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雨,地面积了片片水泊。当平静的水面倒影清晨天光,又被冷风吹皱。

架空层,白拿铁坐在台阶上,履行自己看护镇守犬的职责。

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同事,满脸堆笑,热情洋溢走过来。

白拿铁不由自主,板起了脸。

却见这同事凑上前来,点头哈腰。

“白哥,您的事情我已经听说,可真是高风亮节!

“是我们应该学习的楷模啊。

“家传的子弹,就这样贡献给了集体……”

又来尬吹!

白拿铁十分痛苦!

如果不是需要看护镇守犬,早就挖个地洞钻下去。

四号避难区的同事们,都知道白拿铁是职业神枪手,都知道白拿铁天赋卓绝,都知道白拿铁家世恐怖,都知道凑上来说两句好话拍一下马匹混一个脸熟……

白拿铁只好一次又一次,脚趾抠地,把草鞋绷紧。

这些同事,会不会太市侩了点?

有必要么?

社交恐惧症!

真的犯了!

听着同事一句一句无意义的吹捧,白拿铁甚至脑袋晕乎乎,有点像睡过去。

不行!

不能睡!

还要看护这群狗子。

社交恐惧症,会导致瞌睡么?

这不科学啊。

……

吹捧一番后,这位同事终于离开。

白拿铁抠住鞋底的脚趾,终于能放松一下。

一上午时间里,训导员又来训练镇守犬,确认它们的气味学习进度。

小雨医师捧着医书,又溜达过来。

“知道你在这坐牢,我特意陪陪你。”

白拿铁松了口气。

拿出个草垫子,帮少女铺上。

“坐。”

两个人先聊一段八卦。

“最近奇奇怪怪的消息还蛮多。

“越来越多人,都在说放烟花的事情。

“都说大战胜利后,就会放烟花庆祝。”

白拿铁撇撇嘴。

烟花这件事……怎么想都不会是真的。

但同事们和平民们,会很希望很希望,很希望它是真的!

几十天的避难,几十天的压抑,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

大家都想有一次酣畅淋漓的宣泄,都想都一个华丽绚烂的节日。

小雨医师双手抱着膝盖,看看天空。

“烟花啊……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白拿铁看到她仰起的脸,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看到她澄澈的眸子,鬼使神差一般,突然脱口而出。

“我放给你看啊。”

秋风卷来几片黄花,拂过少女脸颊,吹乱鬓角发丝。

她的眼睛看过来,看向白拿铁的眼睛。

心中突然欢喜。

她想说:不用了,干嘛浪费火药……

她想说:制作那东西,会很危险吧……

她想说:那就干脆喊上孙水壶、赵队、陈绿他们一起看……

但话到嘴边。

她说。

“哦,你这句话,我可记住了。

“你要放烟花给我看。

“你不能赖账!”

白拿铁老脸一红,伸出手。

“拉钩啊。”

少女白了一眼。

“想碰我的手?想耍流氓?想占我便宜?

“做梦!”

……

大多数时候,小雨医师都在看书。

她捧着医书,看得很入神。

时而念出来,时而合上书页尝试背诵。

白拿铁无聊了,就偷偷盯着她看。

被发现了,就赶快挪开眼神。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太阳从东边爬到中天,时间从早饭来到午饭。

等太阳落山了,等肚子又饿了,白拿铁发现,这一天,也不怎么无聊。

小雨医师可真好看!

太阳落山了,光线很暗了,小雨医师看不了书,只能说说话聊聊天。

“最近还有一个谣言,不知道是真是假。

“同事们都在说,那天晚上,大队长和疯子的首领交手,打输了。

“有人说大队长被打吐血。

“有人说大队长被打伤了脏腑。

“还有人说的更夸张,说大队长的胸口,被敌人首领插进去一只手。

“大队长的心脏,都被敌人给捏住!

“大队长拼尽全部本领,才能有命逃回来。

“你说这是不是谣言?”

白拿铁皱皱眉头。

说大队长被打吐血,那肯定不是谣言。

说大队长没能打赢,也有可能。

说大队长心脏被抓住了……这……怎么听都像以讹传讹,越传越恐怖那种谣言。

“我觉得,应该是谣言。”

小雨医师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

“今天在医务部门口,有个同事,说大队长心脏被抓住,被大队长抓个正着。

“大队长暴跳如雷,给他一顿臭骂。

“嘿嘿。”

暴跳如雷?

一顿臭骂?

白拿铁皱皱眉头。

……

车间。

方一茜倒背双手。

“都动作快点!

“按照烟花大师的指点,快点给我组装起来。”

只见一口口大铁锅里,各种五颜六色的液体,都被灌进瓶瓶罐罐。

每一个瓶瓶罐罐,都刻上记号,留下引信。

方一茜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她打了一个电话,从烟花大师那儿,得到一些小小的建议,得到寥寥几条指点。

但已经足够!

工作流程大大优化,工作速度大大提升,工作进度一步到位!

“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今夜,就能展开行动了。”

想起那群镇守官,方一茜面带讥讽。

就算你们保住了那群该死的狗,又能如何?

就算你们加速了狗鼻子的训练,又能如何?

我想做的事情,还是能够做成。

无非打一个电话,无非求一些熟人,无非欠一点人情。

鸡屁股大小的破烂城镇,竟然还妄想抵抗?

一群练武几十年的蠢蛋,能成什么气候?

“我们纵横废土,生杀予夺,一言而决。

“你们这群蠢蛋,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这般自言自语,有点傻。

之前,她的身边,有师弟在。

可以说说笑笑,可以聊天。

可如今,师弟不在了,说话,又说给谁听?

“一文……”

带着师弟来这样的小城镇,完成一个简简单单的任务。

一起说说话,一起吃吃饭,一起杀点人,多么惬意。

完成任务后,再一起开开心心回院里。多么惬意。

可是,师弟已经没有了。

她甚至没能见到师弟最后一面。

她的眼角,淌下泪滴。

她的手,突然青筋暴跳,掌骨绷直!

手掌的血污,指缝的腐肉,还没有洗去。

“白拿铁!

“这次,你也跑不掉。

“你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