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眉紧拧,脸色顿黑。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替九王妃求情的。

贺启英真是好手笔!

但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贺家的势力和贺家的人,对朝廷来说是一股助力,就连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得掂量三分。

可如今太后危在旦夕,纵然他忍着贺启英,也是会有脾气的。

皇帝眯了眯眼睛,扫了一眼顾北陵,又看贺启英,最后双手负于身后,语气冷冷地:“首辅大人,你这是要逼宫吗?”

一句逼宫让贺启英全身一怔,连忙道:“皇上误会了,微臣岂敢。”

皇帝大怒,用手指着贺启英鼻子喝道:“朕看你胆大得很!为了一个判国逆贼之子,竟动用上下几十个官员来崇阳宫,你这不是逼宫是什么!还是要逼死太后?”

听到皇上这样说,所有人将头嗑在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皇帝大喝,喝得双手不断往上舞动,“九王妃持刀弑母,差点杀了太后,你们叫朕如何息怒!”

他手蓦地指向顾北凌,“还有你老九,你明明知道母后危在旦夕,听不得任何重话,但你偏偏逆水寒行,为了个仇人的女儿,你当真要把母后气死吗?啊!”

顾北凌双豢暴捏,全身在愤怒的颤抖,不等他开口反驳,贺启英猛地将头嗑在地面,他不想同皇帝绕弯子,直切主题。

“皇上!当年林成青虽然已认罪,可先帝并未下旨定林家死罪,当年林家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如今凶手仍逍遥法外,事情兜兜转转,九王妃是无辜的,还请皇上恩准,将九王妃放了。”

谁都知道当年灭杀林家一百零八口人的凶手是太后,可贺启英不会把这个真相说出来,毕竟那个人是太后,皇家后宫最高统治者,不是两言一语就能治太后罪的。

现在救九王妃唯一的方法就是磨合,利用太后当年的罪行来磨合,若磨合不拢,贺启英也自是有办法的。这也是他为何带着所有官员来崇阳宫的原因,他就是要在关键逼太后松手。

听这话,皇帝脸色明显有怒气在攀涨,他用手指着贺启英极怒。

“贺启英!纵然先帝未定林家判国通敌之罪,可九王妃刺杀太后仍是死罪,若尔等还敢替九王妃求情,休怪朕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了!”

龙颜大怒,所有人脸色惊之一变。这磨合无论怎么磨都是磨不拢的,贝小宁必须死。

旋即。

贺启英将一块免死金牌亮了出来,他大声道:“开国褚绪皇帝免死金牌在此,还请皇上网开一面,饶恕九王妃一命!”

开国皇帝的免死金牌,这是贺启英最后的底牌了。

大家惊诧不已!

见免死金牌如见开国皇帝亲临,所有崇阳宫的人都跪了下去,就连皇帝见了,都不由惊住,屈尊而跪。

开国皇帝的免死金牌,对贺家来说是永远的无尚荣誉,因为贺家是开国元老家族,曾经战功无数,至今仍是功臣,上下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未衰落,这就是皇帝为何忌惮贺家存在的主要原因。

只是这块开国免死金牌一年只能免去外人一次生死,本族上下到子孙,一年只能用五次,开国至今,贺家这块金牌一直未用过,大家都快把它遗忘了。

这次用在九王妃身上,贺启英是下血本了。

蓦然间,崇阳宫的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位年迈的公公从里面急匆匆走了出来。

他看向跪着的皇帝,自己也跪了下去,声音谄媚,按照太后的吩咐道出话语,声音很响亮。

“皇上,太后说了,九王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他是判国逆臣林成青的孙女,

虽然先帝未治林家的罪,可他的后人仍是待罪之身,以后不管是男子兼事或是女子进宫,永不被朝廷录用,

还请皇帝下旨,立即削去贝小宁九王妃衔头,并让九王爷体书一封,将贝小宁休出王府,从此割断夫妻情份,莫要侮了皇家名声。”

公公嘴里轻轻柔柔的一句话,说得所有人波澜汹涌,震撼人心。

居然让九王爷休掉九王妃,太后这是有多狠啊!

既然杀不掉,宁毁掉!

顾北陵蓦然抬头,目光猩红的想要杀人,他朝那公公怒喝:“若本王不答应了!”

那公公立即道:“若九王爷不答应,太后宁死,便是王爷的过错了,王爷当真要做那不孝子吗?”

是啊!

九王爷若在这个时候想破罐子破摔,好不容易救活两次的太后,随时都可能被气死。

在所有人看来,只要太后死,那么当年林家一百零八条人命的仇也是自然而然报了。

可贝小宁会被史官狠狠写上一笔,贝小宁九王妃诛杀太后,迷惑王爷,祸乱朝纲,是北梁第一祸国王妃,是永世千古罪人。

顾北陵被逼得眼睛里充斥着滔天怒火,不断滚滚在燃烧,似要把整个皇宫都烧了。

他正想站起来反驳,旁边的贺启英连忙扯住他手臂,朝他摇了摇头。

似乎在说,王爷莫要冲动,当真气死太后,九王妃更加危险,王爷自己又如何自立不如先将九王妃救出来再议。

顾北陵被迫无奈,最后只能答应。

从崇阳宫出来后,顾北陵失魂落魄迈着步伐,他一步一步艰难行走着,好像那条红墙出宫的道路,需要走一辈子那么长。

天空下着细雨,雨珠点点滴滴落在他额头、脸庞、头发,睫毛上,无一处不在诉说他的悲伤与可笑。

他连着也那么哼笑两句,似嘲讽似悲哀又似疯狂。

跟在身后的越风听王爷傻笑,吓了一大跳,连忙叫道:“王爷?您没事吧?”

顾北陵突然顿住脚步,努压制内心要爆发的悲哀,无奈地发出笑声:“本王无事。”

他仰起头颅,看着灰白的天空,任风,任雨水,浇淋着他此刻痛彻的心扉。

越风知道这样的王爷已经痛苦到了极致,微微叹了口气:“王爷,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顾北陵身体明显一弹,脸色却是那么平静,许久他才道:“哭有何用或许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未来。”

越风听到这些话,心替王爷微微发疼,突然间明白王爷是有多么的爱王妃,爱到可以为了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忍下所有仇恨,也要放九王妃走。

“回府,拟休书吧。”顾北陵声音轻飘飘的。

越风身体徒地一怔。

休书……

这两个字听起来,是多么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