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成为恶魔（上）

初秋的阳光不再如夏日那样热烘烘的，随着晨风袭来一股沁心的凉意，看到杰森打了个喷嚏，吉米赶紧把玻璃窗关上。

穿好校服后杰森叩响了阿奇的门，敲了几次都没人应，杰森直接推门进去，克肯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上张着嘴睡觉，阿奇的床位却空着。

“克肯！阿奇哪去了？”杰森把克肯晃醒后问，克肯呆愣愣地四下望着，看来他睡得是够死的，少爷丢了都不知道。

“少爷？少爷哪儿去了！完蛋！埃德蒙还不把我大卸八块了！”克肯大喊着把舆洗室和阳台都搜了一遍。

衣柜的门突然“吱拉”一声开了个缝，杰森赶紧打开查看，阿奇正蜷缩着靠在柜子底，他整个人缩成一团，面色如石灰般死气沉沉，嘴唇毫无血色，眼眸低垂着。

“你怎么在这儿？”杰森说着蹲下身抚摸阿奇的额头，“你发烧了。”

“你也没淋雨啊少爷！怎么还发烧了呢？”克肯赶紧去搀扶阿奇，那手长脚长的少爷在这狭窄的衣柜待了一整晚肯定特别难受。

“哇我的天！”克肯的手碰到阿奇胳膊的一瞬间便弹开了:“这岂止是发烧啊？这不是发烫吗？”

吉米试着触碰阿奇，也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杰森按住阿奇的肩膀，他却没事，看起来男巫的承受能力还是远远胜过普通人的。

“阿奇……你为什么待在衣柜里？你在躲避谁吗？昨晚那个女巫？”杰森问，阿奇摇摇头仍旧没有抬眼，杰森想要把他的脸转向自己，但阿奇格外抗拒，他背朝三人转过身去。

“你不需要害怕，她不在这儿，先出来好吗？”杰森轻声安抚着，阿奇歪过头抬起脸，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阴暗的衣柜里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我并不害怕……你们呢？”阿奇不确定地问。

“恶魔？”吉米吓得后退，经过里奥杀死露西以后，吉米对恶魔的存在并不惊讶，对恶魔的恐怖和残忍也了解了一二。

克肯倒是不怕，海妖都见过了，墨斯昆汀家族有个守护恶魔这件事他也清楚。

“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杰森迫切地问，阿奇便把昨天那一切发生在梦里的事全对三人说了。

对于别人来说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熟睡了两个小时，可对阿奇自己来说，那是非常痛苦煎熬的漫长时刻。

“她能控制你的梦，在梦里把你逼疯，虽然不会直接伤害身体，但足以让你精神崩溃。”杰森分析着梦魇女巫尤塞里的巫术，“所以只要不在梦中，她就没有那么强大对吗？”

阿奇点点头:“莱克尔说，他给我的恶魔之力可以持续三天，我需要在三天内，解决那个女巫。”

“我会帮助你，即使你没有恶魔之力我也可以帮助你，别和恶魔做交易阿奇。”

“我不会和他交易的……我只是……一定要杀掉这女巫，即使是梦，她也不能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阿奇说话时斜眼盯着杰森，那双发光的红眼虽然可怖，但在阿奇的脸上却显得意外适合。

杰森拉住阿奇将他从衣柜里扶了起来。

“珍妮说，人的灵魂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恶魔收走，肉身死后，灵魂就有机会通过试炼成为恶魔，肉身太脆弱了，无法承受恶魔之力，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你很虚弱，你必须控制这能量。”杰森握紧阿奇的双手说:“控制它们，用你的心，你的灵魂。”

阿奇听完闭上眼睛，他想到母亲被赛尔特掏出心脏，想到杰森温伯尼被她用千百只毒蜘蛛弄得面目全非，又找来如此残忍的梦魇女巫折磨他的意志，阿奇心中充满愤恨，这些火热的恶魔之力必须全部用来惩罚女巫。

睁开眼时，看到杰森如释重负的笑脸，他做到了！那层红膜消失了，眼前的人和场景再也不是一片血色。

“你打算怎么做？如果她跟着你来到拜索，那她现在一定就在附近。”杰森说。

“昨天在马戏团，那个控蛇的女孩，只有她接近过我，她肯定是在那时候把我迷晕了。”

