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需要我做什么吗?”盖文从舆洗室出来将撸起的袖子放下:“你饿吗?她们给你吃饭了吗?”

“没有,但是我不饿,你可以去休息了。”杰森乖巧地坐正后说。

盖文给他准备洗澡水时他爬在床上看了几页《木偶附灵者庞图斯》,不管塞西尔怎么数落,他觉得这书很有意思。

“你确定吗?我今天一整天都挺闲的,如果你饿我可以给你简单做些吃的,或者递给你浴巾。”盖文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埋怨。

除了早午餐他基本上就没见到他的少爷,杰森先是自己在屋里待着,随后又跟女巫离开,这让整日无事可做的盖文感到非常空虚。

杰森抬手将搭在床尾栏杆上的浴巾吸到手中冲盖文耸耸肩:“不需要,晚安盖文。”

“晚安少爷。”盖文浅笑着转身,临关门时他还是决定再试一下。“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好。”杰森错愕地说。

他并没有将学习始祖女巫魔书的事告诉盖文,他怕盖文会担心,盖文一担心就会告诉珍妮,而珍妮会让他立刻停止。

“好的,”得到如此简短回答的盖文显然有些失落:“你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对吗?任何事!”

“我很好盖文,谢谢你。”杰森微笑着说,他今天撒的谎有些多了。

“好吧,晚安。”

确定盖文回到他的房间后杰森松了口气,对盖文说谎的感觉非常差劲,他从未这样做过。

他习惯将自己遇到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都告诉盖文,盖文也热衷倾听,但最近他很少这么做。朋友变多后他对盖文和珍妮的依赖也被分散,像所有即将成年的孩子一样,他开始脱离成年人的保护建立自己的生活。

杰森准备洗澡,他将领结和衬衫脱下扔在床尾,躲在床底的黑蛇吐着蛇信瞪大双眼,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杰森的腿。

“等会儿!”阿奇变回人形的瞬间喊了句,这把杰森吓得不轻,他嗖地窜到了床上。

“见鬼!谁在那儿?”杰森扒住床沿伸着脖子望,阿奇从床底下探出头来:“是我……”

“阿奇!你在底下多久了?”

“呃……不到一个小时吧。”

其实是三个多小时,天一黑他就来了。

他听到盖文走动和与珍妮聊天的声音,伊莱莎进来打扫过房间,吉米进来照看过炉火,阿奇完全慌了,只好一直躲着。

“为什么你要躲起来?盖文又不会把你赶出去,从大门进来不好吗?”杰森不解地问。

“我……我只是想见你,不想打扰到别人。”

杰森从没这样无语过,都这么熟了阿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家人正常相处。

“先出来吧。”杰森说,阿奇有些尴尬地从床底爬了出来,让他更不好意思的还在后面,杰森温伯尼只穿着裤子跪在床上,他可真白啊,胸前三颗泛红的小痣都那么可爱。

“你……你想洗澡对吗?那我先回家了,晚安。”阿奇拘谨地摆摆手就要变身,杰森一把抓住他的外套把他拽了个趔趄。

“我还有话跟你说呢!”杰森想着最近他遇上的事这么多这么乱,没办法告诉珍妮和盖文,但告诉阿奇是没问题的。

“其实我也发生了许多事……想告诉你。”

“那好,我先去洗澡,你……你可以看看这本书打发时间。”杰森将《木偶附灵者庞图斯》塞到阿奇怀里,随后蹦下床抱起浴巾向舆洗室走去。

阿奇看到书名已经嫌弃地直摇头,将书放在床头矮柜后他到沙发上安静地等着。

他能听到舆洗室传来的动静,哗啦啦的水声钻进他的耳中让他忍不住构想起舆洗室里的场景。

“不。”阿奇嘀咕了句。

今天来是聊正经事的,虽然他已经向父亲坦白,也很想让杰森知道他的心意,但他感觉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更重要的是:如果杰森温伯尼只是把他当做朋友呢?毕竟他挺有女人缘的,莱拉琼斯、索菲亚、温斯洛姐妹……阿奇一想到那些女孩就不安起来。

先不要告诉他,那可能会毁掉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但是可以试探一下……阿奇开始琢磨试探的方法。

“所以……你先说吧。”杰森下身裹着灰白色浴巾从舆洗室出来,他擦拭着头发走到落地镜前瞪大了眼睛:“我觉得我长了第一根胡子,而且我不喜欢它。”

杰森用指尖在下巴上轻轻一点,那根刚刚冒芽的细小胡茬立刻消失了。

杰森马上十五岁居然才刚长胡子。阿奇呼了口气,他两年前已经开始了,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他都要比杰森温伯尼更加成熟。

“我见过我的父母了。”

“什么?什么时候?”阿奇震惊地回头:“怎么见的?”

