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阴雨绵绵,措宗寺庙,上头乌云盖顶,时不时有闪电向下劈。佛像忽明忽暗,分外-阴森可怖。

雨越下越大,屋顶在漏雨,叶行打开手电,光照过去,三尊佛像只剩两尊,千手观音不知去向,正中的弥勒佛似笑非笑,周遭黑雾缭绕。

黑狗:“我在湖下跟鬼观音交了手,给他跑了,对付这俩的同时,小心被暗算。”

他刚说完,寺庙震动,“扑通”一声闷响,灯灭了。叶行甩了甩手电筒,再打开时,佛像不见了。他刚想转身,一股大力撞来,手电筒飞出去,四分五裂。

他踉跄了下,被人捞了回来。

黑狗:“李白,你对付弥勒佛,金童玉女交给我和沙瓢。”

身边的人停顿了下,松开叶行,往右边闪了过去。叶行被抛在一边,没闪电照明时,与灯下黑无异。

为不拖后腿,他退在一边,拔出匕首,全神戒备。

“嘿嘿…嘿…”

黑暗里,有小孩在笑,笑声忽左忽右,时而犹在而侧。猛然间,眼前略过了道黑影,叶行后腿,脚边有东西硌了一下。不像砖头,他蹲过去,伸手一摸,是衣服,里面揣着块东西。

他往里面一探,愣住了。

手边粘稠一片,有东西在咕哝。他火速收回手,经验告诉他,这是个人,身上长了个不属于人的东西。那东西被他一碰,光速钻了回去。

叶行心惊肉跳,大着胆子往边上摸,这人皮肤有温度,刚死不久——庙里还有别的人。

他所在的位置,是坐千手观音的石台,石台前面,有黑狗他们藏不了人。所以,“别的人”,大概率藏在石台后。

刚分析到这里,一柄利器就抵在了他喉咙处。叶行被勒着,强行往里扯。他没慌张,刚刚那人身上的东西,应该是“伥”,伥对伤口血味又去敏感,这个关头,对方没理由杀他。

“猴子,人到手了。”

叫猴子的往外瞥了一眼:“趁乱走!”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不枉他们冒死来一趟,这可是叶行,重量级的。逮住叶家人,就等于掌握了财富密码。

——

“哐——”

电闪雷鸣,黑狗一刀劈在金童身上,削掉了它一条胳膊。它哀嚎了声,趁电闪雷鸣,闪电般往外面逃。

猴子出去,松了口气。这口气没松完,他人就飞出去,从台阶上往下滚,头上脸上全是血。

谁推的?

“猴子!”

他没来得及站起来,脖子被一阵撕咬,失去了意识。金童大快朵颐,疯狗一样,三两下把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同时,他失去的胳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出来。

一道闪电劈下来,金童站起来,转身,脸是猴子的脸,身体与猴子别无二致,像复刻出来的。

那几人见状,如临大敌,想扯着叶行跑路,但是,人呢?

到手的人不见了:“猴子”扑了过来。

黑狗双手环胸,倚在门边:“这几个人,老刀口中坏了风水的那群人?”

叶行:“不清楚。这里也有伥。”

“你们俩在那里聊什么?!”庙里,秉着不对女人动手的原则,沙瓢被玉女打的上蹿下跳,毫无招架之力,“快来帮忙!”

——

水下,周立业刚跑没多远,又被拉了回去。他拼命挣扎,一身狼狈。同样的,周长生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踩着周立业,想上岛,可又被周立业拽了下去。

眼看就要彻底被卷回去,千钧一发之际,有道黑影飞过来,把他们撞了上去。周立业低头看,是那只千手观音。

它失去借力点,掉进漩涡,被水卷了回去。

爬上岸,周长生反手拧住周立业的脖子:“你找死。”

刚刚差一点,就要被拽回去了。他这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周立业脚不着地——但不重要,他们都是魂魄体,任意揉-捏都没事。主要是,刚刚强行瞬移,他已奄奄一息:“别忘了,没我瞬移,你上不来。”

“以及,是我带人下湖救的你,不然,你以为,谁能动得了女娲石?现在是新时代了,你被封印那么多年,早就与时代脱轨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万年历和宴青、还有你的身体的下落吗?我能帮你。”

他的话,确实没错。周长生心里清楚,那个夺他身体的人,肯定知道他谁,一个身体供不了两个主人,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呢?

