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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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碰撞声在耳边响起时,胡玥就知道是出事了,可是她好像是被魇住了。她尝试着挣脱桎梏,可是眼皮有如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起初只是偶有晃动,可是渐渐的,身上有了细微的痛感。
初九急促的喘息声落入她的耳中,逐渐踉跄的步子令她在梦境中也是颠簸摇晃不已。
胡玥心里焦急,她想大声的喊,她想让初九快点走,别管她,不要带着她这个累赘了,一定要活下去。可是那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仿佛是哑了一般。
身后斗篷里裹着的人喃喃自语着,悉悉索索的话传到了初九耳边,可是实在是听不真切。
“小姐?”初九挡住了右边的剑,趁着喘息的瞬间喊着。
胡玥蹙眉,眼角隐隐有泪光闪过,她能听到,可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料是初九再好的身手,也挨不住车轮战般的攻击。他疲于应付,再也顾不及背上背着的人,更是没心思分辨她想说什么。
初九一心就是想要快速料理完这些个杂碎,快些送小姐去看大夫。
渐渐的,胡玥再也听不到那些刀剑碰撞声,再也来不及多想,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
胡玥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入目是一片虚无,望不到尽头的迷雾缠绕着她。
她试探的往前走,一直走,周围影影绰绰,像是爹爹、也像是阿娘,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她试着伸出手去触摸他们,但是好像她和他们之间隔着一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她努力的往前跑,快速地跑,可是始终差那么一截迈不过去。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她停在了一片虚无之中,蜷缩着身体缓缓抱膝蹲下。
原来这就是死亡么?
她仿佛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轻声唤着她的乳名。
“阿念!阿念!阿念!”
是谁?是谁呢?
胡玥猛然站起,四下环顾,面前一片虚无,周围依旧是影影绰绰,脚下的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她颓然地跌坐在地,抱着膝盖呜呜的哭了起来。
……
楚风萧衣不解带的守在床边絮絮叨叨的同胡玥说着两人前世的点点滴滴,可是那些快乐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颠来倒去也不过只言片语,可是就是那丁点的快乐就足够抚慰他漫长孤寂的日子,可如今却显得那么的微末。
楚风萧每一日守在床畔数着漫漫长夜,总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如今沉睡的心上人何时愿意醒来。
这样的无望的日子一晃就过去小半个月,可胡玥仍旧是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时间对楚风萧来说,就好像是从前他养在池塘里解闷的那只老乌龟,爬起来总是慢吞吞的,短短的一小截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阿念,你是不是还恨我?所以不愿意见见我?”
楚风萧握着胡玥的手喃喃自语,说出的话颠倒了前世今生。
前世胡玥恨他入骨,一心杀他;今生胡玥不认识他,仅有的一面之缘恐怕也就是数年前她救过他的命,给了他一包栗子糕充饥,可是那事恐怕她也不记得了吧?
楚风萧苦笑着抚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情绪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唤着她的乳名。
“阿念。”
“阿念。”
“阿念。”
胡玥的眼皮微微动了下。
连着数日,楚风萧只以为这是又出现幻觉,暗自嘲笑自己,实在是魔怔了。
直到胡玥眼角有泪滑落,眉头紧锁住,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的时候,楚风萧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后知后觉中,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他的手比脑子更快的动作着,展平了她蜷缩的拳头,抚开了她紧皱的眉头,擦掉了她眼尾的眼泪。
楚风萧的眼睛通红,泛着酸痛,他随意抹了把脸,深呼吸后才急切的朝门外大声喊道:“桃之,去!快去请孙太医过来!快!快点。”
语气里是难掩的焦急。
桃之在屋外应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外院,没多会儿,就有杂乱的踏踏声往这边跑来。
楚风萧见着孙太医后连忙让出位置,目光焦灼的紧紧盯着此刻床上嘴唇翕动、但双目紧闭的胡玥。
“王爷,您也休息一下吧!”桃之说着递过来一盏提神汤,“您已经好些日子没合眼了。”
楚风萧斜睨了她一眼:“你去楚宜北那边看看那个叫初九的侍卫如何了!”