“塞西尔和芳达帮我回到了他们相恋时,她很美,温柔……能在她身边长大一定是最幸运的事。”杰森说时虽然笑着,眼神却有掩饰不住的落寞。

“你有珍妮,她和你母亲一样爱你。”阿奇说,他不想看到杰森温伯尼眼眶红红的样子。

杰森穿上柔软的衬衫和宽松的裤子坐到了沙发上,阿奇很开心他终于穿了衣服,自己不至于无处下眼。

“女巫们今天开始教我更强大的法术了,而且我已经学到了一些。”杰森仰着下巴有些骄傲地笑道,湿漉漉的暗红卷发让他看上去更加可爱。

“你和那些女巫……来往的很频繁嘛。”

“我觉得她们是真的想帮助我。”

“我觉得她们只是想利用你。”阿奇反驳道,杰森听完皱起眉头:“这怎么能是利用呢?毁灭黑女巫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不是吗?特别是你。”

“说到这个,我和沃利最近每晚都会出去寻找女巫,我们已经杀掉九个了,她们全都是赛尔特的拥护者,全都想在拜索搞出乱子来。”阿奇说。

“他怎么样了?我无法想象他的感受,一定糟透了。”杰森同情地说。

“他做得很好,有个女人……女雇佣兵,叫诺丁劳瑟,赛尔特也杀死了她的亲人,她想加入我们。她说……她的族人可以治好沃利的毒症,和我父亲。”

“真的?那太好了!”杰森高兴地差点在沙发上蹦起来:“那你怎么还不带他们两个去治病呢?”

“那个地方,离拜索非常非常远,诺丁劳瑟说最快也要两个月到达,时间来不及,所以……等战争结束,我会立刻带他们去的。”阿奇说。

能治好沃利和阿戈斯蒂诺是值得欢呼的绝顶好事,可阿奇的表情却有些阴郁,一想到来来回回加上治病得离开一年半载,期间没法见到杰森温伯尼……

“我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阿奇抬眼说,之后他便紧盯着杰森。

“多……多久?”

“一年,或者两年。”

杰森沉着脸思索起来,阿奇觉得现在正是试探的最佳时机。

“也许等我回来,你都订婚了。”

“什么?”杰森梗着脖子瞪大眼睛问:“订……和谁?”

“我不知道,拜索有那么多女孩在等你成年,盖文总是抱怨你太受欢迎了。”阿奇说完歪着脑袋冲杰森坏笑。

“我……我……我不能娶人类女孩。”

“噢!意思是你更喜欢女巫。”阿奇听完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但还要装出平静的微笑继续追问。

“不,我没那么说!我是说……我从没想过这个,你不觉得现在讨论这件事太早了吗?我才刚长出我的第一根胡子!”杰森发现这个话题简直不可理喻。

“你知道拜索的法律,十六岁就可以结婚的。”阿奇步步紧逼,他盘算着把杰森温伯尼问急了没准能套出重要信息。

“噢是吗?那我们说说你吧,你比我大一些,你想年纪一到立刻结婚吗?和谁?那个女雇佣兵?她叫什么来着?”杰森怪笑着凑近阿奇问,一双灵动的浅色异瞳在昏暗烛光下熠熠闪烁。

阿奇嘴角的笑容淡了,他俯首凝视着杰森的双眼认真地说:“不是她。”

“为什么?因为她是雇佣兵?还是因为她不够漂亮?还是因为你打不过她?”杰森这咄咄逼人使坏的可爱模样让阿奇看的眼都不想眨。

“因为她是女人。”阿奇脱口而出,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了,说好的先试探!试探!

杰森的坏笑僵在嘴角,他反应了几秒后坐正身体,阿奇一定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因为他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阿奇的心跳。

“但是……”杰森欲言又止。

他有洛尔伽和卢卡斯这样的朋友,所以他对喜欢同性这件事丝毫不会感到吃惊或难以接受,但如果是阿奇,他最好的朋友……

“你在开玩笑对吗?”杰森呲着洁白整齐的兔牙笑问:“我是说……如果不是玩笑也没关系,我不会说任何话,这是你的人生,作为你的朋友我……我会支持你。”

听到这里阿奇蹙眉笑了:“我不需要你的支持,笨蛋。”

“哇哦!怎么突然刻薄起来了?难道我的支持不重要吗?你可没几个朋友,墨斯昆汀!深度怀疑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所以我的支持非常重要!”杰森严肃地说。

“对!你非常重要,温伯尼。”阿奇说完仰头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看到阿奇不再说话杰森有点慌了:“所以……到底……是不是玩笑?”

阿奇“呃”了好长一声后偏头表情严肃地看着杰森,浅空般的淡蓝瞳孔不见往日的冰冷凌厉,他牵起嘴角只苦笑了一秒就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去了。

其实阿奇是开心的,杰森温伯尼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不是吗?这很好,这非常好。

那么杰森温伯尼在想些什么呢?他想的可多了。他开始回忆起自从和阿奇成为朋友后那些个同床共枕的日子,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还有那些“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更别提那些极其自然的拥抱……

他发誓以后一定会注意,绝不会再冒犯阿奇。

“我有些困了,你该回家去了。”杰森突然说。

“不,我也困了,我不想走。”阿奇抬头说。

靠在沙发上时他其实就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吉米和盖文都睡了,我不能叫他们起来给你收拾客房。”

“我不需要客房。”阿奇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就在沙发上委屈一下吧。”杰森说完起身向床走去,等他来到床边时,阿奇正双眼闪过红光自在地躺在床上,仿佛用恶魔之力占床位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不行,我们不能再睡同一张床了。”

“为什么不行?你说你会支持我,所以这就是你的支持?我只感觉到嫌弃。”阿奇枕着双臂一脸迷茫地责问。

杰森无可奈何地垂下双臂冲他翻了个白眼,随后便乖巧上床为自己盖好毯子。

“晚安温伯尼。”阿奇坏笑着说完闭上了眼睛。

“去你的。”杰森轻骂一声后用毯子蒙住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