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六：救人救己

“大人，沿城墙的几户人家已经差不多清理出来了，还活着的人不多…………”

周骥脸色微微有些阴沉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自从北城开始出现城墙坍塌的事故之后周骥便紧急通知了其他三城随时注意城墙情况。

接到通知的任京礼吴逵宋清等人立马重视了起来，并没有不屑一顾，反而是亲自监督人加固城墙，安排人随时巡逻查看情况。

毕竟城墙坍塌可是大事故，不仅可能会造成军事上的失利，同样就算是掉落的碎石砖块，都有可能淹没大多数延边的居民！

就像北城现在一样，发生事故的时候基本上除了家里的男丁之外，一大家子几乎都在家里面，因为接连不断的阴雨，甚至是大多数男丁都没怎么出门。

另外北城还有一座砖窑厂靠着城墙，当时虽然没有开工，但是居然也有匠人在里面，所以这一次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死伤惨重了！

周骥只能是咬咬牙下令道：“先救那些情况不是特别严重的地区，先救有生还希望的人，至于沿城边的人家，就先…………就先放弃罢！”

他们人手有限，而且城内受灾的人群一直在增加，根本就铺展不开！雨情也没有要结束的样子，很多住在危房里人也需要请出来，安置有是个大问题！

沿城的情况周骥自己亲自去看过了，几乎都已经被砖石瓦块给掩埋了！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有多少个活口？

所以该到决断的时候就得决断！这个时候与其去救靠着城边的极其困难而且存活可能性小的人，不如先去救那些城内还有存活希望的人！

衙役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只是叹了口气，随后便领命而去，这个时候贾璟快步干了过来，他此时已经不是受一点伤了，而是看起来十分狼狈。

额头被掉落的碎石打了一下，差点儿直接重开！两只手也因为搬运碎石砖块而被磨得十指血肉模湖，但是贾璟现在的这种状态在士兵们当中却并不算最惨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了周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现在这个速度不行，这样下去，活着的也得被拖死！是时候做出取舍了，沿城的应该放弃了。”

周骥看了他一眼，随后有些艰难的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贾璟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能理解这种感受，当初自己派老将沉炳去送死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无奈，但是却不得不做。

贾璟随后对周骥道：“我玉麟军的粮草已经都调过来了，但是人数还是在不停的增加，肯定撑不了多久，而且受伤的人不能留在军帐内，这里的环境太差了，受了外伤还留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周骥满脑门子浆湖，闻言只能是无奈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那怎么办？”

贾璟道：“调用城内的药房和医馆罢，那里有郎中照顾，还有足够舒适干净的房间，还有很多药物。”

周骥无奈的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我没钱啊！真当人家药铺是开善堂的？这么多人住在人家那里，人吃马拉的再加上各种医药费，这得多少钱？”

贾璟沉默了片刻，随后对周骥道：“城内的药铺不是都是什么三皇祖师会的？直接跟他们的会长去聊聊不行吗？”

周骥有些怪异的看着贾璟道：“这你都有所了解？”贾璟摆了摆手道：“少跟我耍贫，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但是粮草的事就得交给你了。”

周骥看着贾璟道：“什么意思？你准备怎么弄来粮草？”贾璟看了看四周，随后对周骥道：“户部尚书张龚，这段时间…………”

周骥瞪大眼睛看着贾璟随后道：“你疯了？那粮食你都敢动？”贾璟无奈的道：“不然你说怎么办？”

周骥沉默了，贾璟继续道：“张先生本身做这件事不就是为了救灾吗？咱们找他要不也是为了救灾吗？”

周骥无奈的对他道：“贾晦玉啊贾晦玉！你真是胆大包天！得罪这么多人的粮，你也敢伸手？”贾璟脖子一梗道：“张先生得罪的，和你我有什么干系？”

周骥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什么，贾璟继续对他道：“先生如此，都是为了救万民于水火！只要你求上门去，先生不会不答应你的！你不要辜负了先生的一片心意啊！”

周骥无语的摇了摇头，随后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贾璟道：“你真是不要脸！”贾璟义正言辞的道：“你是要脸？还是要这些人的命？”

周骥被怼的哑口无言，贾璟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记住你身上可是肩负着这么多条人命的！”

周骥被贾璟PUA的说不出话来，贾璟则摇了摇头又转身进入了救援队伍之中，周骥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哪那么容易掏出来这么些粮食？张龚这是在为今年冬天甚至是明年的饥荒做准备的，岂肯轻易让给他？

