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山禁地出来,徐清焰先回桃源峰换衣服。

他本身没什么洁癖和非得洁净衣物才能上身的习惯,条件所限时也经常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但在有条件时也不喜欢随便将就,尤其他总觉得后颈在占了毕方口水后。

变得黏腻腻的、难以忍受。

等洗了澡,换好衣服才稍微好些。

在禁地里耽搁了许多时间,等他收拾好已经是次日傍晚。

眼见日暮西沉,金乌缓慢坠落。

暮光穿透环绕着小院的落仙桃粉白花枝冉冉洒下,柔和旖旎的光影连人骨头都能泡松软了,难得悠闲舒适,徐清焰顿时生了两分不愿活动的慵懒心思,干脆待在房间里不想出门。

小弟子给他送了新烧开的茶水进来。

借着倒茶的机会恭敬问询,“清焰师叔,饭堂那边今儿蒸了好新鲜的四目鲈鱼,老远就能闻到香喷喷的鱼鲜味儿,您要不要尝尝,我去给您取些过来。”

徐清焰正坐在堆满书籍和小摆件的桌案前,仍穿着件广袖宽袍的天青色衣裳,刚刚洗澡时长发沾染的水汽还没干透,他正犯懒劲儿不愿去拿帕子擦拭,就那么湿润润的、柔软的披散垂落在肩头。

映着窗外柔软姜黄混杂着粉白色的落日余晖,整个儿都散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瑰丽色彩。

清焰师叔可真好看呀,小弟子暗自感叹着。

看着就跟他们桃源峰的落仙桃成精了似的!

呸呸呸,他怎么能说清焰师叔是妖精,要像也该是天上云间的仙人才对。

随即赶紧低下了头去,不敢多看。

徐清焰并未察觉小弟子的动作怪异。

他虽然自觉长得不算差,但他当年在忘情宗风头正盛时,能被旁人夸赞的地方着实太多了些,什么天资卓越,修为进步神速,不论学什么东西总比旁人快些、为人谦逊有礼等等。

长相出众,反而是他最不值得夸赞的地方。

至于日后他两个师兄出事,他师父在寿元尽后羽化,他修为被废、在外门拖着残躯度日的时候,他倒是很庆幸没有人因为他的长相,生出些其他心思。

也算是让他凭本事苟到了做杀青任务的时候。

他动作悠闲的翻开手中捏着的书。

书是他特意从书架上找的。

他的房间是整个小院中面积最大的,由扇绘着雪山流水的六开屏风隔开内外两部分,里侧用作休息安眠的卧室,外面则是他日常活动的地方。

堆了些常用的材料工具,还有满满两架子的书。

手中这本跟炼器有关,内容相当的杂而且全。

从各种材料的选择和常用淬炼方法,到刀枪剑戟各种能用作法器的制式,徐清焰翻过前面关于洞箫的制作方法,准备细看后面那篇凤尾琵琶的选材跟打磨。

闻言随口接道,“饭堂里哪来的鲈鱼?”

他们忘情宗位于巍峨群山之中,常年受风雪侵袭。

积雪融化后,渗透进岩石缝隙里的水冰凉刺骨。

倒是也有谢雪鱼虾能在河流里生长,只是个顶个的脾性凶悍且皮粗肉糙,不论是整条放锅里蒸还是切片味道都不好,最终还是饭堂的厨子费了许多劲儿,想出个勉强可食的法子。

混了其他肉类跟菜蔬,捏成丸子油炸了下汤。

经由其巧手烹饪,倒也勉强能当做道菜食。

至于以肉质细嫩、味道鲜美闻名仙盟的四目鲈鱼,向来比较喜欢适应湿润温和的环境,在他们这山高水冷地界却是养不活的,只能从更远的地方或抓或买的带回来。

此举费时费力,并不受他们宗门支持推崇。

忘情宗向来都是不重外物,及口腹之欲的。

甚至隐隐以此为耻。

小弟子见他询问,先是偷偷的瞧了眼他脸色。

见他并未对此事表露出反感不喜来。

才继续低声回禀道,“是洛小仙君出去洞庭湖除妖时,跟在湖上打捞的渔民们买了带回来的,说是以往听人说起这鲈鱼最为美味,特意带了两搂子回来给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答案徐清焰倒不感到意外。

