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涅狄格教养院出了骇人命案,护工查波克内森被吊死在大厅的环形吊灯下,他的心脏被掏出来放在他被砍断的双手上,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尸体下方,舌头也不见了踪影。

查波克内森只有十四岁时就曾因赤手空拳打死自己的雇主被判绞刑,但弗雷德里克麦丘从负责审判的神父手中救下了他,留在教养院做一些脏活苦力,时至今日已经十五年。

由于洛尔迦的腿伤还没恢复不能到处走动,他们的周末贵族茶会只能在洛尔迦卧房外的会客厅进行。

约翰逊和帕特里克将洛尔迦半抬半扶的弄到了会客厅的长沙发上,女孩们胡乱弹奏着洛尔迦新买来的两把鲁特琴。

杰森来之前去找了卢卡斯,佣人说他被邀请去参加海克恩小姐的成人礼晚宴,一早就和克拉伦斯海克恩出门了。

杰森独自走进会客厅时对上了洛尔迦的目光,他无奈地摇摇头,洛尔迦失落一秒便重新微笑着和杰森拥抱问好。

“那是什么?是鲁特琴吗?你们谁会弹?”杰森凑到女孩堆里闲聊起来。

“可惜了,我们中唯一会弹这玩意的人不在。”玛格丽特说。

“卢卡斯哪儿去了?自从洛尔迦回来他还没出现过,他知道洛尔迦受伤回家了吗?也没看见莉莉来过。”索莉莎一脸茫然。

“那对姐弟交了新朋友可没空管我们了,最近他们和海克恩兄妹来往的很频繁,我不懂,海克恩家族的权势和地位完全配不上他们。”玛格丽特用肩膀怼了一下索莉莎不屑地说:“那个海克恩小姐,又丑又肥,卢卡斯一定是疯了和她往来。”

“但是克拉伦斯,我的上帝,真希望我以后的丈夫能像他一样英俊。”索莉莎和玛格丽特不约而同嬉笑起来。

听到这话的洛尔迦竖起耳朵,看向杰森时发现杰森一脸为难便大概懂了。

“你们在笑什么呢?老远就能听见,真正的淑女可不该笑的这么大声。”雷推开门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嘿伙计!你可算来了,我们一直等着你呢!”帕特里克兴奋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哥都快被那案子逼疯了”

“快!告诉我们一切。”约翰逊拉着雷坐在洛尔迦对面的沙发上,几个女孩也都凑了过来。

“只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事吗?”杰森举起手说,洛尔迦也跟着举了:“还有我,谁让我只能躺在床上睡大觉呢,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就是康涅狄格教养院昨晚的谋杀案啊,受害人足足八英尺高,强壮的和熊一样,却被剁掉双手挖出心脏剪去舌头吊在屋顶,血流的满地都是。”

杰森一脸凝重坐到洛尔迦身边。

“天不亮我哥就被叫去调查现场,棘手的地方在于……找不到凶手,宵禁以后所有犯人都被锁在屋里,只有受害人和一个修女可以自由走动,可那修女已经五十多岁,而且就是她发现并上报的。”

“那院长呢?”杰森问。

“他晚上去参加一个舞会,凌晨才回来,很多人能证明他整晚都没回过教养院。”

“现场什么线索都没有吗?你不说地上都是血吗?肯定会留下脚印什么的吧,凶手又不会飞。”帕特里克问,雷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没有武器、没有脚印指纹、没有任何入侵痕迹,什么都没有。”

茶会散场后,杰森并没让盖文带他回家,而是驾驶马车来到了康涅狄格教养院附近,教养院大门紧闭着。

可能是因为阴天的缘故,灰色的教养院看起来阴森压抑。

“少爷,别告诉我你想进去。”盖文表情充满抗拒,这教养院的诡异院长几乎是他最想揍的人名单第一个。

“还记得弗雷德里克麦丘曾邀请我来参观他的‘艺术品’吗?我相信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杰森淡然地戴上帽子推开门下了马车。

“但是……”

“去敲门盖文,我有预感,他和这案件不可能毫无关系。”

盖文心想只要自己好好跟在杰森身边,就算进去也没关系。

于是他扣响了教养院的黑色大铁门。

“什么人?”正在院中扫地的老伯来到大门口问。

“麦丘院长在吗?”