“那应该就是她了。”

“带着那么大一条巨蟒，难怪她要靠马戏团掩护了，”阿奇斟酌过后说“我得回家，待在这里会给你和其他人带来危险。”

“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必须独自面对她，在我的梦里。”

“但是……在梦里她非常强大，你无法打败她。”

“她一定也是这么想的。”阿奇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回到惊骇山庄后阿奇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表现出难受虚弱的样子，那女巫一定正在某处监视着他，阿奇需要女巫放松警惕。

克肯将前因后果全都偷偷告诉给埃德蒙，埃德蒙准备好好配合少爷演一场戏。

闭眼躺了会儿便进入梦境，阿奇在熟悉的花园中奔跑，这是墨斯昆汀大宅的前院，阿奇意识到他现在处于自己四岁时的状态。

四岁……意味着父亲马上要离开他们了。

往日重现般，正在玩耍的他看到父亲提着黑皮箱从家门出来，劳瑞拉着他哭着乞求着，但阿戈斯蒂诺去意已决。

阿戈斯蒂诺放下黑皮箱来到呆站的阿奇面前，蹲下身去拥抱了他。

“爸爸会常来看你的，我爱你。”阿戈斯蒂诺说完亲吻了阿奇的额头。

“你不会的……”阿奇开口，声音也是四岁时的稚嫩童声，阿戈斯蒂诺错愕地顿住。

“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你错过了我的每一个生日，每一次我生病或受伤你从来都不在。”

“你说得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回来吗？因为你……你只是……彻头彻尾的墨斯昆汀，一个怪物，冷血、残酷、毫无人性的怪物，天生的恶魔，等你长大……一定会成为拜索人心中的恐怖噩梦。”阿戈斯蒂诺说完起身，派恩伊凡从他身后出来，阿戈斯蒂诺握紧派恩伊凡的手说:“这才是我儿子，我最爱的儿子从来都不是你，你只会让我感到耻辱和厌恶，你母亲该去地狱，她创造了你这种怪物。”

“你们……创造了一个怪物，你也该去。”阿奇说完抽出双刀跃到半空中要刺向阿戈斯蒂诺，梦境在这时结束了。

醒来后的阿奇揉着头发显出烦躁郁闷的样子，可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梦魇女巫尤塞里果然跟着他回家了。

阿奇去厨房取了几瓶酒，回到客厅便仰躺在沙发上喝起来，喝到第二瓶的时候埃德蒙来了。

埃德蒙的戏份从这里开始。

“克肯说你昨晚一夜没睡，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埃德蒙进来就问。

“我不能睡觉，如果我睡着了，她会想尽办法伤害我，伤害你们……伤害杰森温伯尼。”

“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和梦境，杰森少爷好好的待在学院里呢。”

“但是感觉很真实。”

“不，都不是真的，只有你的感受是真实的，她只伤害了你，而你不能被她操控，她知道你害怕什么。”

埃德蒙来到阿奇面前轻声说:“睡一会儿吧，她并不在这里。”

阿奇双眼迷蒙地合上了，埃德蒙对远处的克肯点点头，克肯立刻叫上山庄里的所有“影子”搜查起来，尤塞里忙着操控阿奇的梦境时，一定无暇顾及现实中的人类。

埃德蒙必须留在阿奇身边，如果女巫真是甘草马戏团那个控蛇的女孩，那么那条巨蟒肯定也在惊骇山庄里，埃德蒙不会让那野兽靠近阿奇的。

杰森更不可能放任阿奇独自面对这些，他触碰着墙壁、地板、家具，用他手掌的绿色能量寻找尤塞里接触过的地方，女巫碰过的任何位置杰森都可以用巫术让踪迹显现。

山庄大厅的屋顶，十二条蟒蛇雕像中有一条青黑色的雕像突然扭动了一下，还吐着蛇信子转了转眼珠。

杜鲁门的书房传来哀求声，阿奇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外，顺着门缝偷看着书房里发生的事。