他撒手:“主子呢?”

周立业揉揉脖子:“被封印了。”

被封印了?周长生心里一惊。

“宴青封印的,之后她又借助女娲石之力,将我们镇-压在西海雪山四面,以加固西海雪山封印,当年,咱们败了。”

“宴青呢?”

“为封印我们,听说,灰飞烟灭了。不过,”想起那个女人,周立业笑了笑,“她还分了个身出去,人现在,在我手上。”

分-身?直觉告诉他,宴青出手,绝对没好事。他揉揉眉心,又问:“我的身体,怎么回事?”

周立业愣了两秒,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事实上,他没跟王总打过一次照面,他不问,他还没有将王总跟湖下那人联系在一起的想法。

所以,他误打误撞真猜对了?王总不是王家后人,而是寄生在周长生体内的亡灵?那也未必,谁知道他是谁的亡灵。

他沉声说:“那个人,咱们的死对头,抢生意砸场子的,不好对付。”

听完这些,周长生心里有了计算。万年历,被封印了啊。没了他,女娲石一抢,他周长生,不就是八妖之首了吗?

湖面突然平静了下来,水下的女人应该已经发现他们跑了。等她追上来,他们都得玩完。

周立业:“东南方有我的人,要走赶紧走,这座岛,也邪门得很。”

邪门的言外之意,是不熟。算来,这座岛,从前还是他的地盘,他还能靠岛上的香火修行,现在吧,岛变了,一切都因为周长生,面目全非,乱七八糟。

——

庙里,弥勒佛金童跟玉女被捆在一处,手电重新亮了起来。同时,旁边还滚着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黑狗坐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位的脸:“几位干什么的?”

“饶…饶命,这位爷,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只是哪里有利可图,就往哪里去,动您的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都是出来混的,干咱们这一行的,您也应该清楚——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

“不放。”

黑狗站起来,跟上沙瓢他们,回头朝地上几人敬了个礼,摇摇手:“几位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回见~”

“等等!”看他们真要走人,其中一位,“我说,我们是特调局的,上头让我们过来办事!”

特调局?

听了这仨字儿,叶行扭头,回看那几人。

不认识,没标志。这几位认得他,还想抓他,如果是特调局的,应该清楚他也是特调局的人,犯得着抓?

所以,这人,在说谎。

故意扯特调局,应该只知道他,不清楚他的来历。这一类人,多半是拿钱办事。干这一行的,金主贼精,基本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所以,是谁派他们来的,不好查:“走吧。”

“别走!别走!大爷!求求了!你把我们留在这里,我们活不过今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出去后,咱们江湖不见,我们再也不会对你们出手!”

“兄弟,格局小了。”黑狗比心,“晓得了伐?”

“格局,格局……”被绑的那人两脚-交叉,回比了个心,天真地以为,黑狗是在教他做人要摸着良心说话。

他旁边的女人比较干脆:“雇我们来的人给了二十万,要我们到这里,找女娲石。叶行雾里是另外的价格,事成之后,在哑巴村南头,找一个叫恩珠的人汇合。”

——

所以,有人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林芝,那人,就在暗中盯着他们,且对他们的行踪一清二楚——行踪暴露了。

再出去时,雨停了,月牙重新挂在了天上。水里走出来了个人,红衣长发,是雾里。她回身,往东南方向看,那是林场的位置。

那三个人,都过去了。

“姑奶奶!”

岸边,黑狗他们看到人,连忙走了过去。

雾里上岸,往人堆里扫了一眼:“人没解决掉。”

“没事,”黑狗,“光是周立业,就够头疼的,你能全身而退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我们,我们不行,就交给特调局处理。”

说完,他没再多问,人多眼杂。不好在这里掰扯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雾里继续说:“他们去了林场。。”

——

回到对岸,那几位想跑路,但被拦了住。

黑狗:“事情没完,你们不能走。”

放他们回去,打草惊蛇,不好。

那几位无奈,只好心惊胆颤地加入了黑狗的队伍。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没说话,拿手机,对信息。

所以,雾里的视角,看到了两个周立业、两个王总,却是三个人。王总跟周立业都十分忌惮那位多出来的人。

事情有些复杂,林场被他们的人占了。光是周立业跟王总过去,他们的人妥妥要送人头。更何况,还有一位湖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