只暗道果然如此。

想来也是,忘情宗上下皆门规森严。

后山封印了鬼族的黝黑深渊,就如同把悬垂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迫使他们宗主峰一脉不得不竭尽全力提升修为,以便在长年累月跟鬼族的僵持中取得上风。

也是防着封印被破、鬼族来袭的那天。

风气使然,各峰弟子皆铆足了劲儿,拼了命似的刻苦修炼、想提升自身实力避免被比下去太多。

也就只有怀英生来性子跳脱,不受拘束。

在这高山上待不住,最爱往外天南地北的跑,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两条鲈鱼也像是怀英能做出来的事。

徐清焰的目光并未从书页离开,嘴角噙着淡笑,神情轻松的翻了页,记着里头合适用来做琵琶弦各种材料的优缺点。

“他怎的不自己来跟我说。”

他倒是想来呢,可就是来不了呀。

谁不知道洛小仙君生来最是活泼好动,极不喜欢被关在屋内安静修炼,整日里在他们忘情宗招猫逗狗的,这次天堑峰那位受伤的缘故,被强行留在山上侍疾了小半个月后再待不住。

听闻洞庭湖生了水妖,二话不说领了任务溜出门去,也没说先跟天堑峰或者清焰师叔打个招呼。

估计也是怕提前说了不许他去。

只是这当父亲的因受了重伤在家里养伤着,洛小仙君不说留在天堑峰看顾关心其伤势病情,反而特别积极的领了任务跑去外面除妖,让天堑峰那位师叔带着伤担心他的同时,难免会传出些他们父子两关系不睦的流言蜚语。

他去饭堂领饭时就听到好些人聚在外面说闲话。

想必天堑峰急着将人叫回去也是因着这个原因。

小弟子低眉垂首的回话,“洛小仙君刚从外面回来,都还没等将鲈鱼送到饭堂去,就被天堑峰的人叫过去了。”

徐清焰垂了眉眼,略微思索了片刻。

勉强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也不想怀英跟大师兄起了嫌隙,“也罢,既然是怀英不远万里从洞庭湖畔带回来的,便趁着这个机会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将搁在旁边的粉白桃花签嵌进刚看的书页位置,站起来寻了根打磨光滑的桃木心簪挽了头发,往外走的同时吩咐那小弟子,“你去饭堂领两尾蒸好的鲈鱼,将我的晚饭送到天堑峰,我去找大师兄一道用饭。”

他领了宗主令去后山深渊中探查封印情况,原本也该在用过晚饭后去跟大师兄复命,这会添了怀英的事,不如就干脆去天堑峰找他师兄一道吃。

正好跟他大师兄说说话、顺便替怀英解个围。

待他搭着桃木舟去了天堑峰,却并未看到怀英。

洛岐正跟器峰峰主商量完次月宗门大比时的奖励,正将人送出门,见他拎了个食盒过来,当即冲他扬起个舒朗愉快的笑容,“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一同用饭了。”

徐清焰将食盒拎起,“特意过来请你吃鱼。”

那鱼的来历洛岐也知晓,哪能不清楚他为何而来。

却是不愿意说破,吩咐身边伺候的小童去摆饭,笑着跟徐清焰说道,“前些日子得了两瓶桃花佳酿,正巧今儿也没什么要事,不如咱们坐下来喝两杯。”

徐清焰欣然应了,“好。”

鲈鱼果真肉质细嫩,味道鲜美

加上他们的饭堂厨子师从有“天下第一名厨”之称的郝半勺,厨艺精湛,清蒸时火候掌握的极好,鱼肉蒸得入口即化、余味绵延,当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将鱼肉放进嘴里,谁都没了多说话的心思。

