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那间和室中的对话并非孤例。

事实上,总监会高层背后的很多家族都同一时间遇到了这个问题。

而其后果之严重甚至让他们都难以想象。

这是国家的强盗行径。表面上看是这样。

甚至不是要分一杯羹,而是全部榨取。

衍生的问题也很多。

资本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一旦集聚的道路被堵塞,它就会流到别的地方去了。

古老的术师家族在财阀和政治世家那里的影响力在暴力机器的新规则下瞬间化为乌有。

不过并不是说咒术师没有反抗的手段,但那种行径是要落到个体上的。

而作为个体的咒术师,在被针对性防备之时也没有那么强大,更不要说可以收买了。

事实上,只有既不亲身去战斗,也不用自己经营财富的那些术师才会在这么久的风云变幻后还没发现某些变化。

当他们把五条悟和夏油杰当做假想敌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毁灭是从底部蔓延到顶部的。

掌握着权力的头一直指挥着手和脚做一切事,而当手和脚反过来反对头的时候,他们最为相信的权力就消失了。

被政府方毫不留手地压榨的对象自然是曾经吞下了最大的蛋糕现在又最先失去反抗能力的那一部分。

御三家不在其中。

这倒不是给五条悟面子,主要是御三家的术师毕竟实力较强,在祓除咒灵上是中流砥柱,不像某些烂橘子那样只会缩着要求别人干活。

但也仅仅是没有被下狠手,挨刀子是省不了的

再者,对付御三家有其他方案。

分化,能拉拢的拉拢。因为过于封建以及追求术式而导致族内多支并行,在这个时候很容易许以利益激化矛盾。

在这里还是得感谢五条悟。禅院家的十影在他手上,禅院直毗人的遗嘱被爆出来后政府的工作进展顺利了很多。

当然,咒术事务科本身是不可能做到如此大手笔的,很多咒术世家内部可利用的阴私都是看出情况不对自愿被拉拢的术师的执行上其实也是他们,有后台后一切好办。

旧的王朝就这么逐渐瓦解,所发出的声响可能就像阳光下爆开的肥皂泡一样。

它逐渐透明,最后爆开的啪除了一点声音以外造不成任何伤害。

在出完任务会学校的路上解决了一批很不像样子的诅咒师的五条悟对此体会最深。

最近他主动了很多机会给烂橘子们死前挣扎,但他受到的袭击的力度甚至还不如小时候,所以说认不清楚现实的人连想要绚丽一点的结局都不可能。

和政府方签完协议后他能知道那边动的一切手脚,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在表面吸引注意力来配合。

这是流血非常少的变革,因为其本质是把过去留在过去,所谓的强行体面。

如果是过去的他绝不会认同这种做法,因为断尾逃生,改投新朝的人实在很多,让人会有新瓶中是不是又装了旧酒的疑问。

但现在的他对此懒得理会。从国家的角度自然希望能尽可能完整地保存现役咒术师的实力,可以理解。

而要是那些人故态复萌只能说夏油杰这边的素人派会很乐意取而代之。

没错,夏油在结构上解散了盘星教,但就最近而言,他的同伴数量在增加。

以前他的目标过于偏激,所以愿意跟随他的人毕竟是少数。但现在立场转变后,他联系了很多原先认识的个人接活的咒术师非总监会辖下但也不是滥杀的诅咒师,转达了黑色区域即将收拢的消息,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愿意观望。

直接为政府做事听起来是很奇怪,但如果是政府主导重建了行业规则,那也不是不行。

事情是一天天逐渐明朗起来的,总监会的权力从可以随意处刑到命令都几乎出不了建筑花了接近两个月,但离一个明面上的新的管理机构建成还有很久。

在此期间,五条悟一直一课不缺地上他的课程,中间还思考着帮他的远方亲戚乙骨忧太同学解咒。

这可能是唯一一件他失踪在外导致的不太好的发展乙骨的实力增长得太快,已经超进化成了货真价实的特级术师,现在恐怕即使是夏油手搓一个漩涡也没法让他解除里香的咒力限制。

看着身穿白色校服的男生身上那种羞怯已经完全褪去,对咒力和术式的使用也达到了新的境界,站在训练场外的五条悟许久才转身离去。

“这也算是没有夺走他们的青春吧。不把本代的垃圾留给下一代。”五条老师觉得自己也进化成了新时代的真正的好老师。

他的话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在说给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我很高兴你决定至少见我一面。”