“我想他现在应该没心情会客。”

“告诉他,杰森温伯尼前来拜访。”

老伯瞥了一眼杰森,扔下扫帚进屋去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弗雷德里克麦丘出现了,他热情的打开大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我还以为我在做梦,您怎么来了温伯尼少爷?”

“我听说了教养院发生的事,非常遗憾麦丘先生。”

“是啊,确实很遗憾,查比虽然年少无知犯过错,但这些年他已经完全改变了,他吃苦耐劳、待人友善,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弗雷德里克麦丘的回答让杰森起了疑,他为什么会如此自然的叫着查波克的昵称?

“所以他没有仇人?”

“据我所知没有,他几乎每天待在教养院从不出门,接触的也只是院里的犯人,治安官已经给所有人问过话,没人恨他。”

弗雷德里克麦丘领着杰森和盖文穿过院子来到大厅,进门便是深棕色木地板和t字形双向楼梯,深红色的地毯从二楼铺到一楼,正对着吊灯的空地应该也曾铺着大圆地毯,只是因为染了血被撤走,只剩地板上常年被覆盖形成的圆形印迹。

“就是这儿……尸体就被吊在这灯架上。”弗雷德里克麦丘死盯着杰森,掏出胸口的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珠,这让旁观的盖文感到很不舒服。

“听说他被除去了双手、心脏和舌头?”杰森偏头望着弗雷德里克麦丘,弗雷德里克麦丘点点头说:“治安官说,凶手先把他吊起来,切掉他的舌头和双手,最后才把心脏挖出来,结束了他的痛苦。”

“凶手一定非常恨他。”

“就像我说的,他已经变了,要说是仇杀,那也完全不可能,十五年前他打死的那个雇主是个鳏夫,根本没有子女或其他亲人。”

杰森漫不经心地围着大厅转了一圈,在拐角看到一个告解室,圣职人员那侧的门是开着的。

“你们这里还有神父?”

“是的,而且是新来的,怀特神父,伯瑞克神父上个月心脏病发死在了睡梦中。”

“所以这个怀特神父,他在哪儿?”

“城中有一场婚礼,他去证婚了。”

杰森点点头顺手关上了告解室的门,又溜达去了主楼后的走廊。

“我有点好奇,你当年为什么要救查波克内森,杀人这种重罪,怎么可能会有人允许你把他带走?”

“呃……我被那男孩的忏悔打动了,觉得他需要一个赎罪的机会,而且我和伯瑞克神父早年间就是很好的朋友。”

“你是说……当年负责审判查波克内森的就是心脏病死的伯瑞克神父?”

弗雷德里克麦丘点点头,看杰森不再提问低头思考时,深吸一口气说:“既然你来了……请赏脸看看我的作品怎么样?”