那两瓶桃花酿味道也好,微微绯红的酒液盛在白瓷杯里,如同朵开在雪地里的妖冶红花,酒香清甜浓郁,光是闻着便有隐隐的醉人之感,两人就着桃花酒酿,极自在悠闲的将鲈鱼跟拎过来的其他菜肴吃完了。

酒意上头,话匣子就打开了。

洛岐垂着英挺眉眼,摇晃着手中盛了酒的白瓷杯,神色愉悦,一派悠闲自在的问起徐清焰后山底下封印的事,“你自禁地出来后不着急来寻我,想必里头的封印是没什么动静,这点我倒是极放心的,只是……”

他仰头将杯中酒喝净,笑着问道。

“听说麒麟罚了你徒弟,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关后山封印禁地,肯定要被报到洛岐跟前。

此刻听到他问起此事,徐清焰并不觉得有丝毫诧异,拈了块现切的雪梨片吃了,才将宁域白擅闯禁地、被伍麒麟撞到要责怪他将宁域白带进禁地的事原原本本说了遍。

洛岐听完后捏着瓷杯沉默了片刻。

皱了眉头,“麒麟这两年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徐清焰没接这话,只端着酒杯浅浅的抿了口。

其实他二师兄以前并不是如此性格。

在他刚拜进忘情宗的时候,年龄尚小,本身看着也比寻常孩童小些,因此备受师门上下爱护,二师兄对他也是关怀备至、照顾周到,在很长段时间里,他们也能算得上是兄友弟恭,亲密无间。

只是后来他们都逐渐长大,难免生了复杂心思。

尤其……是在前些年他结丹以后。

细算年龄徐清焰比伍麒麟小了近五十岁。

当年徐清焰拜师上忘情宗的时候,伍麒麟已经是筑基圆满的修为,就等着寻到适当时机结成金丹,那会徐清焰才八/九岁,外表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对伍麒麟而言不过是个懵懂幼童,对他的到来表现得很是喜欢。

后来他十岁炼气,十五岁筑基。

等到结丹时也不过刚满三十,比他二师兄只晚了五年,对闭关游历动辄就是十年、数十年的修仙者而言,他跟他二师兄结丹是前后脚的事。

这对他们师门来说原本是件喜事。

虽说忘情宗底蕴深厚,门内数千弟子,遍地金丹,但他们结丹时年龄都还小,往后元婴、甚至化神皆可期,为此各峰峰主还送了许多贺礼,徐清焰如今住着的桃源小居,就是他师父建来给他存礼物的。

只是对伍麒麟而言却绝非如此。

便是寻常师兄弟间年岁相差许多,修为却相差无几、甚至还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当师兄的心里也不会高兴,何况他们的师父身为忘情宗宗主,自然受到忘情宗乃至整个仙盟的关注,总共就收了那么三个徒弟。

原本就避免不了被人有意无意的拿来比较挑剔。

洛岐是个最完美无缺,挑不出丝毫毛病的少宗主。

黏在他跟伍麒麟的身上眼神便多起来。

恨不得连他们何时吃饭、如何睡觉都掌握的一清二楚,两人先后结丹的事自然会被人津津乐道,伍麒麟修炼天赋不佳的缺点被暴露了出来、甚至被无限放大。

有人夸他天资出众,就有人嘲伍麒麟天资平庸。

估计是听多了这些闲言碎语,他二师兄对他逐渐冷淡疏远,徐清焰刚开始还有些迷糊不懂,后来偶然听见有人背着他们议论此事,大致也能摸到他二师兄为何如此对他。

毕竟对伍麒麟而言,他这个小师弟确实讨厌得很。

偏生他既不能停止修炼进境,也没办法帮其提升修为,只能装作是不知道此事,继续当个乖巧听话的小师弟,自此往后曾数次被伍麒麟刻意挑剔为难。

徐清焰也体谅其心中烦闷憋屈,并未过多计较。

可惜伍麒麟并未因此收敛,反而愈发得寸进尺。

他越是后退,对方越是咄咄逼人。

活像是他真欠了对方多少似的,想将在外面所受的委屈都要找他还,曾经年少时照顾关心他的那些美好记忆,早就在无数次或明或暗的针对中消磨干净了。

洛岐饮着桃花酿,微微蹙起眉头。

他身为师兄,自是不愿看到底下两个师弟关系不合,想帮着调解却也无可奈何,说到底伍麒麟一日看不破,跟徐清焰的关系就一日得不到修复,他也跟伍麒麟谈过好几次,始终未见成效。