说完不再看她,沉默地喝着手中的提神汤,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小人。
“是。”
桃之只得叹了口气,后退着往外走,目光匆匆地斜睨过床上躺着的人。
大约半个多月前的午夜时分,楼兰王风尘仆仆的从京城归来,同行的马车上还带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女子,也就是现下床上躺着的这位。
还未进府之时,就已经快马加鞭的通传了秦管家,一切以王妃之礼相待,还特意命人收拾出了东边较为清净的筱思园。
王爷对这新王妃视若珍宝。
王妃昏迷的这些日子里,王爷是衣不解带的贴身照顾着。身为女子,桃之也意识到这女子是与众不同的,王爷的神情模样同先前与楚王妃在一起时是完全不一样的。
楚王妃同楼兰王向来是相敬如宾,外人看来也是鹣鲽情深的一对。可是桃之却是清楚,两人不过是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如果不是老王爷突然离世,乱点了鸳鸯谱,王爷也是不会应下这门婚事。
不过那总归是个红颜薄命的女人。一年前的新春家宴,楼兰王府中混入了几个北境刺客,趁着宾主尽欢之际,突然发难,还是王妃舍身救下了王爷。
从那之后,镇北将军楚宜北倒是送了不少女子进王府里。她们大抵是同王妃相似的,或是眼神神似、或是五官神似、也或是秉性类同。不过也许是王爷怕睹物思人,那些个女子都被妥善安置于京郊别院。
如今这床上的女子相貌倒是同先王妃相去甚远,硬是要拉扯到一起,恐怕也只有身段像?桃之胡乱的想着,快步往镇北将军的三思院走去。
管她们像不像的,做奴婢的哪里用操得了主子的心呢!
……
孙太医把过脉,捋着下巴的胡须,面上似有难言之隐,正思忖着如何开口。
楚风萧倒是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太医,紧张的开口问道:“王妃如何了?可安好?”
“王爷,王妃的脉象平稳,已经没大碍了。”
说着随手就把药箱递给一旁随行的小药童。
“那为何不醒?”
“许是被噩梦魇住,修养一阵子就好。”孙太医斟酌片刻才又继续,“臣再开点进补的汤药,一日三次熬制好差人送过来。”
被梦魇住了,该是怎么样的噩梦啊!竟然让你久久不愿醒来。
楚风萧心中泛起酸涩,望向床上的人时,目光里布满了浓浓的心疼,良久之后才吩咐孙太医。
“拿最好的药材煎服!”
“是”
“下去吧!”
“王爷,桃之姑娘说的是,您这提神醒脑的汤药还是少喝些吧!整日这样熬着身体也吃不消,回头您再倒下了。”孙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向来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可是也未曾见他为了哪个女子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孙太医想着,目光不禁又瞟过床上的女子,也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是红颜祸水呢?还是个佳人良配呢?
楚风萧知道孙太医是在关心自己,但现下他心情烦闷的很,实在是不想同人过多交谈,只是摆摆手,“知道了。”
孙太医自觉多说无益,只得先行退出主屋。
……
如果当时他能再快一步就好了。
那一日,他赶到的时候,山林间的混战刚刚停歇,尸横遍地,鲜血混在泥里,实在是惨不忍睹。
一颗心吊在嗓子眼,他匿在一侧紧张、仔细的观察着那一处。万幸里面并没有女子的身影,这倒是令他心中安了几分。
楚风萧隐约分辨出这里面居然混入了两拨人,楚宜北赫然就在其中。手下的人还未到,他不欲与这些无关的人打照面,于是藏于暗处,顺着沿途遗留下的血迹找到了两人。
还是他太慌,失了自持,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先入为主的认定驮着胡玥的是个心怀叵测之人,于是手中的剑便毫不犹豫向那人刺去。
那人虽是步子踉跄,可是手下的剑挥舞起来却是利索,招招都是以护着肩上人为先。
后知后觉间,楚风萧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子恐怕就是胡玥上一世偶然提及的那位对她忠心耿耿的暗卫初九了。
两人握手言和之时,还不待多说什么,楚宜北已经带着人赶到把两人围的密不透风。
楚宜北的兵马虎视眈眈,蓄势待发。正此时,他的人马也正好赶到,在外圈包围住了楚宜北的人马,两人算是打了个平手。
至于之后的事情,楚宜北带走了初九,美曰其名带这暗卫去养伤替兄长分忧,兄长就可以安心照顾美人了。
可实际呢?楚宜北带走初九,不过是想多一枚好用的棋子罢了,毕竟不是谁都可以从车轮战中活下来的,哪怕是剩下一口气吊着,也不是谁都可以。
楚风萧冷哼着,就凭着初九救护胡玥的一片赤胆忠心,楚宜北就真的以为这人能为他所用么?简直是笑话。
收回思绪,楚风萧长出一口气斜躺在胡玥身旁,支起上半身为她掖好锦被,眼神缱绻的落在她稍显苍白的脸庞上,手握住她柔软小巧的手来回搓弄着想要捂热些。
“阿念,快些醒来,我还有好些话想对你说。”楚风萧温柔的说着。
重生之后,他想过许多种两人见面的场景,可是没想过是如今这样。心中纵然是有五味杂陈,也是无可奈何。
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如今能见着她,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