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神”见神

大殿里，托尔斯见到“林顿”带回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时，一点儿也没显得惊讶，反倒有些好奇。

自家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搞点奇奇怪怪的，关于人性的研究。

他很好奇，这次，自家大人又准备研究什么样的“课题”呢？

不过，好奇归好奇，让他去开口问那是万万不敢的。

托尔斯快步上前，向“林顿”行了一礼后，便看向那个小姑娘。

小莉莉丝有些怕生，但归于传承自母亲的优秀教养，怯怯懦懦的她仍小声打了个招呼。

“您，您好，先生。”

“您好。”托尔斯扯起个尽量不会吓到小孩子的微笑，“您现在需要用餐吗？后厨已经为您备上餐点，若是需要休息的话，您的房间也已经整理干净.......”

托尔斯唠唠叨叨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向小莉莉丝进行询问，说是无微不至可能都有些看轻他的殷勤劲了。

当然，要是小莉莉丝就是个普通人，他自然不可能安排的如此面面俱到，只因为这是那位大人的任务而已。

可惜的是，小莉莉丝并不是很想领情的样子，面对托尔斯的话，她只默默把自己的小脑袋往“林顿”身后缩了缩。

“别吓着小孩了，托尔斯。”

“林顿”轻轻笑着，揉揉女孩的脑袋。

“先去休息吧。”

对于“林顿”的话，小莉莉丝就不可能不在意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跟着托尔斯去往属于她的房间。

托尔斯给小莉莉丝安排的房间不在大殿里——这里是仅属于他们的主的地盘，就算是他们，也没资格留宿于此——所以在彻底进入休息时间前，小莉莉丝免不了得在走一段路。

路上，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她没有见过皇宫，但妈妈的故事里，总有关于这些的形容词。

雍容华贵，金碧辉煌，以及，奢侈。

而现在她所在的地方，完美契合了她脑袋里那些形容词所组成的画面。

鎏金色的百米神殿，无暇白玉铺成的千米长廊，四周守卫的魔物是振翅遮天的四翼黑龙，来来往往巡逻的队伍更是浴血而归的沙场英豪。

犹犹豫豫，小莉莉丝还是问出了那个在自己心里藏了好一会儿的问题。

“托，托尔斯先生，请问，那位先生.......”

出了大殿后，单独面对小莉莉丝的托尔斯脸色便归于平淡，而在她以这种平凡称谓称呼那位大人时，他更是厉声呵斥道。

“不可不敬！”

小莉莉丝身体抖了抖，默默把话头收了回去，但心里，却更加好奇。

那位大人，似乎是个很不得了的人物呢.......

沉默的一路很快走完，在把小莉莉丝带到属于她的房间前后，托尔斯便自行离开。

“奇怪的人。”

小莉莉丝嘟囔一句，随后看着面前这足有数十米高的厚重大门，陷入沉思。

这玩意儿，是她能推得开的吗？

她试着伸手推了推，下一秒，那道看起来能把她压成莉莉丝酱的大门便悄无声息地自动分开，没去她半分力气。

“.......”

小心探了个头，发现里面没其他人后，小莉莉丝这才走进房间。

而当她环顾四周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简直连茅厕.......不，说是茅厕都有些侮辱这里的茅厕了。

房间面积非常之大，仅一个房间，便有她曾经小家的三四倍之多，墙上放置着无数关于魔法的书籍，从字迹上来看，似乎都是由人手写的笔记，另一边则整齐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华贵奢侈品，里面随便一件都能掠走城市里小家碧玉们的少女心。

小莉莉丝的眼睛都快被这些亮闪闪的东西晃瞎了。

虽然她年纪尚晓，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价值，但关于“美”的概念，却是人类天生自己带的东西。

小莉莉丝毕竟只是个孩子，面对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她很难再维持自己的平常心。

左边看看，右边摸摸，直到疲倦上脑，她才躺上那张从左边翻到右边都要翻个几秒十几秒的大床上，闭上眼。

“妈妈，那位先生和莉莉丝说，从今天开始，莉莉丝就要过上新的生活了，他让我跟您说，您不需要再担心莉莉丝了，莉莉丝会过的很好很好，嗯，比世界上好多人都要好。”

“就是，那位先生说，我是即将到来的新世界所升起的第九颗星星，已经告别了过去，需要换个名字.......”