典型的想管也管不了,干脆直接撒手不管。

只是这次老二虽有针对徐清焰的嫌疑,要按照宗门规矩罚擅闯禁地的宁域白却是没错,他也不好拿这事去找老二算账问询,闷了口酒问徐清焰。

“你向来不是最疼你那小徒弟,怎么舍得让他去刑堂去领五十鞭子。”

以徐清焰的性子,必定是护着宁域白才算正常。

徐清焰垂眸,语气有些淡,“他性子太过冷淡,始终不愿亲近我,我也懒得强求个师徒缘分,待师父回来禀明此事后任他离开忘情宗,还是改投其他峰门下皆可。”

“总之……我是不愿当他师父了。”

“瞧你这话说的。”

洛岐端着酒笑了两声,并不赞同他这番说辞。

“他既然喊你一句师父,这辈子都是你的徒弟,什么叫做你跟他没师徒缘分,咱们忘情宗可没改拜其他人为师的规矩。”见徐清焰垂着眉眼神色冷凝,不像是说笑。

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惊讶神色,“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让你如此生气?”

竟让他这个心肠柔软的小师弟说出这种话来?

徐清焰薄唇紧抿,沉默了片刻。

他跟宁域白的纠葛皆发生在往后岁月里,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师兄解释,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眼,岔开了话题,“不是说你将怀英叫过来了,怎么没看见人。”

听他说到怀英,洛岐面露郁色。

仰头将手中满杯桃花酿尽数闷了,仍觉得不够。

干脆去够摆在旁边的酒坛,拎起来“咕嘟咕嘟”的喝了小半瓶才停下,“我罚他去剑冢闭关了,他的性子实在太过桀骜跳脱,竟敢假借是我说的,抢了任务令牌下山去浪。”

也不知是被气到还是醉了,眼角隐隐有些泛红。

徐清焰略沉默片刻,点头应道,“也好。”

他这般干脆点头倒是让洛岐略惊讶,睁着迷离泛红的眼睛看着他,“清焰今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舍得让老二罚你那小徒弟鞭子,竟也舍得让我罚怀英去剑冢闭关了。”

“往日我罚他面壁半月,你不都要阻着拦着。”

徐清焰低笑了声,“你当我愿意插手你管孩子么。”

两壶桃花酿都是数十上百年的成酿,喝着味道清甜,余味却是悠长,后劲也颇大,徐清焰喝了两杯便缓缓的觉得有些头晕,说话也不像平日那般深思熟虑,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你从小就对他管教严苛,不过两三岁时就要求他自己穿衣吃饭,到能拿剑挥舞时就逼着他修炼剑道,平时也不许他有任何行差踏错,做出丝毫有违门规的事,我竟不知道你这个当父亲的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偏他生来性子桀骜跳脱,惯爱跟你对着干、不服管教。”

“我拦着你罚他,还不是怕你们生了嫌隙,谁能想到便是有我从中阻拦,你们两父子还能闹成如今这般模样,倒不像是亲生父子,反而像是结了仇怨多年的仇敌了。”

洛岐单手拎着酒坛,姿态松垮的靠着椅背听他絮叨。

等他说完才举起酒坛仰头将剩下的桃花酿喝干,随手将酒坛抛向地面,发出“哗啦”几声脆响,面沉如水、摇摇晃晃的撑着椅背站了起来。

眼神沉郁至极,犹如黑云压境、风雨欲来。

向来疏朗开阔的眸中翻滚着挥之不去的暗色,声音嘶哑暗沉,渗着些掩饰不住的骇人恨意,“他与常人不同,乃是天生的鬼王黑心,生来便残忍嗜血,我若是不对他严加管教,他如今……”

“如今怕不是早已身化鬼王,杀人无数!”

