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上被困住了多久了?

不管是在恐惧,还是因为戒备着可能的袭击,身体都由于化学物质的分泌而失去了时间感。

而且因为没有特地记忆,只能大概确定高悬在头顶的圆月似乎没有发生位置的变动。

“月亮的话,我上一次醒着的时候就是在那里,而且一直是圆的。”克拉丽丝突然半曲身凑过来说道。

是因为自己盯着月亮看被注意到了吗?狗卷退后了半步。

还是不能对那张靠近的脸无动于衷。

少年用手语比出‘我再去查看一遍,请注意跟随。’然后转头重新探查周边。

之前注意到天台的门没有随着咒灵的死去而重新出现,他立刻明白这次的事件还没有完结。

还有第二只咒灵存在吗?

要镇定,找出敌人的破绽,然后发动反击。

话虽如此,但看到倒毙在眼前的饿死的人的尸体,心里果然还是平静不下来。

“能稍微等我一下吗?”耳边响起女声的同时袖子有被轻轻拉动的感觉。

‘怎么了吗?’狗卷‘问’道。

不知什么时候红发的女人已经半蹲在了地上,右手拿着一根人类的胫骨,靠得相当近地观察着。

是从仿佛被野兽啃食过的尸骸堆里翻出的一根,上面还带着小块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筋膜。

克拉丽丝好像完全闻不到血腥气似的赤手拿着骨骼从一端看到了另一端,然后——

“我好像明白了。”她十分笃定地说道,接着用左手目标明确地从骨骸堆里捞出了半截断骨,站了起来。

场面看起来十分诡异。

本身美到有些非人感的女人双手各拿着一根仍带着血肉的人类骨骼站在圆月之下,嘴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非常犹豫地,狗卷用手语比出‘对不起,请站在那里解释。’

理解了这样的指示,克拉丽丝看起来有点苦恼,她把双手并在一起向前伸,正好把完整的那根胫骨伸到狗卷眼前。

接着她说出了更为惊悚的话:“这两根骨头是同一根。”

“你倒是仔细看啊!我左手拿着的那根胫骨虽然从中间断裂了,但从保留的部分已经足够做出比较了。稍微摸一下上关节面和胫骨粗隆就能察觉到问题吧,还有就是滋养孔的位置和比目鱼肌线的走向完全是一模一样啊!”

被受到惊吓的狗卷条件反射地使用咒言钉在原地,克拉丽丝异常不爽地大声说道。

其实,他完全听不懂对方说的术语,也不想伸手去仔细摸死人的骨头,但听到克拉丽丝的发言后,狗卷还是相当勉强地上前一步,试图从两根骨头上找到对方说的共同点。

等等。仔细看的话,好像确实是——

“恢复。”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克拉丽丝认为这是值得注意的一点,狗卷解开了对方的定身。

接着,两人非常自觉地交换了位置,克拉丽丝在前面探查,狗卷在后面注意周围。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次较长的沉吟过后,克拉丽丝给出了观察的总结。

“9具尸体。在这个天台上,可以确认的具有不同特征的人类尸体是9具。其余多出来的完整的尸体和分散的骨骸都是一种‘复制’。而且所有的看起来受酸腐蚀的骨骸和被野兽啃食的骨骸都是饿死的人的‘复制’。”

没有问克拉丽丝是如何确认那些骨头是还基本完好的饿死的人的尸体的‘复制’,狗卷只是根据对方的结论继续思考着。

第一点,这里所有的死者都实际死于饥饿和缺水。

第二点,真身未明的敌人能够制造非常真实的幻觉。

“还在想吗?”因为无法洗手而在检查完尸体后一直摊着手的克拉丽丝打断了他的思绪,“要不要我再提供点帮助?”

虽然这么问了,但她并没有等狗卷做出答复,而是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看到的尸体数量远超过真实的数量,而这个天台看起来也远超过这栋楼原本应该有的大小。天台的门消失了。不,应该说是看起来消失了。专家小哥,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到天台来的吗?”

从看起来完全是点画派的油画版11楼进入了非常现实的天台?