杰森吞了吞口水强颜欢笑着点头。

弗雷德里克麦丘领着主仆二人穿过静谧阴暗的走廊,透过那些玻璃窗

能看到教养院的犯人全在屋里无所事事的溜达或傻站着。

这里和监狱唯一的区别就是入院者都是轻罪犯,只要做些辛苦的劳动,每天接收神父的说教传圣,最快两三个月便可以出院。

走廊尽头的黑门对杰森来说就像地狱入口,他不知道那扇门后会出现什么,但肯定是会让他惊掉下巴的东西。

弗雷德里克麦丘急慌慌开了锁推门邀请二人进屋。

踏进那屋里时,迎面扑来一股酸涩的药水味,杰森环顾四周,到处挂着被固定在薄木板上的鸟类,它们全都伸展着双翅,脑袋侧向一面,五颜六色、大小不一。

墙壁上的各种鹿头、野猪头、虎头全都咧着嘴瞪着眼睛。

好的,目前为止,可以接受。

杰森刚这么想就看到了足以让他瞠目结舌的怪东西。

半人高的大水池中漂浮着一条巨蟒,脑袋通过不易察觉的丝线被吊在半空,那巨蟒长着嘴,头顶是蝙蝠翅膀样的耳朵一直延续到前爪,对!还有前爪,这巨蟒居然还有一对鹰爪。

所有拼接在一起的不管是什么动物的什么部分,都是几乎相同的黑棕色,如果不是知道蟒蛇长什么样,你会以为这就是它本身该有的样子。

“快看这些接口,根本看不出来对吗?我的缝针现在越来越细腻了。”弗雷德里克麦丘一副想被赞赏的表情,可杰森连礼貌的微笑都快装不出来了。

“该死!这个也太他妈吓人了!”盖文惊呼一声,杰森转身看向他,看到一只约摸四英寸的暗绿色鬣蜥,那张本就不大的脑袋上瞪着足足八只眼睛,几乎占满了整张脸。

杰森扶着眉心感到一阵恶心。

“你母亲没给你足够的爱吗?”盖文歪头看着弗雷德里克麦丘一脸嫌弃。

“我……我觉得他非常美丽。”

“我觉得你需要找点药吃。”盖文说完拉着杰森便向门口走去。

“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你没看呢!”

“我们得走了,在这儿多待一秒我都怕长出尾巴来。”盖文说着摔上了门。

弗雷德里克麦丘苦恼地原地踌躇,随后打开了放在水池后的铁桶,那药水里躺着一具白熊幼崽身体,连接的脑袋却是一个男童。

那男童脸色苍白,眼睛因为被放了玻璃片所以能保持绝不闭眼,头上的红色卷发边缘翘着,弗雷德里克麦丘轻轻按压着假发边缘,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

“在我的改动下,他几乎和你一模一样,你应该亲眼看看我有多爱你。”

疾步回到大厅的主仆差点撞上刚进门的一位青年神父,那应该就是新来不久的怀特神父。

他看起来三十来岁,身形瘦长气质斯文,黑色的短发规整的别在耳后,穿着戴帽黑长袍,手里抱着一本圣经。

怀特神父浅浅笑着退了一步请杰森和盖文先过,杰森礼貌地欠身道谢,和盖文急冲冲离开了康涅狄格教养院。

“晚上做噩梦的素材有了!”盖文抱怨着打开马车车门。

“真庆幸我从不做梦。”杰森轻声嘲讽着坐上马车。

“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我们再也别来了好吗?正常人待在这也会变成疯子的,是谁允许那种变态做院长的?还有那个死掉的神父,他知道这变态的特殊嗜好吗?如果知道,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弗雷德里克麦丘似乎和查波克内森很亲近,他们中间一定有些故事,新来的神父待在这里不安全,或许我们应该给他点警告。”

“这些都是治安官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们刚从海妖手里逃出来,记得吗?”

杰森托着腮显得有些疲惫:“我会把今天问出的事告诉雷的,并且让他关注下怀特神父的安全问题。”

傍晚时的康涅狄格教养院,怀特神父端着点燃的烛台放在了告解室门口,随后坐到圣职隔间里打开了腿上的圣经。

一个衣着鲜艳、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钻进隔间,还没说话便低声抽泣起来。

“神父……这是我第一次……我该怎么做?”

“说出你的罪过,你来此的原因。”怀特神父柔声说,低沉温和的嗓音特别能安定人心。

“我是个妓|女,也是个没有信仰的人,但是……我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这种痛苦。”

“没关系的孩子,仁慈的主会聆听你的罪恶,如果你诚心忏悔,主会原谅你……宽恕你,告诉我,你因何痛苦?”

“前几个月我生了一个女儿,但那时有个豪绅经常来光顾我,他讨厌孩子,所以……他说如果我要他继续来,就得把孩子弄走……我……我就把女儿丢在了野外。”女人说着懊恼地哭了起来:“可后来那家伙再也没有出现过,我的女儿也不见了,我失去了一切。”

怀特神父听完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男人都这么冷漠无情,我为他抛弃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却抛弃了我。”

怀特神父建议女人回去以后每晚都要真诚的忏悔,并且为不知何踪的女儿祈祷,那会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走出告解室的怀特神父在大厅遇见了弗雷德里克麦丘,他正站在查波克内森被杀的位置低头默思。

“我听见了……那个妓|女,她听起来无可救药。”

“是这座城市无可救药,到处都是罪人。”怀特神父充满担忧地望向天空:“父啊!如果你在听着,净化这座城市的罪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