张龚自己现在也不敢做的太过火，京城八大粮号他抄了三家了！就这已经是极限了，不知道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引起了多少人的不满！

不要命也不是这么个不要命的法儿，再继续抄下去，没准儿永熙帝都得被惊动亲自对张龚说到此为止了！

所以张龚现在的手段已经由酷烈的搜刮变成蛮横的勒索了，就算是这样，等这件事结束，张龚也绝对没有幸存的道理！

所以可以说现在老百姓吃的每一粒粮食上面都是张龚的血！都是张龚用命换来的！这样珍贵的粮食，张龚肯让给自己？

周骥显然是很怀疑自己的能力的，但是为了神京城的百姓，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

贾璟走过灾区，便见一个年轻的士兵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不住的颤抖着，四周三三两两的士兵都是低着头沉默着。

贾璟上前，其中一个士兵发现了贾璟，连忙躬身道：“见过玉帅！”四周的人回过神来也是连忙如此，贾璟摆了摆手，对那个士兵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那士兵闻言连忙道：“没有，是………”那士兵沉默了片刻，随后对贾璟道：“这位兄弟刚刚在这里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然后扒开了废墟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结果刚要抱出来的时候，横梁塌了，幸好身后的兄弟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出来，但是小女孩………没了。”

贾璟闻言看向那个犹自捂着脸颤抖不止的士兵，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士兵抬起头看到是贾璟，不由得语气哽咽的道：“玉，玉帅，我…………属下无能！”

贾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士兵顿时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我都碰到她的手了！我就快要把她拉出来了！她还，她还在哭着喊疼！她才…………她才那么小哇！”

四周的士兵皆是沉默着低下了头，一时间竟然只剩下了这个士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贾璟低声安慰了这个士兵几句，随后便叫人去带着他去休息。

士兵们听令带走了这个士兵，而贾璟在看到士兵们走后，自己则颓然的坐到了地上，眼眶有些发酸的抹了抹鼻子。

有的时候他想救很多人，想要事情按着他的想法去转变，只是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贾璟才会发现，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就算是自己带着所谓的“穿越者光环”这个世界也并不是按照他的意志而转变。

他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他无力改变，他其实也不过是只能顺应潮流的人罢了，并非站在潮头的弄潮儿，更不是掌控一切的天道！

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他是知道这一切的，他学过的，他的那些所谓的现代知识告诉他的，他都明白，但是可悲的是，他无力改变…………

一面是“家国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另一边则是面对时代洪流的无力感以及独善其身的恐惧。

原来他也并非是无所不能…………

贾璟并没有抑郁多久，因为他知道这些无用的情绪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进而影响到自己整个势力的士气，所以贾璟只是emo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只有脚踏实地的去做事，才会叫贾璟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正在这个时候，一边有人喊道：“这下面有个姑娘！快来人啊！快救人啊！”四周只有贾璟还在，于是贾璟扛着麻绳和铁锹就跑了过去。

除了玉麟军和衙役之外，很多北城的老百姓以及江湖侠客都被感染加入了救人的队伍，方才叫喊的正是一个瘦弱的老头儿。

老头儿自己很显然是不可能有力气救人的，更没这个胆子，所以只能是大声呼救，恰好贾璟在这附近，所以闻言连忙的跑了过来。

老头儿一见贾璟穿了身白色战袄，便当作是玉麟军的士兵，连忙道：“后生！快来快来！这石板底下压着个姑娘哩！”

贾璟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附身在石板上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你怎么样？”

随后把耳朵贴在石板上，底下过来许久才传来一声轻微的声音道：“救，救命………救救，我…………”

贾璟闻言连忙道：“你身体状况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压着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又传来声音道：“没………没有，求求你，救救我，我们…………”

贾璟闻言也不多说，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是撑不住了，于是连忙用铁锹冲着石板的缝隙处一别，随后硬生生将石板撬开了一个缝隙！

这个缝隙恰好能容一人钻进去，贾璟不敢撬的太大，生怕松动了底下的结构，将里面的人活埋了！

贾璟随后将肩上的麻绳丢在地上，在自己身上捆了一圈儿，紧跟着就要钻进去，那老头儿见状连忙道：“后生！你就这么自己钻进去啊？”

贾璟点了点头道：“等他们来不及了，大爷，您帮我压住这个铁锹，千万别松手！”老头儿连忙点头道：“你放心！上面有我呢！”