“他说，从今天开始。”

“我叫萨格露丝。”

“大人。”

大殿之上，“林顿”缓缓睁眼。

“安顿好了？”

“是的。”托尔斯点点头，旋即脸色忽的变得有些迟疑。

“林顿”微微抬眼，轻声道：“你在好奇？好奇她的力量为什么和你们不一样？”

“是。”心思被看破，托尔斯倒也没什么惊讶。

对于他们来说，祂就是全知全能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

与其把疑问藏在心里，不如明显点表露出来。

这位大人，可不喜欢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人。

顿了顿，托尔斯继续说：“我虽然能在她身上察觉到您赐予的力量，但.......似乎与我们窥视未来的能力有所不同？”

“林顿”指尖点着扶手，轻笑道。

“自然是不同的。”

“我赐予她的能力，可以窥破虚妄，无视谎言，透过迷雾，看清世界的真实。”

“林顿”幽幽看向远方，唇角勾勒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山贼作恶，因何而起？”

“因我而起。”

他自言自语着：“若要追根究底，这小家伙会落得如此场面，源头便是因为我。”

“接下来，她要率领令她家庭破灭的根源，去毁掉生她养她的土地，将其当做胜利品呈现于我，而在那之后，托尔斯，你说，她会不会用那双能看清世界真实的眼睛，来看看我，或者，她自己？”

“再然后，她又会做出什么选择？”

“林顿”眯眼笑着：“我很好奇。”

托尔斯虔诚地匍匐在地。

“一切都将如您所愿。”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小莉莉丝，或者说萨格露丝，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学习自己刚刚接触到的知识。

她喜欢绚烂且美丽的魔法，所以职业上选择了魔法师。

而魔法师的提升，就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

好在这个像是皇宫的地方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缺，就算是百年前的古籍手记，都能给她找的来。

萨格露丝的天赋也十分之高，仅仅几个月，便将大部分基础魔法融会贯通，就算是更高级的魔法，她似乎也能伸手触摸了。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萨格露丝虽然一直沉迷于神秘的魔法世界，但也并未忘记每天为她带来新人生的大人问个好。

之前是因为不了解，不清楚，所以萨格露丝对神殿中的那位存在抱有的敬畏之心只至于崇敬，但在真正大体知道那位大人到底是尊什么样的存在之后，萨格露丝的崇敬立刻转为了虔诚。

从那时起，她便真正成为了祂的信徒，为其献上一切。

其实萨格露丝还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每天看看书，摸摸鱼，能养只小猫咪，还能天天见到自己毕生唯一支点的大人。

这些都是她所热衷的东西，被其填充的生活令她十分满足。

可惜的是，在这乱世，平静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就这样持续下去。

“去前方？”

看着面前的托尔斯，萨格露丝小声问道。

“哪里的前方？”

“战场前线。”托尔斯面无表情道，“队伍已经集结并休整完毕，而对面也早就开始做出准备，我们不能任由其摆好反抗的架势——即便我们所向无敌。”

我？上战场？

萨格露丝只觉得这个提议有些荒谬。

她一个小女孩，让她上战场？还是以指挥的身份？

如果不是托尔斯提前说了这是大人的命令，她指定得以为托尔斯脑袋坏掉了。

“你只是有指挥的名号，并不需要指挥。”托尔斯冷声道，“我会告诉你接下来朝着什么方向进攻，你只需要做个传达命令的中介就足够了。”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其实托尔斯并不要这么麻烦。

因为除了萨格露丝之外，被赐予力量的星星们都有着窥视未来的能力，搭配上大陆武力巅峰的战士们，他们几乎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可惜的是，因为那位大人的玩心，萨格露丝拥有的是异于他们的能力，没办法，托尔斯只能跟着她。

“好吧。”萨格露丝无奈地放下书，“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或者说，现在。”

“.......”

