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地狱

阎魔审判厅某偏殿

“麻烦让一让，让让啊，谢谢！”

因为秋分的到来，地狱中各部门人手汇聚于此，亡者们殷殷切切的期盼着亲朋好友们祭奠送来的好东西，狱卒则是纷纷占据位置维持秩序。

很快偏殿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小个子的狱卒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的前行，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上司。

“呼～他们也太激动了吧。”唐瓜把自己从人海中拔了出来，衣服都成了腌巴巴的咸菜样。

从接到通知起就预料到了现场的状况，早早到来的茄子双手抱在脑后，“嘛嘛，还未转世前一年一次，还有机会得到来自家人朋友们的供品礼，大家的心情还是能够理解的。”

鬼灯对下属们的感慨不予置评。

他站在那里纵览全局，时不时的指挥着狱卒们的行动，清除不安定因素。

有经验的老鬼们自发的排成长队，新到不久的亡者们不安的四处张望。

机灵点的就跟着队列规模越来越庞大的前辈们照做，余下的傻不愣登待在原地的有，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打着不为人知主意的也有。

狱卒们需要做的就是看好后两者，引导他们有序的排好队伍，别做任何小动作。

言晏和中原中也提前一天回了地狱，由五官王审判厅的櫁小姐领着过来帮忙看守。

“真是帮大忙了呢。”櫁小姐这般感慨着。

本来她也没打算让他们两个特意回来，但孩子们贴心，想搭把手，她就不愿拂了他们的好意。

前脚补交名单，后脚就安排上。

到了指定地点的言晏和中原中也身量不高，头上顶着伪装用的鬼角。

乍一看，混进小鬼族里毫无违和感。

自恃年长的亡者们看到他们会无意识地产生或宽松或轻视的态度，即便是明白地狱的狱卒不可小觑，但终究是成年身形的狱卒更具威慑力。

所以胆子稍微大点的都敢上前去接触开口，调侃一二。

“……不要插队！喂，那边那个，说的就是你！”对亡者的逗弄无动于衷，处于工作中的言晏态度认真，严格对待。

抬脚将那个不守规矩缺乏公德心的亡者踹了出去，另一边的中原中也将其拖到不断聚集的人群末尾重新排队。

鼻青脸肿的亡者敢怒不敢言，捂着腮帮子想声讨两句，被中原中也凌厉的眼刀吓了回去，半点不敢吱声。

等中原中也走掉了，他还在纠结，看着小小只的，怎么这么可怕？

丝毫不知被踹走的亡者的腹诽，言晏他们牢牢关注着队伍的去向，聚精会神的盯梢亡者们的动作。

生怕一个错眼就开始出岔子。

好在是狱卒们都很给力，被杀鸡儆猴的的种种举动吓到心肝发颤的亡者们立马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乖巧的不得了，顺着看守者的引导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哪怕是在领到了心心念念的供品后变得欢喜而激动，这帮已逝之人也没有做出出格之举。

井然有序的场面看得人通体舒泰。

狱卒们稍微松了口气。

往年像这种场合总会出那么一两个刺头闹腾不休，给所有人都添上了不小的麻烦，害得地狱审判厅的职员们集体加班加点进行处理。

今年能顺利些也好。

唯有鬼灯“啧”了一声，遗憾不能尝试一下新想出来的好点子。

在鬼灯麾下工作时日久了，唐瓜可以明白上司偶尔流露的点点情绪，顿感压力倍增。

他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慵懒出神的茄子，几经斟酌，抛出了个话题：“听说言酱他们回来了？”

唐瓜是在五道轮转王审判厅的同僚过来的时候，听到了点风声，实际上还不怎么确定。

说起这个，注意力散漫的茄子偏过头来，一对下垂的眼睛里毫无干劲：“是的，櫁小姐补交的名单里面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在审核人员的时候，他恰巧经过看到了那张名单，得到了第一手消息。

鬼灯依然看着整个大厅，目不斜视，但还是肯定了茄子的说法。

“他们昨晚就到了。”

对于两个孩子回来的消息，鬼灯知道的比任何人都要早。

曾经由于地狱的管理疏漏，有活人阴差阳错的进入通道来到地狱，引发阵阵骚乱。

作为神道领域，生者直面接触遍布死气的地方并非好事。

秦广王的第一辅佐官小野篁的事迹属于极特殊个例，其中种种因由不足为外人道。

后来地狱大刀阔斧进行整合，从上到下，方方面面都做了修改。

常世到地狱的出入通道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从常世到地狱的入口多在充满迷雾的深山老林中，亦或是火山底部，尤其是后者，危险性不言而喻。

