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历1313年春,天气晴。

白发少女站在国与国边界线上,眺望远方。

这是她离开星辉第一百三十七年。

在经历过无数几乎要磨灭她灵魂的艰难险阻之后,她终于通过须臾之眼,排除掉亿万条同等结局的世界线,见到自己未来的第一束,也是唯一一束曙光。

“所以说,你说那个,一定会令我感兴趣的人,在哪里?”

话语传来,沃尔格的身影逐渐从阴影中浮现,不耐烦地说:“穿过大半个蓝地,一整個熔火,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薇儿淡淡瞥了他一眼,取出属于繁花国度的,地标精确到像军用品的地图,在某处画了个圈,然后丢给沃尔格。

“真远。”

沃尔格看了眼地图,嘀咕一声,身影再度消失,于是,浩瀚的天地间,再度只剩下少女娇小的身影。

“呼——”

轻嗅着与蓝地国度,熔火国度都完全不同的清新空气,薇儿差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这个新国家了。

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没有人知道她会在这儿呆多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在时间的冲刷下,她迟早会厌恶脚下的土地。

所以与其在喜欢后讨厌,不如直接选择无感。

旋即,她将视线望向沃尔格离开的地方。

须臾之眼告诉她,若是那个人与沃尔格相见,那接下来的世界线将会收束成一条,他必然会前往法拉颂,寻找提升自己的办法。

“法拉颂啊......”

来自远方的精灵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开始前进。

然而,当她抵达喧闹繁华的法拉颂时,却忽然迷失在鼎沸的人声之中。

“我该去哪儿?”

她如是问着自己。

须臾之眼只告诉了她即将到来的未来,但并没有告诉她,这个“即将”,到底会有多久。

但,坐以待毙并不属于她的标签,即便不知道等待的长度到底有多久,即便不知道未来何时到来,她仍然决定做点什么。

于是,她以星辉国度特使的身份,来到了繁花国度的魔法学院中。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里有最多的藏书,最多的知识。

若是让她曾经的熟识对象知道,毕然会惊到下巴都掉下来。

星辉国度对于知识的态度非常热切,但仅限于需要提升自己的普通阶级。

精灵,显然并不在其中。

精灵没有父母,她们都是集天地之精华,从世界树蔓延天际的枝丫上诞生的,最珍贵的果实。

她们不需要学习,因为一切的知识从出生之时,便已经映入她们的脑海,需要时,再翻出来寻找。

但薇儿还是选择接触人类的文字,阅读人类的书籍。

因为她不知道对方到底长相如何,性格如何,一切的一切仍属于未知。

她希望自己能在此期间,多学一些知识,以此来应对未知。

如果这个人性格恶劣,脾气暴躁,这些知识或许能让她更好地掌控他。

如果这个人性格和善,为人处世还不错,那她会利用这些知识回答他的所有问题,一切愿望,最后让他安安心心地,落到自己手中。

但,学习是无聊的。

虽然她早已在漫长的旅途中习惯了无聊,但这次却更甚。

自从踏进魔法学院的大门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一步。

未来是既定的,也是未定的。

她不知道假如自己随意漫步,会不会使得蝴蝶翅膀将她好不容易看见的光扇灭。

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到底能不能将尚且弱小的他庇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活着。

如履薄冰。

她将自己的小屋安排在学院的最角落,为的便是让安静包裹自己,不要分心,专注地阅读每一个文字,每一句话语,每一点知识。

可学院作为最年轻,最热血的区域,在各个地方,任何角落,学生们的声音不绝于耳。

于是,她将自己的房子改造成不透风,无法传声,连光在拉上窗帘后都被消灭地一干二净的存在。

这样确实有利于她的阅读,但代价也是显然的。

她再也无法自然入眠。

对此,她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單。

無法入睡,那便不睡,继续看书。

话雖如此,她在绝大部分的夜里,都只是静静蜷缩在床头的角落中,抱着书,默默地坐了一整夜。

一个字也没看。

虽然生活在喧嚣的学院,身边人来人往,但她却主动将自己摘了出去。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女孩。

她有着漂亮的金色长发,柔美的脸庞轮廓与精致的五官,以及优秀的战斗天赋。

但那并不是重点。

在瞳孔被染成苍金之色后,她看见了那个女孩的未来。

女孩的未来有无数条线路,但无论哪一条线,她必然,注定,且永远会与一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纠缠在一起。

这个人,与她等待的人,似乎有些相似。

于是她通过须臾之眼审視自己,找到结局唯一不同的世界线,再然后,倾尽全力去探索,去寻找,去抓住那道光。

然后透过他,看到了那位女孩。

“您真漂亮。”

透过被抽出的书籍,她与女孩对上视线,并微笑着对她说。

接下来的流程便很简单了。

两人一起坐上了同一张供人阅读的桌子,交换了姓名,并将在接下来,成为单方面的朋友。

在那之后,女孩逐渐长成少女,始终为了成为骑士而努力,偶尔来找她解惑与抱怨。

她则继续安安静静地躲在自己那间只有黑暗的小屋中等待。

从今天等到明天,从一个春天等到又一个春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某一天,从女孩长成的少女再也没有出现。

于是她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林顿·克雷维希尔。”

她摩挲着《真名之书》雪白的,没有一个文字的书页,口中不断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而后。

她走出房间。

走出黑暗。

走出学院。

没有情绪。

没有表情。

只有当抬起右脚,轻轻踩在学院外的石板路上时,她才深深吐了一口气。

这一步。

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