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侧身对着这边的,只能看到一个侧脸,可楚风总觉得有点熟悉。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鱼儿显然没有听进他的话学乖。

只见那人将清理干净的鱼放到一边,随手抓起他们留在那里的鱼食撒进池里,那些蠢鱼就争先恐后的涌了过去。

那人迅速出手一捞,手上就多了一条鱼,手起刀落,鱼肚就被剖开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

楚风看着看着就看直了眼。

凉亭里的两人还在交谈,丝毫不知放生池的鱼正在遭受一场灭顶的灾难。

“没时间了。”主持又是一声叹息:“她一直说没时间了,老衲问她是何意她却不愿说。”

“原本可以足月诞下的孩子,恩人硬生生喝了一碗催生药让她提前一个月出生。”

“老衲记得那天是九月十三吧,恩人也不让老衲去请稳婆……”

……

“轩辕策,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主持还在述说当年之事,轩辕策脑中突的就响起如同一道魔音折磨了他十七年的话。

那时候他怎么说的来着?

“姬洛,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你不要在这胡搅蛮缠。

我与王妃已经说好,待她三日回门后便会以侧妃之礼迎你过门,到时候你们姐妹二人便……”

“啪。”

回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耳光以及那人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他想着再等等,等皇兄的皇位坐稳了便跟她解释,可是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那般。

她的出现亦是一样,他不知道她从何处来,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留给他的就只有那个耳光和那道决然的背影。

耳边伴随着主持讲述当年姬洛产子的凶险,轩辕策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揪住,紧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主持目光飘远,实则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变化,看他这样眼中闪过一抹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精光。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幸好没出什么岔子,恩人生下了一个女婴,那女婴的眉间还有一朵跟恩人眉间相同的印记。”

他是个出家人,怎么可能那么清楚恩人是如何生产的?

但是这厮负了恩人在先,方才又拿放生池里的鱼威胁他。

不出这口气他就不是这第一国寺的主持了。

于是他就把听闻过的妇人产子可能会遇到的危险综合了一下。

什么生产之时发现胎位不正,生了一天一夜结果胎儿的脚先出来,好不容易生下来结果大血崩……

总之怎么凶险就怎么说,效果比他想象得还要好。

主持在心中念了句佛号,恩人和佛祖勿怪。

轩辕策的额头已经出了一层汗,脸色苍白,就跟刚生过孩子那般。

他将那股腥甜咽下,双手握紧成拳:“那孩子呢?去了何处?”

“不见了。”说起这个主持脸上也带上了愁容:“孩子出生后,恩人一日未歇,便整日带着那孩子早出晚归。

如此过了约莫一个月,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个人。”

“老衲注意到恩人眉心的印记不见了,整个人看着像是受了重创,便问她出了何事。”

“恩人只说了一句孩子不见了便回了院子,不想当夜她用一把火将她住的院子烧了,第二日老衲便再也没看见她。”

后来有一伙人寻上寺庙,他才知道那晚恩人回来是为了抹去自己生活过的痕迹的。

难怪她不让他去找大夫,哪怕住在灵隐寺一年,也从不让寺中沙弥知晓她的存在。

最多偶尔在后山走动,有人遇见了也只会将她当做来上香的香客。

她是不想连累灵隐寺!

轩辕策闭了闭眼,努力稳住心绪,剖析从主持口中得来的信息。

有人在追杀她!

孩子不见了!

她身手了的,更善用毒,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将她逼到那等地步!

轩辕策也知道从这老秃驴口中再问不出别的东西了,他缓缓站起身欲离开。

有风拂过,竹林被吹得簌簌作响,同时带来一股……

“等等。”主持突然大叫一声:“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轩辕策一顿,实在不想搭理这人,他气这人当初瞒他,更恨的是自己。

但是那股气味太过浓郁,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动了动鼻子下意识道:“好像是鱼被烤焦了的味道。”

他话音刚落,“砰”一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楚风站在树上数着那人杀了多少条鱼正数得认真呢,主持的一声大叫吓得他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下来。

爬起来对上两道目光,楚风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可是抓鱼的又不是他!

“放生池边有人在烤鱼。”他毫不犹豫就把人给卖了。

主持瞳孔一缩,拔腿就往放生池的方向跑去,那速度之快僧袍翻飞带起了一阵风。

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速度?

轩辕策挑了挑眉跟上去,他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老秃驴方才是在故意夸大其词吓唬他!

不过哪怕没有那些意外,他也知道妇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若是姬洛还活着,怕也是恨他入骨吧!

放生池旁,沈易佳拿起一条烤黑的鱼,撕下一块鱼肉递到团子的嘴边:“快吃吧,吃完我就得下山了。”

她怕团子换了新环境不适应,便让墨鸢三人在山下等着,自己骑着团子陪它到山里逛一圈,一人一虎像是巡视领地,逛着逛着就发现了这处水潭。

山里有水谭没什么好奇怪的,惊奇的是水潭里密密麻麻的鱼,一条条肥得很。

沈易佳觉得它们都快游不动了。

这可是意外之喜,她当下便决定在这里给团子做一顿好吃的,顺便带一些回家做腊鱼。

趁着烤鱼的功夫,她就在一边杀鱼,结果杀得太尽兴忘了时辰,鱼给烤糊了……

不过还好糊的只是外面一层。

团子缩了缩虎头,对上沈易佳关爱的目光,含泪张开了虎口。

唔唔唔,它后悔了,做什么要想不开非要见这人!

“阿弥陀佛,佛门之地,怎可,怎可杀生?”主持看着堆在那里清理得干干净净被串成一串的鱼,亮得反光的光头阵阵发晕。

原本后山也会有沙弥走动的,可因为轩辕策的缘故,他叮嘱了这几日都不许人到后山来。

不成想,不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