贾璟点了点头，随后顺着那条缝隙就钻进了废墟里面，里面应该是被房顶支撑着的一个小空间，但是雨水不断的渗进来，地面还是很泥泞的。

贾璟钻进来之后，就只能趴在地上，等到眼睛渐渐的适应了黑暗之后，贾璟才轻声呼唤道：“姑娘，你在哪儿？”

“我，我在这儿…………”

贾璟听清楚方位便摸着黑爬了过去，大概的微微能看清一个姑娘侧躺着的身影，贾璟上前道：“你不要怕，我来了，我把绳子捆在你身上背你出去。”

那姑娘好像是微微摇了摇头道：“我身后…………还有两个人，她们身上没有压东西，我………我的脚好像卡住了…………”

贾璟闻言便从那姑娘身上越过去看，果然里面一个姑娘抱着一个小女孩，那姑娘见到贾璟之后连忙道：“我求求你，先救，先救孩子！”

贾璟估摸了一下，只好对那个姑娘道：“那好，你先等一下，我一会儿就来接你。”那姑娘好像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没了声息。

贾璟越过那个姑娘的身子，将已经昏迷了的小女孩捆住，随后对那个女子道：“你能活动吗？”

那个女子微微摇头道：“我，我腿被砸到了…………”贾璟无奈，只能是一只手将小女孩捆在身上，随后另一只手穿过女子腋下环过她的胸部紧紧的抱着她。

女子虽然羞急，但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能是咬牙忍着，贾璟便硬生生的拉着她将二人拖出了废墟！

上面的大爷苦苦支撑着铁锹，见到贾璟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谁知道贾璟却将背后的小姑娘扔出来，又顶着怀中女子的屁股将那女子推出来之后，却又对大爷道：“里面还有一个，脚被压住了，好像有点儿困难！”

老头儿闻言面色一僵，却也只好咬牙道：“好！你快点儿！”贾璟点了点头，都没来得及看那个女子一眼，便转身进了地洞之中。

而那个上面的女子在看清贾璟的相貌之后却不由得面色一僵，随后便是心中万分复杂，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贾璟爬回了女子的身边，随后对女子道：“你腿怎么样？被什么卡住了？”女子轻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在流血，我，没有办法止血，没有清水清洗伤口，我…………快要，不行了…………”

贾璟满脸问号，龟龟，你咋这么懂？

贾璟摇摇头安慰她道：“没事的，应该不是多大的伤口，也没有伤到要紧的经脉，并没有快速失血，你死不了。”

那姑娘似乎已经开始意识模湖了，嘴里却仍旧是喃喃的道：“快速………失，血？”贾璟看了看那女孩，下面实在是太暗了所以贾璟只能伸出手向下面摸去…………

“唔…………别，别碰我………”

贾璟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碰你怎么救你？”女孩哼哼了两句没有说话，贾璟这才继续向下面摸索着，突然女孩也忍不住痛的轻哼了一声，贾璟知道是摸到了伤口了，他手上满是泥泞于是也不敢碰伤口。

只能是将手在衣服上抹了抹，随后扯出里面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小衣，对女孩儿道：“忍着点儿。”女孩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贾璟便用小衣压在女孩的伤口上。

“唔！痛！好痛…………”

贾璟用力的裹紧小衣，随后又撕下来一条，随后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下肢出血，止血带应该是绑在大腿的近腹股沟处，哪里受伤，就要把止血带绑在伤口上方靠近心脏的地方。”

贾璟说着手下的动作不停，找了一根小木棍，将那布带缠在女子的受伤的大腿上，随后绑在小木棍上一直绞，绞到动不了，这才松了口气。

那女子突然轻声道：“你…………怎么会这些？”贾璟没搭理她，只是向女孩儿的脚部看去，这才发现女孩的脚其实是被两个木桩夹住了。

贾璟试着轻轻抽了抽，女孩立马痛的低声叫了一声，随后轻声道：“骨头，断了…………”贾璟叹了口气，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匕首，那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道寒光，于是委屈的低声道：“不要，切掉我的脚…………”

贾璟苦笑了一声道：“不会切掉你的脚的。”随后小心翼翼的用两块石头垫在女孩的脚旁，用匕首轻轻的割着女孩脚两旁的木头，女孩见状才微微放松了下来，但是同时意识也开始变得模湖了起来。

正在贾璟满头大汗的切着木块的时候，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四周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贾璟大惊失色的转身便抱住了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