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筑响也在音乐上的行动力堪称一绝。

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适合的人选消息,赶过去拜了师。

他们家在商业方面被都筑响也的三舅舅打压,但文艺类的人脉却没受到什么影响。

都筑响也转修琵琶的想法很快就得偿所愿。

有了可以支撑心力的事物,接连失去两位至亲血脉的无声哀痛在一日日的专注练习中被抚平。

并非遗忘。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

都筑响也经历过温馨,也品尝过冷寂,但毫无疑问他是被爱着的孩子。

明白这份感情的珍贵,过去的所有美好都被他藏在了心里,背负着沉甸甸的重量开启了新的篇章。

跨过了低谷,都筑响也的演奏技艺和情感更上一层楼。

火原和树对民族乐器的了解只有皮毛,远不如他在西洋乐器领域的造诣。

可他听得出来。

都筑响也在情感表达上远胜从前。

火原和树不由得“嘶”了一声。

是的,即使都筑响也换了主修乐器,但他仍然待在演奏部。

学习音乐的都待在他们这个社团,拉小提琴、弹钢琴、吹小号……的人比比皆是。

也就是说,他们学校也只有这么一个音乐社团。

老师学生们均为西洋乐器一派,平日里交流指导毫无障碍。

就突出了都筑响也这位突然转修的奇葩,落得了个无人可交的局面。

但若是让他退部出去,没有合适的社团可选择,学分方面也是个麻烦事,不好处理。

而且都筑响也只想待在音乐氛围浓厚的地方,去其他社团他自己也不愿意。

这么一来二去的,都筑响也还是待在了演奏部。

就是琴艺练习需要他自己多加努力。

对都筑响也来说,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指技法勤加练习即可。

就是他不好再和大部队一起练习了,只能择一个小房间独自苦练。

还有……火原和树总是幽怨的看着他。

当时火原和树是想让都筑响也出去散散心,别这么封闭,一直沉浸在哀伤的情绪中。

那晓得,心是散出来了,这孩子直接改弦易辙,朝着其他道路狂奔而去。

唉,事无两难全啊。

都筑响也这边回归正轨,都筑泽贤那边则是充满了看不见硝烟的厮杀。

商场如战场,必须找准机会方能长久的持续下去。

一个不好,倾家荡产负债跳楼也是有的。

都筑泽贤失却了先机,落在了下风。但他铤而走险和都筑家族的对手联手,撕下了好几块蛋糕,争取了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

趁着那边手忙脚乱,都筑泽贤想方设法的拉来了一些外企投资,既可以增加己方实力,又可以避免暂时性的盟友反手将他卖出。

谁都知道今日可以剑拔弩张,明日里又能友好合作。

商界大抵是如此,为利所驱,没有永恒的敌人,此间朋友也是同理。

忙忙碌碌,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到了都筑响也的毕业季。

都筑泽贤再怎么繁忙,儿子的毕业典礼还是要参加的。

他去的时候都筑响也正被一众粉颊绯绯的女孩们拥簇着,满脸不知所措。

都筑响也看见父亲的到来,惊喜的眼睛发亮,连忙挣脱了包围圈朝他走过去。

女孩们大都矜持,因着毕业后天南海北,相见困难,才在此时放纵心中的热情,想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但长辈一来,氛围就不一样了。

她们之中还没有谁能够大的着胆子站出来当着家长的面表露真情,犹豫的看了这边几眼,就满脸遗憾的三三两两散去。

都筑响也已经许久未见到父亲了。

都筑泽贤常驻公司,几乎快把办公室当家,俨然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做儿子的又要上学,时间上没有重叠,这大半年来最熟悉的人是家中的做饭阿姨和火原和树。

是的,作为社团的指导教师,火原和树尽心尽责,即使不太了解都筑响也转修的琵琶,但还是尽自己所能的为都筑响也提供练习场所。

都筑响也比火原和树小6岁,被他经常关照,两个人的变得更加亲近,完全是拿对方当哥哥看待的。

都筑家族中也有许多的兄弟姐妹,但出了他母亲那件事后,本来就不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就更加疏远。

火原和树察觉到了都筑响也的依赖,对他很是照顾。

都筑泽贤还不知道儿子身边的变化,依旧照着过去的相处方式对待他。

男人肃着脸叮嘱了几句,又一起在校门口拍照留念,不多时就被公司的电话给叫走了。

都筑响也怔怔的他看着离去的方向,唇边微弯的弧度逐渐拉平。

父亲变了,过去在这种家人人生中重要的时刻,他是决计不会缺席的,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会安排的妥妥贴贴,空出时间来陪伴家人。