萨格露丝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点了点头。

“那，走吧。”

事实上，萨格露丝在来到前方阵营后并没有像托尔斯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

读的书多了，明白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

她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为什么会看上自己，赐予自己力量，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一直留在祂的眼中，就必须要有什么值得让祂注视的理由。

在前线将士里，凭借被赐予的力量，萨格露丝很轻松地便拿到了士兵们的尊敬，即便年纪尚小，她也能毫无压力的跟这些大老粗打成一片。

——物理上的打。

不要误会，萨格露丝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歧视，也没有任何人会违抗她的命令，只是因为，她想证明自己并不是只能当工具人而已。

凭借着强大的学习能力，萨格露丝很快便赢得了将士们对她本人的尊敬，不过，或许是因为环境因素，世界观仍在成长中的萨格露丝也因此养成了些不太好的习惯。

比如，骂人，花式骂人，以及，挖弱点骂人。

久而久之，在战场构成的氛围下，萨格露丝的性格愈发变得有些直率，说话的语气也逐渐像着沙场那般暴躁起来。

要是她回头看看，说不定会发现，自己的路已经和妈妈为她所设的预想，偏离了太多。

当然，她不会一直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下去。

如托尔斯所言，祂麾下的战士们确实所向披靡，一路之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敌方一点儿又一点儿的抵抗力量，以至于对方的神灵，都降下了不要再抵抗的命令。

没多久，他们的前线几乎已经要推到这个国家的边境尽头。

也是在这个时候，萨格露丝收到了一则消息。

“北方那座花园不要踏足？为什么？”

“行吧，又是大人的命令，我知道了。”

“.......”

萨格露丝捏碎通讯符文，有些好奇的看向北方。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居然引起了大人的兴趣。”

摇摇头，她没再多想，只抬头看天。

“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大人了......”

虽然还没到夜晚，但在外许久的萨格露丝，已经开始想家了。

“也不知道，大人，祂现在在干嘛。”

“不要苦着个脸嘛。”

踩在云端，“林顿”笑吟吟地看着面前那尊身形足有千米之高的火红色巨人。

“我可是来觐见您的哦，神灵冕下。”

“吾担不起汝的敬称。”

巨人声如雷鸣，连天边的云都随着祂的话语微微颤抖。

“汝，到底为何，要行如此叛逆之行！”

“叛逆？”

“林顿”微微抬眼：“你们的叛逆，在我这儿，通常被翻译成‘正义’。”

巨人沉默半晌：“汝，是想试图染指神位？”

“——汝，不配！”

“噗嗤——”

“林顿”好不容易收敛唇角再次勾起，笑出了声。

忽的，他的脸色又骤然恢复平静，淡淡道。

“就你们屁股底下这破烂玩意儿？”

“没有我配不上的东西，只有它配不上我。”

“.......”

巨人没再说话，只默默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在那一刻，这片世界，忽的开始燃起熊熊火焰。

废墟之中，男人背着双手，慢慢悠悠走到那尊恢复为正常大小的椅子前。

在上面，一尊闪耀着熔岩色泽的脊椎骨，正安然躺在上面。

男人没有身上将那块骨头捡起来，而是看向另外一边。

那里，一封如信筏般的东西正微微闪耀着淡淡的白光。

“主啊！我等在此向您申请，请让渎神者，维娜·卡莲尼亚，接受因背叛而起的圣裁审判吧！”

“哦？”

男人摸摸下巴，似笑非笑。

“嗯.......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