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关宁铁骑

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十二万人大败而归后，整个明朝军队面对金军铁蹄之际便宛如绵羊遇到群狼一般，不是望风而逃便是任其屠戮。在孙承宗以及袁崇焕横空出世之前，努尔哈赤所率金军基本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不过短短五年时间整个辽东便基本完全落入了努尔哈赤手中。

也是因此金军的骑兵便在世人心中形成了不可战胜的神话，后来虽有那场宁远大捷，可也多被认为是凭借着红衣大炮之利打了努尔哈赤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明军没了火器，定是一如往昔一般输得溃不成军。

然而今日，袁崇焕便要在这马背之上与金军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短兵相接。若此战能胜，不仅能解眼前宁远之危，明军士气也将达至顶峰，更能在心理上摧毁金军骑兵战无不胜的信心，日后收复辽东将是指日可待！

无疑，此战必须要胜！

“众将士，随我杀！”

“杀！”

随着袁崇焕的一声大喝，身披重甲的他率先领军杀出，一道火红的披风成了那满天尘沙中最是亮眼的风标，身后那三万铁骑也在瞬间跟随杀了出去。

一时间，战马嘶吼，狂风四起，旌旗猎猎，马蹄声声杀气冲天。

军中一直流传，袁崇焕袁大将军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不通武艺，也正是因此，袁崇焕亲自带头拼杀更能激起身后将士们的士气！

夫战，勇气也！

士气一起，此战如何不胜？

而皇太极眼见对面明军居然率先冲阵，不由得一阵心喜，“哈哈哈哈，他袁崇焕当真是狂妄至极，以为打赢了一场仗就足以与我大金正面抗衡了吗？放弃了最有利的红衣大炮，他们何足畏惧？”

皇太极如此想来倒也没错，因此前交战两军骑兵一旦冲杀，明军阵营一冲便散，一散则乱，一乱必输！况且两军战作一团，他的红衣大炮自然没了施展的空间。

如此良机，怎能不要！

随着皇太极的一声令下，大金三贝勒莽古尔泰率先冲出阵去，身后两万虎狼之师一个个皆是满面兴奋，口中杀声不断，胯下骏马亦是显得颇为兴奋。他们也是丝毫未曾将眼前的明军看在眼里。

只是在皇太极身后一个身披白色盔甲面目清秀且看似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面上却颇有些忧虑。早先他曾找到皇太极说出了他的忧虑，却只是被他一笑了之，反而认为他年纪尚幼，看不清战场形式，因此也就未作理会。

眼见场中两军已然是短兵相接，刀剑相击之声立时冲天而起，那滚滚沙尘四起宛如一张巨口势要将场上这五万人马尽数吞没一般。

只见场中袁崇焕手提一杆与一般兵士无二的铁质大棒，抡起来是呼呼作响，打在金兵身上立刻便是皮开肉绽，骨断筋折，而其余明军眼中尽是红光大作，冲杀起来丝毫不顾性命，比之那金兵仿佛是更加兴奋。

而这一幕也将对面的金军吓住了，一直以来的在他们的印象中，明军骑兵不过是一堆等着挨刀的肉，何时变得这么不要命了？

然而如此局势却也顾不得他们多想，只能壮着胆子握紧手中长矛向眼前之敌杀去。那莽古尔泰更是首当其冲，一人一马在这乱军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他手上的大刀也早也是鲜血累累，身上的盔甲也已被鲜血染红，配着他那狰狞粗犷的面庞仿佛真正的地狱恶鬼一般。

忽然，莽古尔泰仿佛是看到了袁崇焕拼杀的身影，提起大刀便一路向着他冲杀了过来，所过之处明军皆是人死马翻，实是一员悍将！

“哈哈哈哈哈，三哥果然悍勇，不愧是我大金第一巴图鲁。”

巴图鲁一词为满语，意味勇猛的人。皇太极此刻称莽古尔泰为第一巴图鲁，可见他看待莽古尔泰绝非一般。

而袁崇焕此刻则被一众金兵纠缠着，哪里注意到有人朝他杀了过来。

就在莽古尔泰一柄大刀砍来之时，袁崇焕才在身旁副将满桂的协助之下将周遭金军杀退，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刀，满桂立即大喊道，“将军快走！”随即他便连忙架起武器迎上。

只是这莽古尔泰这一刀势大力沉，加上他本就膂力惊人，这一刀又岂是仓促见便能防住？

只听哐啷一声闷响，满桂连人带马皆被劈到在地，虎口震得生疼，手中一杆长枪隐隐间尽是再难握住。

莽古尔泰也不曾理会跌下马来的满桂，便又继续提刀朝袁崇焕追去，眼见即将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莽古尔泰又是一刀横劈而出，连空气都在呼呼作响。