如今只是忙忙忙,连话语也显得那般吝啬。

他们父子之间已经好久没有静下来谈一谈了,匆匆而去的时光让两个人无言以对,也蒙上了一层陌生之感。

都筑响也为这样的变化感到神思不属。

火原和树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一把勾住了都筑响也的脖子,压的他不得不弯下腰。

都筑响也瞬间脱离了怅惘的情绪,眼中笑意浅浅:“火原老师。”

“唉,还叫什么老师啊?你都毕业了。”火原和树逮着这个不省心的小子揉了揉头发,爽朗笑言。

“习惯了。”都筑响也回道。

火原和树对他没辙,只能由着他去,“好吧好吧,那随便你。”

直爽的音乐教师转而问道:“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

都筑响也也不想回去面对清冷的家,遂答应了邀约。

这时的他年华正好,人生最大的挫折不过是亲人的去世,外界的风风雨雨被可靠的亲人长辈抵挡了下来,没有过多的被殃及,即使陷入低落也很快被带出,幸运无比。

但命运不会一直眷顾。

顺遂的久了,坎坷波澜便接连而至。

都筑响也高中时成绩不错,在琵琶上虽是转修,但花费的时间精力一点不少,再加上不可或缺的天赋,入学考笔试面试时如鱼得水,如愿以偿的进入了私立音大。

作为岛国最古老的私人音乐学院,学校设立了民族音乐研究所,这正中他的下怀。

都筑响也想要在琵琶上更进一步,经历了一番思考之后,选择了这所学校。

进校不久,都筑响也就结识了一位同样修习琵琶的校友,野泽英广。

他们两个修习的琵琶方向又有不同。

都筑响也学的是乐琵琶,通常于演奏雅乐的场合使用,演奏时需要跪坐,将琵琶横抱于膝上。

野泽英广学的萨摩琵琶起源于战国时期,多用于祭祀场合,弹奏战争事,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发展,演化用于欣赏或家庭娱乐等多个方面。

但学音乐嘛,互通有无方可共同进步。

两个人都喜欢往民族音乐研究所跑,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都筑响也很高兴,自从选定了之后的道路,他和从前一起学习西洋乐器的同伴们就渐渐隔了一层。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并不后悔,只是多少有些遗憾。

现下有人同路也是好的。

可惜他认为的好事,和别人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学习琵琶,都筑响也被老师们稍加点拨,便豁然开朗,眼看着道路越走越宽。

野泽英广则不然。

他天资有限,到达某一种地步,便寸进不能,久久停滞。

导师指点了他以后,检验出来的成果一目了然,次数一多不免带上些愠色。

边摇头边拿他和都筑响也做比,惋惜两者间的差距。

野泽英广听了面上不显,心中的不满却一点一点累积,最终炸成暴雷。

他先是按捺心中不忿与都筑响也交了朋友,等时日一长,借着对他的了解挑重要时机下手,破坏了都筑响也好几次登台演出的机会。

都筑响也只道是运气不好,没有太过在意,他所追寻的是琴声,这些机会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伤大雅。

野泽英广暗自咬牙,一计不成另生一计。

在这时,有人找上了门。

正是都筑家族新家主派来的,他们想从都筑响也这边下手打击都筑泽贤的公司,一经调查,发现了野泽英广这个小人物。

两边一拍即合,针对着都筑响也做出了一套连环局。

等都筑响也反应过来,他已经成了盗取师长成果的不堪之辈,名声落入泥中,无数人窃窃私语不敢置信。

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都筑响也申诉无果,被学校退了学。

他想清楚事件中的关键,去找野泽英广当面对质,却被对方轻蔑的赶了出去。

就在他失落的回到家中时,就看见许久未见的父亲面色沉沉的大步踏过来。

却不料都筑泽贤说起了另一件大事,公司机密泄露,个别外企返水,盟友隔岸观火,这一桩桩一件件让逐步站稳脚跟的公司显现出倾颓的败象。

一切都是都筑家族所为。

当年若是都筑泽贤低头认输,现任都筑家主会给他安排别的去处。

可都筑茉莉的去世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巨大壁垒,都筑泽贤绝不会原谅那些人,直接和都筑家撕破了脸与老对手们合作。

于都筑家主而言,都筑泽贤的行为是明晃晃的对都筑这个姓氏的背叛。

家族里的斗争就应该在家族内部解决,和外人联手就是开了不该开的口子,徒增笑话。

当时都筑家主根基不稳,多方都需要安顿,腾不出手。现在走入轨道,过去的一些遗留就该得到清算。

出手就是雷霆一击,效果显著。

父子两的遭遇如此相似。

都筑泽贤其实早有预感,没有过多失态。他在这期间除了发展公司就是给争权夺利失败的都筑二哥一家添堵,痛打落水狗,绝不让仇人快活。

商业上棋差一招被都筑家主抓住攻击没什么,但他有软肋——他和茉莉的儿子。

都筑响也绝对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