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金丝蹄膀

小年这天一大早，慕烟慕离早早的起床扫尘、祭灶，把院子里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陆宁则负责重活，搬杂物、拖地这些。

干活儿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忙活了整个上午。地板拖的亮堂堂的，破旧的家具全都被慕烟清理了出来，扔掉慕离屋里放杂物的小木桌的时候，慕离还很舍不得。

“姐姐，要学会断舍离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摆摊也能挣很多钱了，我们的生活水平也要提上来啊。其实这桌子放着也不怎么用，还不如拿去劈了当柴烧，以后遇到合适的我去给你买一个回来。”

毕竟是妹妹的一番心意，慕离只好眼不见为净，任由慕烟收拾了。

等全部打扫完慕烟都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了，慕烟又从屋里走出来了。

“烟儿，宁儿，走吧，我们今日去镇上的酒楼吃饭。”

“阿姐，是我做的饭不香吗？为啥要去外面吃啊？还浪费钱呢。”

“我的帕子绣好了，要拿去绣楼里换银子。顺便去买些年货，下午还要早些回来准备小年饭的。”

“好吧，那你等等我，我去把我的银子也带上。”

陆宁表示他想留在家里看书，被慕烟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傻啦？你留在家里没有午饭吃啊。别墨迹了，走吧。”

慕离带着他们俩七绕八绕的来到了上次路过的陆琪家，他们家有辆运粮的驴车，慕离打算租一趟。

陆琪家建的是土胚房，看起来比他们的木屋结实不少，院子又敞亮，他们家的驴就在院子里啃草吃。

一位穿着朴素脸上两坨高原红的大婶搓着手，不好意思道：“啊哟慕娘子，真是对不住了。本来说好让我家老头子送你们去一趟的，谁知刚刚被村里的叫走了，好像是钟家有什么事。”

慕离刚想说没事，大妈又扯着嗓子喊道：“陆琪！快给老娘出来！”

这嗓音穿透力颇强，把慕烟三人吓了一跳。随即大妈又换了和蔼的笑容转过头来，“你看这样可好，让我家琪小子送你们去，他也会赶驴车的。”

“这，方便吗？”慕离迟疑道。

“方便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琪小子在家也没什么事，净在屋里头睡懒觉，让他和你们去一趟还能挣十个铜板补贴家用。”

不一会儿，陆琪噔噔噔的从里屋跑出来。这都大中午了，陆琪才从暖乎的被窝里爬出来，用手揉搓着眼眶，边嘟囔，“娘，干什……”

他才看见慕烟似的，眼眶都要瞪出来了：“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慕烟白了他一眼。

陆琪欲上前说道她欺负钟宛的事，欻欻两步走近来。慕离疑惑的看着他们俩，慕烟站在姐姐后面冲他扬了扬拳头，陆琪那一口脏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大妈一掌拍在他背上：“还不快去洗洗！把衣服穿好送慕婶子去镇上。”

“干嘛让我去，我才不给慕……”烟这个女人拉车。

大妈又是几掌往他头上呼：“去不去去不去！这是你爹之前答应好人家的，亏你也是个读过书的，我们家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娘，我去还不成吗，你轻点儿。”

陆琪不情不愿的回去换衣服了。

慕离三人尴尬的站在一旁看他娘教训他，大妈摸着头憨憨的笑，“慕娘子，让你们见笑了。这娃子不打不听话，你们家宁小子没爹，有不服管教的你可别心软，打就是了。”

陆宁：“……”阿娘不会这么对我的吧？！

慕离并不赞同这种教育方式，但她也无意插手别人家的事，于是淡淡的笑了笑，说：“我会的。”

陆宁：“……”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陆琪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一刻钟不到就叼着个烧饼出来了，一边把车厢绑在驴身上，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进去。

陆琪看着不靠谱，可赶车的技术还是很稳的，一路上坐在后车厢也没有大的颠伏。

驴车赶路不到一个时辰就到镇上了，陆琪把驴赶到了曲水楼外边，立马就有小二过来帮他把驴牵去后面吃草。

“我们过来吃饭，你跟着下来干嘛？”慕烟毫不客气的问。

“我……”陆琪摸了摸鼻子，他想进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钟宛啊。

“无碍，阿琪就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们要到下午才能回去呢。”

四人一阵进了酒楼，一位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过来，“客官四位吗？要包厢还是大厅的位置？”

“大厅靠窗吧。”

“好嘞，您这边请。”

坐下来后小二把菜单递给慕离，慕离一看菜单的价格，心里有些肉疼，但面上不改。各点了份烟儿宁儿爱吃的，又加了份汤和点心，就合上菜单了。

小二看她点的都是便宜的菜，多少有些看不上，转过身去切了一声。

不过慕烟正在打量酒楼的装修风格，没有听见这一声，不然她就要重拳出击了，重新教他做人了。

曲水楼的出餐速度还是很快的，一刻钟后四道菜便呈上来了。就是菜的分两看上去少了点，也不知味道如何。

慕烟夹了一筷子玉笋蕨菜，清爽而不油腻，很合她的胃口。

另一道菜姜汁鱼片也中规中矩，鱼应该是现杀的，吃起来肉质紧实弹滑，就是这个腥味没有去到位。

汤是四喜丸子，葱花和青菜绿油油的，汤底煮的纯白，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不过舀了一调羹后会发现油过重了，汤上浮了一层厚厚的油花。