在远离咒术界纷争的某间私人藏书馆中,红发的女人给她的拜访者沏了一杯红茶。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里面加白兰地或者伏特加。”她用显然是调侃的语气说道。

“不必了。”这么说着,看上去非常苍白的年轻男人也没有去动那杯红茶的意思。

沏茶者本人毫不介意地开始喝自己的那杯。

“我很喜欢书。”她很主动地开口道,“所以我的落脚点不难找。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希望书上没沾上血。”

“你不是已经提前把那个旧书铺买下来了吗布雷德伯里小姐,你难道觉得我是个滥杀的人吗”费奥多尔说道。

布雷德伯里用一种并不热切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那么,说些正经事。嗯,还是书。”她竟然十分直接地挑明了这个秘密。

“你想要和我合作,取得那本书。”费奥多尔说道。

“没错。”

布雷德伯里承认了她之前的所作所为的部分目的的确是在自荐。

至于斗南次官这种中转途径,连提都不用提。

持先手的人有优势,也有对应的劣势。布雷德伯里不知是从费奥多尔的营业表情中看出了什么,又一次主动开口。

“我知道书在横滨。实话说,我想过把这件事直接告诉菲兹杰拉德。但我觉得他会无功而返。”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自己评论的不是组合的现任首领。

听起来不像是偏见造成的评价,而像是深知内情的人在实话实说。

费奥多尔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一下。

“你对我怀有的信心真是让我诚惶诚恐。我只是一个情报商而已。”他说道。

这么说的人实际上是国际有名的恐怖分子。

布雷德伯里把茶杯放回碟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

“恕我冒犯,能从我在咒术界做的事中理解我真正的目的的人毕竟是少数。我对手段上的偏好不影响我对同路人的搜寻。”

这似乎解释了一个明显倾向于少流血的人为什么会主动联系魔人这是双向筛选。

当果戈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至少有一个人和她的观念相近。

“我想你并不太需要我的帮助。”费奥多尔依旧很平静。

布雷德伯里谜一样地取得了太多她不应该知道的情报。过于可疑。

费奥多尔并不认为这样的人适合合作,至少长时间合作不行就像他和太宰治不会合作一样,他们顶多保持一定的默契。

事实上这也是布雷德伯里可疑的点之一。她应该理解为什么他不会同意合作,但还是这么主动。

布雷德伯里钢蓝色的眼睛里透出了明确的愉悦之色。

她站了起来,走到身后的巨型书架上随手抽出了一本书。

那是一本德语的社会学论著。

布雷德伯里拿着书回到椅子上。她把书背面朝上放在了两人中间。

“如果我说刚才那个书架上的所有书我都能背下来,你觉得我的异能力是什么”她以一种可怕的镇静态度问出这个问题。

过去从来没有人知道布雷德伯里的异能力是什么。

费奥多尔稍微生出了点兴趣。他能看出布雷德伯里没有说谎,她的确能做到她说的事。

“你能通过皮肤接触接受以纸质为载体的信息。”他做出了自己的推测。

如果是这样,布雷德伯里的异能力的确是情报获取的优势能力。

但这和他们之前在谈的话题并不相干。

“从功能的角度来说没错。”红发的女人把手放在了那本书上面,再移开,“但更接近本质的说法是,我现在和这本书才是同类。”

这个回答

费奥多尔理解了对方为什么要向他解释自己的异能力。

“你的异能力导致的性质改变是不可逆的吗”他几乎饶有兴致地问道。

布雷德伯里的表情,一切表情都消失了。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待机状态的机器人。

“应该说,从我异能力觉醒的那天起,就一直处于异能力暴走的状态。我从没能停下过。”虽然她的话语依旧很和缓,但听起来和之前却不一样。

她把身上的伪饰去除了。

“所以,我想要和你合作找到书的心愿是非常真实的。”布雷德伯里补充道。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这的确很合理。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书,寻找书,想要利用书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但想要通过书来消除异能力的大概确实只有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