这恰恰与地狱的整改方针不谋而合，要的就是这份隐秘安全，不会有常世人经常打扰的地点。

无论是深山老林亦或是火山周围，总会有植被的生存，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绿色都是木灵的耳目。

外表如同精灵般的银发孩童，头上系着特别显眼的红色头巾，自从树木诞生起就一直存在着的树精，天然就具有广袤的信息优势。

见证了无数风风雨雨的木灵，出于己身的悲悯之心，一直在在彼世入口所在的通道守护指引亡者的灵魂，也经常会传递些消息给作为老熟人的地狱一方。

鬼灯就是从木灵那里提前得知了言晏和中原中也的返回，当时正在督促阎魔大王伏案工作的他也有一丝诧异。

间隔太短暂了，和他预计的不相符。

当初和言晏商量着回收逃跑书灵的时候，他就提醒过她时间上的相关问题，可能会长达数年甚至十来年。

于他们这些成年人而言转瞬即逝，但对幼崽来说，是个需要耐心的长期任务。

言晏答复的也快，下定决心没多久就拉上新来的神明寄体小不点去了常世。

是以鬼灯也没想过两个孩子竟然这么快又回归了一趟，诸事繁忙的他将这个消息压在脑后，等待合适的机会去接触一下。

现下听唐瓜和茄子提起，他待会等亡者们散去倒是可以去看看情况。

鬼灯心念电转，做好了安排。

被他们提及的两个，正不错眼的盯着前进的队伍。

言晏的眼角余光在扫过队末尾的一名女子时，停留了那么一瞬。

那张脸……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如果她此时和中原中也站在一处，必定会被对方摇肩提醒：“前几天上门拜访的那位都筑小哥和她长的一样啊喂！”

这位娇容轻愁柳眉微蹙的美丽夫人正是都筑响也的生母，都筑茉莉。

在病床上咽下最后一口气，怀揣着极大的留恋与不舍与挚爱的丈夫告别，都筑茉莉在恍惚间被迎接科的狱卒们带了回来。

每位亡者都是这个流程。

根据他们肩上的两位倶生神的潦草笔记，记录科的职员们会誊抄巨量的记录，这些卷轴中记录了一个人一生的善恶之行，为各大审判厅提供必要的资料证据。

再走过十轮审判，最终结果就尘埃落定了。这会决定亡者是去投胎还是被扔进地狱下属机构受罚，亦或是成为天国居民。

都筑茉莉被判定可以去往天国，她不愿去。

她想留在这里等待丈夫和孩子。

都筑茉莉有打听过，一旦去了天国，亡者想要重返地狱需要多方签证，限制多又处理的慢，她还想与自己的家人们重逢，为此甘愿在终年不见日光的地狱徘徊。

混在亡者群体中等待领取供品的都筑茉莉估计也没有想到过，在距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有两个伪装成狱卒的小孩和她的儿子认识。

言晏没有把这位女性亡者和前几天的内敛青年联系到一起，顿了几秒，继续监管着亡者队伍。

斜对角的中原中也在搀扶一位身形佝偻的亡者，弯腰配合她帮助挪动位置，也没有看见经过的都筑茉莉。

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想到过他们之间如蛛丝般脆弱易断的联系。

这点小小的插曲一闪而逝，唯有言晏丢在木珠空间中的《物语集》微微闪烁了一瞬，复又沉寂。

等最后一名亡者领取完物品，坚守在岗位上的所有狱卒终于可以下班了。

一个两个窜的飞快。

中原中也只觉得眨了下眼，面前就剩下他和言晏还有鬼灯三个了。

“一起？”鬼灯问着吃饭的事。

言晏站了快一天了，身体不怎么疲惫，但精神上有点乏，她侧过脸以眼神相询：去蹭饭不？

中原中也:“好的。”

他不挑剔，在哪吃都一样。

老实孩子们跟在第一辅佐官身后，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拐进一家食屋，站在门外齐齐仰头。

【恶食夜叉】

扇形的招牌上，血红色的字。

嗯，很有地狱风格的审美。

拉开推门走进去，内里的设计跟外面的日式风完全不一样。灯光明亮，桌椅的摆放和常世的快餐店没什么差别，墙上挂贴了很多书法作品和宣传海报。

整体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曾经和小白他们一起在这家店里吃过，味道还不错。”就座的鬼灯淡淡的介绍了一下。

是小白啊！怪不得。

找到源头的言晏也不再多看，十分相信馋狗品味的拽过菜单，拉上中原中也一同挑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