狗卷迟疑着‘说’明了一切。他似乎理解了真实发生的情况。

“那就没错。你看到的幻觉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还升级了。从仅仅影响视觉到能够影响五感,看起来接近现实不过是更为隐晦的诱饵罢了。”克拉丽丝在做出推理之时脸上有一种特别的光彩,“我们并不在什么异空间,而应该就在这栋楼的真实存在的天台之上,那么那扇天台的门也一定存在着。”

的确如此。只是考虑到直到现在两人的感官依旧被幻觉所影响着,该怎么找到那扇——

唰——

有些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在寒风吹拂之下迅速变冷。

狗卷下意识地用手沾了一点捻了一下。

有点黏黏的。

肉体撞击到地面的声音迟了一拍才响起。

白色裙子上迅速晕染开来的深色印记在月光下看起来很像打翻了的墨水渍。

于此刻,狗卷脑中的思考才最终完成。

——直到现在两人的感官依旧被幻觉所影响着的话,那么死去了的咒灵果然也可能没有死吧。

没有再多看一眼克拉丽丝小姐倒在地上的身体的余裕,狗卷棘迅速回到了作战的状态。

放弃了寻找即使出现在眼前大概率依旧是幻觉的咒灵本体,他选择直接无差别攻击。

“爆炸吧!”

从口中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从肺部的深处传来了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一样,想要紧接着说出的第二句话卡在了舌尖。

某一个方向传来了令人心神动荡的哀嚎声。

但这双眼睛看到的景色依旧没有发生变化,那么——

随着喉口溢出的鲜血一起吐出了下一句无差别咒言。

“去死!”

仿佛咒骂一样的话语从身体中抽走了剩余的咒力。

同时,周围的一切仿佛老旧的电视机显示屏故障似的闪烁了几次,最后能看到的东西都像解除了滤镜一样色调发生了改变。

在自己右侧大约5米远的地方,天台的门好好地立在那里。

结束了。

疲惫至极的咒言师倒下之前在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应该早点直接攻击的,对不起。

什么叫做没有在天台上找到他说的那个女人?

似乎是从狗卷的脸上看出了他的疑惑,同班的女同学推了推圆框眼镜解释道:“除了9具尸体和昏倒的你以外,没有在天台发现其他人。”

“也没有血迹。地上和你脸上都没有。”禅院真希又补上一句。

坐在宿舍床上的少年闻言不由地有些呆滞。

他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高专,一五一十地写完任务报告后试着询问有没有生还者结果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

“木鱼花。”狗卷还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其实是棘你在做梦吧。”坐在凳子上的熊猫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青春期之梦。在危机中出现的美丽大姐姐什么的,因为疲惫过头头脑产生了混乱才想象出来这种角色。”

“啊,有可能。是不是悟收藏的血浆片看多了,就是那种,恐怖片女一号。”真希在旁边表示了赞成。

被同学调侃着,狗卷的脑海中重新浮现起在天台上的回忆。

在月光下像鸽子一样的——

他打住了回忆。

绝对不是梦,但探查的必要似乎——还是不要过多思考了。

很快回到正常生活中去的狗卷棘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场合看到活着并且形象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克拉丽丝’小姐。

“啊——嚏。”

在天台上没有受什么伤但却冻得感冒了的赤枝发誓下一次凹造型绝对要多穿一点。

布雷德伯里是他使用的第一个女性马甲,虽说当初使用‘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时他还没有想过具体设定,但出于各种考虑他还是性转了一位男性文豪而不是直接使用女性文豪的马甲。

毕竟布雷德伯里的确是爱伦·坡的忠实读者就是了。

至于在天台上面对狗卷棘同学的一系列表演,倒不是他刻意要达成如此诡谲的效果,而是环境加成下的巧合。

他最初的目的仅仅是伪装成咒灵事件的受害者接触到高专的相关人员而已。

身着白裙和赤足也是因为存有另一套他确信会令人闻之落泪的说辞。

没想到自己做的初步尝试竟然直接中了大奖,为了不在高专方面进度过快,赤枝不得不让‘克拉丽丝’暂时消失。

低头在手机上圈定了一个东京郊区的位置后,他把手机息屏收回口袋。

“请问是预约的比提小姐吗?”眼前穿着衬衫短裙套装完全不像宗教业人员的盘星教成员问道。

“嗯。是我。”穿着灰色的长风衣带着一顶深紫色钟形帽的女人紧了紧围在脖子上的羊绒围巾,含糊地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