他看到爷爷非常生气，抓起桌上的石像猛砸跪在地上那人的脑袋，而两个黑衣人架着那人让他只能乖乖承受。

阿奇还记得这是他七岁左右发生过的事，那人被爷爷活活砸死后就被扔去了惊骇山庄的犬场。

阿奇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人被抬走时阿奇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红宝石象牙吊坠，后来阿奇去惊骇山庄和猎犬玩，一条猎犬给他叼来过这条吊坠。

从书房出来的杜鲁门俯视着阿奇一脸厉色:“你必须摒弃一切人性，你必须残酷无情，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杀掉所有违逆之人，杀光他们！”杜鲁门将阿奇提起按在墙上:“别让我失望，墨斯昆汀不能毁在你手里，你必须强大起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杜鲁门话音刚落，阿奇便坠入到漆黑的深坑里，无数白骨从他脚底破土而出，阿奇踩着那些白骨从深坑中升起，白骨堆不停增高，慢慢堆积成小山，阿奇就站在那顶端。

一张挡住整个天空的巨大骷髅头出现在阿奇面前，那巨大骷髅头的一颗牙都比阿奇的脑袋还要大。

白骨堆仍在升高，阿奇被举到了空中，巨大骷髅头越凑越近。

“死亡会成就你的崛起！”巨大骷髅头仍是杜鲁门的声音:“崛起阿奇！崛起！”

突然间，巨大骷髅头和山峰一样高耸入云的白骨堆化成粉末，阿奇从空中坠落，他无法抓住任何东西，耳边呼啸的风声越来越大。他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可他只是轻轻地落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阿奇趴在地上，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劳瑞和珍妮。

是猎杀赛尔特那个夜晚，劳瑞被杀害的夜晚……

“妈妈！”阿奇想从地上爬起来，可他的手脚像被吸在地板上一样。

他只能眼看着赛尔特突然出现在劳瑞身后，徒手掏出了她的心脏，转瞬间便消失了。

珍妮随后也跟着消失，后面的事阿奇都知道。

屋里只剩下他和母亲的尸体，劳瑞躺在沙发上，胳膊垂到地面，睁着无神的双眼。

“不……”阿奇难过地流下眼泪，那女巫得有多么歹毒才会让一个孩子亲眼目睹自己母亲的惨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在搜查过整栋别墅所有房间后，杰森顺着绿色的脚印来到三层的阁楼门外，克肯带着“影子”也随即赶到。

他们屏住呼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满脸泪水的阿奇突然置身于白色的灰烬树林中，走过层层迷雾，穿着白色长衫的杰森正站在黑色的火焰旁。

阿奇脚步轻盈地走了过去，杰森的红色卷发和睫毛上覆盖了一层轻薄的灰尘，他的异色双瞳变成了浅灰色，这让他看起来像是没有了灵魂。

“我迷路了，阿奇，我找不到家了，”杰森的声音空灵柔软:“你能带我回家吗？”

“当然，过来。”阿奇微笑着张开双臂，杰森便一头扎进阿奇怀里，他是如此冰冷。

“如果我杀了你，你会恨我吗？”杰森天真无邪地问。

“我愿意为你而死，杰森温伯尼……”

杰森仰起头，将一把匕首刺进了阿奇的心口:“那……就为我死吧！”

痛楚和难过都是真实的，阿奇吸了口气偏头无奈地笑了:“但是你不是他……对吗？”

阿奇说着拔出胸口的匕首割破了杰森的喉咙，黑色的血浆喷涌而出，杰森张着嘴试图喘息，看到他如此痛苦，阿奇将即将跌倒的他抱住，轻柔地放平在白色沙地上。

杰森的脸像燃烧殆尽的炭灰逐渐破碎飘零，他在崩塌，在消逝。阿奇知道这只是梦境中的人，但因为是杰森温伯尼的脸，他还是心疼地要死。

“你不是他……但是我原谅你。”阿奇低语着，怀中的杰森消散了。

“你真的很爱他，对吗？”阿奇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裙女孩，没错，正是那个控蛇的女孩。深黑的眼线让她的双眼看起来大得极不正常，惨白的脸上闪烁着细碎的火星，“赛尔特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