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大吼大叫的不是别人,正是姬洛最初在医馆遇到的那个中年男子,他为了照顾妻子没有出城。

别人唤他马三。

马三脾气暴,事还多,马氏一有个风吹草动他就扯着嗓子到处喊人。

大家都被他折腾怕了。

最要紧的是,以马三对马氏的重视,他们毫不怀疑,若马氏有个好歹,马三怕是会愤而杀人。

可……这是马氏染病的第五日了……

“我去吧。”姬洛站起身。

让一个女子站出来,大家脸上不免带上了羞愧之色,可又实在怕马氏有个好歹被马三迁怒。

太医正犹豫道:“姬夫人,要不然……”

他话没说完,姬洛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太医正:……

马三被几个学徒挡在门外,见姬洛出来,他一把甩开抓着自己的人:“姬大夫,姬神医,你快去看看我婆娘吧。”

墨鸢走过来:“主子。”

姬洛点了点头,跟着马三去了马氏的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腐肉的气味,马氏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咳着,咳嗽声从她嗓子眼里挤出来,微不可闻,每一下都似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气。

听见动静,马氏艰难的转过头,眼中却没什么焦距:“你……怎,怎的又……去麻烦大夫了。”

她脸上长满了脓疮,有些被抓破了,坑坑洼洼的,早已不复姬洛在医馆初见她时的模样。

因为这些脓疮的缘故,马氏也没穿衣服,只盖了一条薄被在身上,姬洛走上前掀开一角,入目所及之处没有一块好肉。

甚至已经流出了脓血。

这是病情恶化的征兆。

“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快不行了,大夫,你快出去吧,这瘟疫厉害,莫沾上了,其他人还等着你们救呢。”

姬洛还没开口,马三先不乐意了:“胡咧咧啥呢?”

马氏扯了扯嘴角:“刚嫁给你那会,别人跟我说你会打人,吓得我整宿都不敢睡……后来才知道,你就是嗓门大了点……凶了点……”

马三眼眶一红:“以后不凶你就是了。”

“好……咳咳咳……”一个字出口,她开始剧烈咳了起来。

马三顿时手足无措:“姬神医,快,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姬洛淡淡道:“你先出去。”

马三下意识要拒绝,又怕自己在这真会耽误马氏的治疗,只得离开。

马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墨鸢拧眉:“主子,她……”

姬洛打断她:“我知道。”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喂进马氏口中,墨鸢见状,忙拿来水给她灌下。

服下药后,马氏的气息明显稳了下来,但姬洛知道,这药只能让她暂时好受点,救不了她的命。

确切的说,如果再找不到有用的方子,马氏撑不过两日。

……

门外,马三抱头蹲在檐下,身后的房门打开,他腾地站起。

“姬神医,我婆娘怎么样了?”

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站在那,双眼通红又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姬洛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她睡着了。”她道。

“哎,好好好,多谢姬神医。”马三连连道谢,目送姬洛和墨鸢离开,刚准备进屋看看马氏。

院墙隔壁突然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听不太清,只要不吵着马氏休息,马三原也不准备理会,然他还没走出两步,一道满含惊讶的女声徒然拔高。

“真的可以治好瘟疫?”

马三顿住。

另一道声音响起:“嘘,你小点声。”

……

从马氏的房间出来,姬洛净手换了身衣服,又去药房给马氏开了个方子才回家。

“呵,还知道回来。”

如此欠揍的语气,让刚踏进院子的姬洛直接顿住。

她看了坐在院中的轩辕策一眼,又看向站在轩辕策身旁一脸复杂的楚风。

淡淡收回视线不打算理会。

因为马氏的事耽搁,她今日确实回来晚了点,可她什么时候回家何时轮到轩辕策来管了?

自认为自己已经被姬洛接受,可以端起岳父架子的轩辕策不满道:“楚风,你瞧瞧,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本王就说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是岂有此理。”

被沈易佳掐脖子威胁过的楚风想死的心都有了:王爷,你少说两句吧。

回来的这个可不是你认为的宋大人。

轩辕策继续道:“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佳佳看清他的真面目。”

姬洛停下打水的动作,危险的眯了眯眼。

“王,王爷……”楚风要跪了。

他已经看见王爷知道真相后自己的下场了————焚尸坑多了一具叫楚风的尸体。

“哈哈哈……”

爆笑声从偏房里传出来,沈易佳是真的忍不住了,她笑得前俯后仰,给宋璟辰擦拭头发的手都在一抖一抖的。

宋璟辰无奈,从她手上拿过帕子自己擦,嘴角也没忍住上扬了几分。

咳咳,他还以为轩辕策开口请他帮忙,是接受他这个女婿了,没想到啊……

嗯,看来以后不能帮他了。

轩辕策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

“呵,王爷想让佳佳看清什么?”姬洛冷笑:“看来王爷是不需要我帮你治眼睛了,既如此,墨鸢,去给王爷收拾一下行李,送客吧。”

“是。”墨鸢早就想把这个有事没事就在自己主子跟前晃的人赶走了。

姬洛一开口,轩辕策直接懵了。

他回想了一下前面那个“阿洛”回来好像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是那丫头再说……哪里还想不明白自己又被亲闺女坑了。

站起身慌乱的解释道:“阿,阿阿阿阿阿洛……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你……我,我以为你是宋璟辰。”

姬洛拧眉。

“娘,你别被他骗了,我相公早就回来了,他怎么可能把你误认成我相公?”沈易佳推开窗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反驳轩辕策的话。

宋璟辰很有礼貌的打招呼:“娘。”

轩辕策气结,连忙把事情前后经过说了。

“家里就这么些人,我以为前面回来的那个是你,就只有宋璟辰没回来了,所以……”

他一脸的委屈。

可不得委屈,白高兴了不说,还给那臭小子端茶倒水。

轩辕策想想就气得不行。

又有点庆幸姬洛回来得及时,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肉麻话还没来得及说。

楚风也道:“姬夫人,我家王爷当真是认错人了。”

姬洛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哪怕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事情真相。

不过外面到处闹瘟疫,她也没真的把轩辕策赶出去,就是今日扎针的时候轩辕策的呼痛声格外响亮。

一夜无梦,翌日一大早,一家人刚坐下用早膳,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救救我们的亲人吧。”

“求圣女救救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