只是当这长刀即将砍中之时，却忽有一杆银枪从前方斜刺而来，枪尖直直的撞在了刀身之上，正所谓枪出如龙便是如此。

来者正是方长客！

莽古尔泰一刀落空，心中怒不可遏，定睛向前看去却发现来者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通体气势却是不凡，尤其是胯下那匹骏马更是威风凛凛。

也因此莽古尔泰却并未因他年少便起轻视之心，反而是极为重视，眼中杀气大盛，长刀更是再次劈来，比之方才力道显然强了许多。

方长客也不敢怠慢，身子向后一斜，堪堪避过他这一刀，随后一枪直刺而出，却被莽古尔泰及时收刀格挡了下来，长枪直刺刀身，却是再无法前行寸厘。方长客心知此人臂力非常，不可力敌旋即连忙变招，他方家无定枪法一时间倾斜而出，长枪狂舞如旋风一般令敌人捉摸不透。

可莽古尔泰也是不凡，在拦下方长客强攻之际，他瞅准时机一柄长刀只是简简单单的朝方长客直劈而去，而这也将他的枪势完全打断，不得不收枪格挡。此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莽古尔泰见他用枪拦下，当即双手起用，刀上力道不断加重，而内力被封的方长客也是越来越难以招架，手上长枪被他封死，此刻又无法脱身，眼见那刀锋离他越来越近，却也只能是苦苦支撑。

唰！

忽然，一道利箭朝莽古尔泰面门破空而来，却是那陈姓将军提着关刀杀了过来。

“小子别怕，老子救你来了！”

而方长客借莽古尔泰分神躲箭之际，双臂猛一发力将那刀弹了开来，这才得以脱身，便连忙纵马与那陈将军汇到了一处。

“陈猛！”

莽古尔泰见到来人，便是一声暴喝双目圆睁如铜铃，手上更是毫不客气的劈了过来。

可那陈猛却是丝毫不慌，不知他从那抢来了一杆铁质大棒朝来人缓缓举起，在方长客一脸困惑之际，只听“嘭！”的一声炸响传来，竟是从那棒身里发出了一枚火弹，棒头上还有着股股白烟冒出！着实打了莽古尔泰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哈哈哈，奶奶的，这玩意就是好用啊！”

可那边莽古尔泰虽是未曾想到，却是在那火弹逼近之际连忙收刀，这才用刀身堪堪拦住，只是刀身上却是多了一个弹坑。

随后，陈胜这一枪宛如开了先河一般，场中顿时枪声四起，配合着大棒的挥出，场上那些金军一时之间是死伤惨重，哀嚎遍野。场上局势也在此时开始出现了变化，明军显然已是稳稳压制住了金军，且一个个越战越猛，如此下去，金军必败。

“传令阿敏，让他即刻出兵驰援！”

立于后方的皇太极见场上局势变化，立刻传令让二贝勒阿敏率军驰援。同时自己也打算令这左翼军队亲去，今日他务必要消灭眼前这股明军！这也将是他接任可汗以来的第一场大仗，只能赢绝不能输！

“大汗，方才明军火炮未出，那是因我军与他们混做一团，若是开炮，他们也将死伤惨重。如今我军若是再从后方驰援，难保他们不会开炮，届时我军恐怕将万劫不复啊！”

方才那白甲少年见皇太极也要率军出战，便不得不将已和他说过的担忧再度讲出。只是皇太极此刻早已是昏了脑子，哪里听得进去。

“多铎，你若再敢扰乱军心，定斩不饶！”

随即，皇太极与阿敏二人各领一万精骑向场上杀了过去。可正如那少年所说，城头明军见他们引军杀来，立刻将那红衣大炮架了起来。

漆黑的炮口无情的看着远处冲来的人马，随着一阵火光的闪现，一颗颗炮弹激射而出，落在那金军阵营之中立时炸开，霎时间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金军更是人仰马翻，惨叫之声不断。

那炮弹翻出来的黑色泥土裹着层层鲜血再次覆盖在了这片土地上，将那倒下的战马，兵士掩埋在了下方。

只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皇太极仍是发了疯一般不断下令向前方冲过去，那些首次心生胆怯的金兵也是瞬间便被后方督战的代善派人斩杀以正军威。

如此一来，便只有死战到底了！

可恰在此时，金军后方竟又是数道烟尘冲天而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着大批明军人马，只见他们高举着“赵”字旗，竟是锦州那闭城死守的赵率教杀了过来。

……

良久，这场大战终是落下了帷幕，战场上尸山累累，鲜血染红了这片黑土地，断兵碎刃随处可见，却只有寥寥数百人散于场中打扫着战场，收缴着战利品，不时还有几只飞鸟孤狼跑来啃食着死尸。

落日余晖洒下，这片尸山掩起了一处巨大的黑影，且这黑影不断的向着宁远城方向移动，仿佛是要将这座城池吞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