位的人到了此地,都得排队缴纳费用登记身份进城。

徐清焰被他牵着走向玉城城门,“是你做的?”

那枚戒指里空间可不比玉石戒指小,即便是得了最顶级的空间石,也得佐以极精湛的炼制技艺才能做到!既能修改补全功法,还会炼器做空间戒指!

李观棋到底还有什么不会做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玉城门前。

身披甲胄的护城卫捧着本泛光金书,按照条例问询他们性命籍贯,李观棋先是报了自己名号,引得护城卫满怀歉意的抱歉致意。

“职责所在,还望李城主莫要怪罪我等。”

将名册纪录好后,又问他的名字来历。

李观棋代为答道,“徐清焰。”

护城卫写名字的动作略顿,不动神色的拿好奇眼神将他打量了遍,赔着笑问道,“敢问小公子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李观棋笑道,“就是忘情宗徐清焰的三个字。”

此话一出,落到他身上打量审视明显变多。

周围甚至还响起片低浅“嗡嗡”声,是许多人在通过传音入秘的方式交谈,徐清焰修为过低,堪不破他们所思所传,登记过名字后被李观棋拉着往城中走,感受着周围频频传过来的打量目光,深感诧异,“什么情况,我何时变得这般出名了。”

玉城繁华,宽阔的街道两侧摆满各种摊位,来往的人流车马众多,挤挤挨挨,川流不息,李观棋抬手护着他往前走,姿态从容,“或许……这得从妖皇杀上忘情宗,两扇子扇塌了忘情宗伫立几千年的山门说起。”

忘情宗乃仙盟魁首,伫立山间数千年不倒。

那道位于巍峨群山之中,由忘情宗祖师亲手题字的山门,不仅代表着忘情宗的地位和脸面,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仙盟的脸面,忘情宗的人向来视那道山门为尊严,甚至胜过他们的性命,而就在几天前……

那道忘情宗和仙盟的脸面,被扇塌了。

这件事以此风还快、比雷电还迅猛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仙盟,跟着这个消息被广为传播的,还有一个被妖皇尊称为师父的名字。

徐清焰。

他们踏进镌刻了小型火灵阵,暖融融的客栈时,高台上面的说书人正巧在讲妖皇上门寻仇,要求忘情宗交出徐清焰的尸体,而忘情宗的宁域白誓死不从,借着忘情宗背后巍峨群山的冰天雪地,跟妖皇大战三百回合,最终不敌妖皇惨败退守域雪峰的故事。

说书人口齿伶俐,遣词造句甚是精悍有趣。

将整个故事讲述的绘声绘色,虽然最后是仙盟宁域白输给妖皇,但整个过程曲折百转,精彩纷呈,各种打斗你来我往被描述的精彩万分,听得台下看客直如身临其境,如痴如醉,时不时就会爆发出阵叫好声,“好!”

“精彩!”

“真是过瘾!”

却也有人不满意,随手抓了把瓜子扔了过去,“这段你这几日都讲了八百遍了,你说得不腻歪,大爷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能说些新鲜玩意?!别整日里说些什么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了!”

“麻溜儿的给爷往下讲!”

说着从兜里摸出两块灵石来,拿在手里随意上下抛着。

一副大爷模样,“讲的好了爷有赏!”

在茶馆客栈里少不得有闹事找茬的,掌柜的见状赶紧使眼色让小二们围过来,做出副想要将那人扔出去的架势,台上说书人却是微微一笑,抬手制止了掌柜的打算,拿手中折扇敲了敲面前茶几。

临危不乱,谈笑风生,笑容和煦的拱手道,“正巧我刚得了后续消息,不如就当新章回讲与众位老爷们听个乐……”

台下的人自然捧场,连声叫好。

说书人喝了口茶,拿扇子轻拍桌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却说那妖皇先是两扇子扇塌了忘情宗山门,后有与宁域白大战三百回合,将宁域白逼回域雪峰,正欲率妖族众人踏进忘情宗内,杀上域雪峰抢夺徐清焰的尸体,不料半路却被杀出来的黑衣男子阻拦。

要说这黑衣男子也真真儿是奇怪的很!”

“高过八尺,体型魁梧,衣衫褴褛不说,还以青铜面具遮挡住面目,最最令人惊奇的,是他背后竟背负着口青铜棺材,浑身皆被翻滚着的黑云笼罩,满身的阴沉邪气,看着便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恕我孤陋寡闻,竟不知忘情宗何时出现了这等厉害人物……”

徐清焰顿住脚步,仔细去听台上人说书。

李观棋低头,“怎么了?”

台上说书人还在继续讲那黑衣男子跟妖皇对战,“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虽不知是何身份,动起手来却不含糊,只见其将从青铜棺材上垂下来的铁链当做武器,单手抡圆了朝挡在眼前的妖皇孔雀甩去,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妖皇此刻就变成了个小鸡仔,竟躲避不得,被那根铁链砸个正着。”

“听铁链哗啦作响,妖皇被砸飞出去……”

台下人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刚损坏他们仙盟面子的妖皇被忘情宗的人打败,拿根铁链砸飞出去甚是解气,爆发出连绵不断的叫好声,伴随着各种灵石银钱打赏“叮当”落地的声响,客栈内一时热闹非凡,徐清焰却在这种热闹里起了浑身的冷汗,手脚冰凉的微微颤抖着,抓紧了李观棋的袖子。

“那不是忘情宗的人。”

他声音微颤着,眼里忍不住露出些恐惧来,“他说的那个黑衣人,是鬼王……是被封印在忘情宗后山数千年的鬼族中的王。”

妖族越界,鬼族破印而出。

平静了数千年的仙盟……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