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辰伸手将他拦下:“杨叔,你是府中老人了,不必如此。”

哪怕听到宋璟辰亲自来了的时候他便有所猜测,此刻亲眼看见宋璟辰是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杨叔也激动的热泪盈眶。

“大公子,你的腿真的好了?”他想问为何之前并未来信告知,转而想到这事还得瞒着,信件并非万无一失,便没问出来。

宋璟辰在桌边坐下,示意杨叔也坐才开口:“此事先不提,先说说城中情况。”

杨叔不比上官瀚好打发,他并不想把那丫头暴露出来,毕竟这些都经不起推敲的。

若不是知道有些事不可能瞒过她,宋璟辰甚至希望她什么也不知道。

杨叔看出宋璟辰不愿说,便也没再追问,结果是好的就行。

转而将城中的事事无巨细的与宋璟辰交待清楚。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城中早已没有药材,为了节省粮食,兵将与壮丁一日只食一餐,妇孺每日分得一碗清粥,便是如此,也撑不过三日了。”

若是宋璟辰不来,他便准备跟麒麟山上的五万私军里应外合拼出一条血路也要将安乐王安全的送走。

私军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是断断不能动用的,一旦动用,便等于暴露在崇安帝的眼皮子底下。

宋璟辰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忽而停下问道:“匈奴军下次投石是何时?”

“若无意外,便是明日。”

“城中有多少台投石机?”

“这……”杨叔略微思索道:“原本有不少。可是匈奴人来得突然,大部分都被毁了,如今尚且能用的还有十台左右。”

“有无能用的将军?”宋璟辰又问。

“有,孟江与左飞都是可信之人。”

他来到这边后大部分时间虽然在麒麟山上,但因要保证安乐王的安危,每日都会有人将浔阳城内的事写信告知与他。

“你找到这二人,让他们连夜召集城中百姓将家中的布匹编制成网,编制好后……”宋璟辰说着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手指沾了些茶水。

在桌上边画边继续道:“城墙上的人全部退下。让孟江领一半的人守在东门,剩下的跟着左飞去守西门,待匈奴军投石……”

杨叔眼睛越听越亮,布网能缓冲巨石掉落的速度。不仅可以减少损伤,还能用匈奴军的投进来的石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这么些时日过去,匈奴军算到他们城中已断粮,早已得意忘形,志得意满,最是松懈的时候。

待听到宋璟辰说要亲自领兵出城时,大惊失色道:“不可,公子你有所不知,匈奴军有二十万之多,可我们却只有五万人。

并且城中兵士大部分都是临时顶上来的普通百姓,他们根本不会打仗。”

原来就没多少人,被匈奴军几次三番的骚扰,更是死的死,伤的伤。

百姓们便自发穿上那些牺牲士兵的盔甲……

“无妨,挑选五十个机灵些的人随我出城即可。”

五万人残兵弱将对二十万兵强马壮的匈奴军几乎毫无胜算,他现在要做的也是尽可能拖延时间罢了。

想要匈奴人退兵,只能釜底抽薪,这个关键,便在小王子身上……

既然城中的粮草不够,他便带人去‘借’粮。

他最初的打算原本是想救了上官翰便走,可是崇安帝的决定以及匈奴军中探听到的事让他改变了主意。

而且,背后之人不是想一箭三雕吗?那他便要他得不偿失。

宋璟辰眼中划过一抹讥讽。

细细交代完杨叔,他便带上面具登上了城楼。

守城士兵看到他纷纷拿着武器围了过来,宋璟辰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

士兵看清那令牌上面的乐字,齐齐跪下见礼。

那是代表安乐王身份的令牌,王爷能交给此人,定是可信任的。

对于他们转变得如此之快的做法,宋璟辰皱了皱眉,不过他并未多说。

站在城墙之上,他将怀中的荷包捏在手中,看着南边陷入沉思,快了,很快便可以回去了……

山道上,宋璟辰带着一小队人骑着马快速行进,他身后的人骑着的马后还拉着一辆辆装着粮食的板车。

四周除了马蹄踏踏以及车轱辘滚动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经过一处山坳口,变故突生。

一个个巨石从两边的山坡滚下,马儿吓得扬起前蹄再不肯前进半步,队伍瞬间被打乱。

宋璟辰避闪落石的同时一双冷眸环视着山坡上。

他能避开,他带着的人却不行,很快便死的死伤的伤,刺目的鲜血洒了一地。

“公子,小心......”

一道惊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宋璟辰回头看去,便见一兵士以身为盾替他挡下一支利箭,那人嘴角流下一丝血迹,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宋璟辰的方向倒了过来。

宋璟辰下意识伸手去扶,却没注意到那人低下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色......

他手刚碰到那人的肩膀,只觉腹部一凉,夹杂着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

宋璟辰一顿,手上一个用力便将那人的胳膊卸下,以手为爪掐住那人的脖子一收,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便没了气息。

一只被鲜血染红的荷包从他怀中掉出落下滚到一旁,宋璟辰心中一紧,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探出去将荷包捡起。

突然破空声再次响起,一支箭直直的向他心脏处射来......

“相公!”沈易佳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呼吸,颤着手抚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疼得厉害。

她这一声将其他人唤醒,团子一个箭步冲到沈易佳身边,其他几人也围了过来,皆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爷,怎么了?”

“哥哥,怎么了?”

阿浔与幺鸡同时出声。

他自然听到了沈易佳喊的那句相公,但是沈易佳一日没有与他说自己是女儿身,他便当作不知。

毕竟单纯的孩子不能太过敏感不是。

墨鸢忽而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往身后一放,自己凑到沈易佳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沈易佳抿紧唇瓣不语,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此时已是天光大亮,大雨也不知是何时停的。

沈易佳跑到他们安置马匹的屋子,将马牵出来直接翻身上去,招呼也未打一声便一人骑马奔了出去。

其他人对视一眼忙追上去。

几匹骏马朝着浔阳城的方向在官道上疾驰,地上的积水被踩踏得溅起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