点心是翠玉豆糕，有绿豆和豆沙两种馅儿的，点心倒是做的不错，豆沙碾的很细腻，入口即化。

席间，陆宁忽然说：“姐姐，这些菜还不如你做的好吃呢，依我看，姐姐的手艺也足以开一家酒楼了。”

对面的陆琪哼了一声，慕烟是个只会打人干架的女魔头，她能比曲水楼的大厨手艺还好？

陆宁吃惯了慕烟做的菜，现在吃外面的菜有些食不知味，只吃了两碗饭就放下筷子了。

慕烟很惊讶，“你吃饱了？不吃了吗？菜还剩了没吃完呢。”

陆宁摇头：“还是姐姐做的最好吃。”

陆琪在心里哼的更高了，要不是吃人嘴短，他现在就要维护曲水楼的名声揭穿慕烟的形象。

慕离结过账后三人和陆琪道别，慕离提前结算了车费把铜钱给了陆琪。现在兵分三路，她要去绣楼，慕烟去买菜，陆宁被分配去买年货。

三人约定半个时辰后在曲水楼门前见，便分手各自去买东西了。

慕离这段时间统共绣了五条帕子，还有两幅客人特意要求的图。她的绣品好，绣什么都栩栩如生的，机有灵气。所以卖价也高了些，这些东西绣了她一个多月，最后换了二两银子。

她拿一两银子买了几匹棉布回来，一匹鹅黄色的，一匹雪青色，一匹松石绿和两匹绯红色的。

五匹布捆在一起也是个庞然大物，慕离是扛不起的，无奈只好又花了几个铜板，让店里的小厮帮忙送到靖水楼的驴车里。

如此大包小包的，众人满载而归，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具有，就是手头的银子都被花了很让人肉痛。

路过陆屠夫家里，慕烟又跳下去买了几斤猪蹄回来，一路上她已经盘算好了晚饭的菜单，摩拳擦掌的就等着回去了。

回到院子后，慕离又多给了几个铜板给陆琪。慕烟虽然是村里的女霸王，十六岁以下的或多或少都被她揍过，但慕离却是出了名的温柔似水，脾气好。有单身汉们想纳她为妾，也有半大不小的伙子们想自己要是她的儿子就好了。

日头下陆琪的脸有些红，冲她郑重的道了谢后便火急火燎的回家了。

按照棠棣村的习俗，小年夜是要吃年糕、粘豆包和麻糖的。这些都已经在镇上买了，慕烟把年糕用油煎了一下，撒上黄豆粉和红糖汁，其他两样则装盘放好。

陆宁踩在凳子上在贴春联，慕离则去收拾东西去了，还有六日便到新年了，她要赶忙给烟儿和宁儿做一身新衣裳出来。

小年夜北方是吃饺子的，南方的菜桌上应当要有鱼。可慕烟不会处理鱼，中午在酒楼也吃过鱼了，便买了猪蹄来做。

猪蹄焯水去腥后拿来和白萝卜一起熬了个汤。蹄膀则拿来刮洗干净后焯水捞出，而后抹上秘制酱料和去腥的料酒，等油锅热了之后放进去炸，炸的满屋都是肉香。

等表面炸熟后捞起来复炸一次，最后铲出来过一遍冷水，浸泡之后热胀冷缩让蹄膀的表面起了一层好看的虎皮。

稍稍泡了一会儿之后蹄膀可以轻松脱骨，取出骨头给蹄膀划了个刀口，用冰糖炒了个糖色，最后把卤料包加进去加水煮炖至软烂熟透。

陆宁早已等不及了，扒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做饭，蹄膀一盛出来就飞快的窜过来用手抓了一块扔进嘴里，被烫的哇哇叫。

“啧，急什么，才出锅你也不怕烫。”

陆宁委屈的缩回手，“是它太香了在诱惑我，这我哪里忍得住啊？”

晚饭有传统的甜食点心，又有鲜香的萝卜猪蹄汤和油亮酥软肥而不腻的金丝蹄膀。毫无例外又是光盘的一顿，给极了慕烟面子，对食物的最大尊敬就是吃得开心，且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按照习俗他们还要剪窗花。大家围坐在一起，暖盆里的火光烤的人身上热乎乎的，慕离和陆宁一人拿着一张红纸在裁剪，喜鹊登梅，莲年有鱼，一张张憨态可爱的窗纸粘在了窗户上，给他们破旧的小木屋平添了几分喜庆和年味。

烛光摇曳，灯火阑珊，这样的日子平淡温馨，自在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