“我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徐清焰捏碎了手中的白瓷酒杯。

迸裂的碎瓷片划破了他的掌心跟指尖,血色浸染,顺着手腕“嘀嗒、嘀嗒”落下来,徐清焰垂着眉眼将染了血的碎瓷片放下,拿宽阔广袖将受伤的手指遮挡住。

轻轻的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已经醉了。”

洛岐并不反驳他这句,只苦笑着跌坐回椅子上。

拿手掌遮了眼睛不让徐清焰看见表情,声音里却带着两分遮掩不住的虚弱无力,“此事我并未跟旁人提起过,如今也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往后绝不会再传第六耳,这些年来有很多人都想知道怀英的娘亲是谁。”

“怀英没有娘。”

“他的另一个父亲,是从封印里爬出来的鬼族。”

洛歧身为仙盟魁首忘情宗的少宗主,居然会跟深渊鬼族有一个共同的儿子!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够将仙盟炸翻,怕是再见多识广、处惊不变的人听闻此事都会忍不住大惊失色。

但此刻说话之人趁着酒意微醺,四下无人,被手掌遮住的脸看不出表情,声音微颤着说的轻描淡写,甚至隐隐有些解脱之意。

至于听的人……

青鸟戳了戳徐清焰,“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徐清焰神色冷淡,“我能有什么反应。”

这整个鬼蜮都是由他所思所想幻化出来。

怀英的身世、他师兄跟那个鬼族的事,由他师兄亲口跟他说了一半,剩下那一半,则是他师兄被拖进鬼族封印后,他师父亲自于封印口摆了天机盘,以半步真仙的修为扰乱天机推测出来结果再告知他。

神色憔悴,脸色苍白的嘱咐他务必要要保守住这个秘密,万不能让怀英的身世被旁人知晓。

那个从封印里爬出来的鬼族。

怀英的生父。

比任何他们曾遇到过的妖鬼都更强、更残忍,也更狡猾,将周身鬼气收敛得极好,以至于他从小守着封印的大师兄都没察觉到。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有的只有蓄意接近和欺骗。

——那是他们鬼族的王,之所以会闯出封印来为的是找他们忘情宗复仇。

从一开始,那人想要的就是要他师兄的命。

装桃花酿的酒坛已经空了。

徐清焰拎着酒坛倒了几次都没倒出来,心里顿生了些许浮躁,随手将空了酒坛扔向地面,顿时碎片四溅,伴随着阵清脆的“哗啦”声,他师兄似乎是被碎裂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眼神警觉望向窗外,厉喝出声,“谁在外面?!”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如同离弦的箭到了门外。

徐清焰皱着眉跟了出去。

等他赶到门口时,他师兄已经跟人动起手来。

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皆使剑。

两把剑他都很是眼熟。

微微赤红的桃木剑是他师兄惯常使用的,另外那把雪白琉璃长剑他不久前也刚见到过,使剑的人本该被罚了五十鞭后正安生修养着,却极突兀的出现在这里徐清焰略皱了眉。

青鸟趴在他肩头小声哔哔,“怎么到哪都能看到宁域白,徐清焰你竟这么想见到他么?”

徐清焰神色冷淡,“没有。”

当真没有。

不论是在后山深渊里遇到毕方时,还是此刻他跟师兄说起怀英身世,他都不曾想到过宁域白。

他没想过,对方却还是出现了。

这才是问题所在。

这鬼蜮中,到底哪样是真,哪样是假。

或者说……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跟他师兄缠斗至一处的宁域白,究竟是不是鬼蜮窥探他心思所化的幻影。

若是倒还好。

若不是……这鬼蜮可就有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