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美好的一切仍然来得及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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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上，林顿倒了两杯红茶，将其中一杯推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艾瑞丝。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道。
“那个......”艾瑞丝的舌头有点打结，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就是夏琳，她好像没有......被你影响......”
“什么影响......”林顿话还没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怔，“你的意思是......我的特质？”
艾瑞丝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哇对哇！”
林顿皱着眉，喃喃道：“这确实有些奇怪，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注意到.......正常人当久了，差点就忘记了自己一点儿也不正常。”
艾瑞丝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话语还是没能成功活到出口。
沉吟片刻，林顿缓缓道：“这个问题，我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因为引导魔力感知，让我在夏琳潜意识里留下了个好印象的原因，但其实，这個解释非常不合理。”
“她在进行引导之前，根本没被我的特质影响......说起来，好像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
“谁？”
“这个问题的解释我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答案，暂且放下。”林顿斜觑着手指不断纠缠自己衣角金发少女，“除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看着林顿作势起身，艾瑞丝有些慌神，情不自禁抢先一步给他强行按了下去。
“......”
“......”
当视线与视线互相交织之时，艾瑞丝深深吸了口气，聆听自己的心跳。
此时心脏仿佛已经不再是心脏，而是化身为迷踪之城内的狂奔向前识途老马。
它背负着言语，穿梭于商业街的灯光中，跃过倒映着如水月色的湖面，沿着青石板路使劲向前奔跑，寻找出口。
直到踏出迷城。
“抱歉，刚刚......我不该当着夏琳的面，那样诽谤您......！”
艾瑞丝耷拉着脑袋，按着男人肩膀的手收回胸前，弯下腰。
“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话音落下，少女的大脑顿时长展开前所未有的超负荷使用，无数条念头的应对方式在刹那之间被分析出来。
他会原谅我吗？原谅之后我需不需要拍拍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脖子说“这事就过去了，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
他现在想的是不是要借题发挥，反过来直接把我的不是全都翻倍来数落一遍吧？完蛋，我那么多条缺点，他一定能数到晚上吧！
他为什么没有说话，该不会是因为他准备当做无事发生，结果被我挑破了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吧！
果然，我不该说的！！
艾瑞丝不自觉地捏住衣角，紧张的心怎么也无法落地。
良久的等待之后，她终于听到了男人的答复——虽然这个良久，仅仅只有一秒钟。
“我看起来，有很生气的样子吗？”
骑士小姐悄咪咪抬眼偷看一眼林顿的脸色。
一如既往的平静。
自认为十分了解死灵术士的她立刻展开分析。
唇角的弧度代表对于她的道歉话语的不屑（指看到认真道歉后的欣慰）；平静眼底藏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指对于少女道歉既不意外也不惊喜）；怎么看都是要提出决斗，跃跃欲试的手（指想要笑摸狗头但强行按捺下的动作）......所以，艾瑞丝的总结便是......
“有生气，太有了。”她小声嘀咕道。
林顿失笑道：“我承认刚刚进门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儿，但现在的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
艾瑞丝眨巴眨巴眼，直起身子，小心翼翼道：“所以，您是原谅我了吗？”
“艾瑞丝，你知道吗？”林顿没有直接回复她，而是调转话头，“没有什么东西会被所有人喜欢，就算是金币也一样。”
艾瑞丝被他这突然转折的话头整得摸不着头脑，傻愣愣道：“金币......应该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吧。”
“世界那么大，有几个不喜欢金币的奇葩很奇怪吗？”林顿笑笑，“只不过，我的世界很小，暂时还找不到这样的人。”
骑士小姐脸色一怔。
林顿看着她，轻声道：“你觉得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志向博远而神秘，觉得我有着广袤无垠的未来。可目标之所以称之为目标，是因为它是未曾到达过的地方，未来之所以叫做未来，是因为它还未曾到来。”
“伱以为我的世界很大，但实际上在一切目标与未来都没有实现的時候，我的世界就這么点，这裡仅仅只有我本人，以及，属于我的.......”
“——你。”
“所以，对于你说的，没有人会喜欢我，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因为发言人是你，所以我才有那么一点点生气，而且......”林顿揉散少女那头漂亮的金发，“如果你的‘没有人’中包括你，那我更加不会有有关愤怒的情绪出现。”
他轻声说。
“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我......”
艾瑞丝的话语再一次没能成功脱口而出，因为男人话语给她带来的冲击力使得大脑忽的陷入眩晕。
当视野重新将世界收纳之时，死灵术士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客厅之中。
少女看向紧逼的房门，咬着下唇，神色哀伤。
“我明明......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第一次，她开始痛恨自己的心口不一。
“滴答滴答——”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艾瑞丝窝在沙发里，蜷着腿，把脑袋放在膝盖上，凝视着外头被玻璃与雨幕拉得很长很长的世界。
花花草草被打得抬不起头；震耳雷声使人心惊胆战；连太阳也在此刻失去了耀眼的光辉。
“坏天气......赶紧走吧。”
她轻轻叹息一声。
随后缓缓闭上眼。
当她再次睁眼时，雨已经停了。
花草树木重新在风中翩翩起舞；雷光的存本就只有一息时间；太阳仿佛只是歇息了片刻，便伸手赶走挡在前面的调皮乌云。
“入夏的天气，就是这样奇怪。”
艾瑞丝将凌乱的发丝捋至耳后，蓝色眸子在經历刹那的消沉之后重新焕发光采。
夏天才刚刚到来，美好的一切仍然来得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