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很正经的说:“可别瞎说了,我觉得咱们家的日子就是最好的日子,一丁点儿都不委屈。”

祝良说:“别的不说,回去得把电话装上,万一有事儿都能及时知道。”

那边安桦和安樱在房间里铺床,安樱说:“你明天早上不忙的话,替我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让青叶他们带回去,快过年了。”

“嗯,我也这么想,你看祝良弟弟对青叶多亲近,跟兄妹一样。”安桦说,“明天我就多买些年货,反正他们三个人呢,能拿得了。”

“嗯,别舍不得花钱。”

安桦笑起来,“这话还用交待?包你满意!”

第二天上午,青叶他们被安桦喊下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安桦开了辆车,指着后备箱里的东西说:“你妈给准备的年货,你们仨待会儿带回去。”

“这……这年货?”祝民说话都结巴了,“小姨,大姨这是让我们搬家啊。”

“你大姨觉得,你嫂子在一家很幸福,想谢谢你的爸爸妈妈,还有你和你老婆孩子。”

青叶看看祝良,她有点怕他多想。

祝良也看青叶,“看我做什么?是怕我把妈想成在帮助贫困户吗?”

俩人就笑起来。

安桦把他们三个连同这些东西送进车站,大巴车司机装啊装,把车下面那个大行李箱都快装满了。装到一半就有点不乐意,嘟嘟囔囔,嫌多,嫌累。

祝良说:“对不住啊,师傅,东西确实有点多了。”

青叶也说:“辛苦你了,不好意思。”

祝民从口袋里摸出来半包烟,“师傅,抽根烟再装嘛,慌啥”

师傅直起了腰,祝民把烟往他怀里一抛,“你拿去抽吧。”

师傅一瞄,是盒红塔山,往裤兜里一塞,闭嘴不言,麻利的往行李箱里装东西。

三个人到车上一坐,祝民有点得意的说:“瞧吧,口袋里装烟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到了市里,青叶说:“这得打两辆车才能把东西装完吧?”

祝民让他俩打的走,自己找了俩人力三轮车来,“看,省钱,还装得多。”

“生活的智慧还真多。”祝良笑呵呵看着祝民,“村干部没有白当。”

祝民也不谦虚,哈哈笑着说:“我学习是跟大姨你们这些人差远了,但干点粗活儿还是有一套的。”

到家,弟兄两个搬东西就搬了半天,成箱的腊肉、火腿、烧鸡、牛肉,成桶的油,成袋的米,还有果脯和糖、点心。

青叶给祝民说:“回头你开个有车斗的车过来,搬回咱们家去吧。”

祝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嫂子,虽然大姨说这是给家里的年货,实际上,这是当妈的给闺女的,我怎么能拿走呢?”

青叶就笑了,“就算她是给闺女的,我跟你,跟咱爸妈都是一家人了,我分给家人吃不行吗?”

“妈买了这么多,比咱们家五六年办的年货都多。”祝良看着堆在客厅里的箱子袋子,“太破费了。”

祝民在一个纸箱上坐了,犹犹豫豫说:“那个,嫂子,我想问你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青叶静静看着他,“问吧。”

“就是,你是不想认大姨这个妈吗?”祝民挠着头,小心翼翼的说,“我看你都没叫过她。”

祝良没拦祝民的话,青叶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安樱和安桦,他就知道,她的内心是动摇的。只是她们之间还有些东西没有融化,还有点冷,有点僵。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很微妙,非常私人,他也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很偶尔的说两句,其余都只能顺其自然。

“也没有想不认。”青叶也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只是……只是觉得很生疏,叫不出来。”

“嫂子啊,凭我这大老粗的智慧来说,”祝民自己说出来这句话先就笑了,“就我大叔——你爸,那样的一个人,你都能喊他爸,大姨这样,还不能喊她妈吗?要我说,谁真心对你好,谁就是亲人。”

青叶低了头,再抬头时候给祝民说:“你这大老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青叶他们回去这天,安樱下班回家,从楼下往上看,窗户又恢复成那个黑洞洞的窗口。

上楼去,家里的一切又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像过去的十年一样,安静有序。

她以前没有感觉到一个人在家会这么安静,连鞋底摩擦地面都显得声音那么大。

打开卧室的灯,到处都亮堂堂的,但这么一来,整个家更显得空落落的。

晚饭已经在学校食堂吃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昨天这个时候,她们在吃糖葫芦。再晚一会儿,祝民找上门来了。

她让灯都亮着,拿着眼镜去书房,自言自语:“昨天书稿就没进展,今天说什么也得往下写了。”

书桌上有一块半干的橘子皮,“跑这儿吃东西来了,小东西们”,安樱嘀咕着,右手拿书稿,左手攥着那块橘子皮。

淡淡的橘子味扩散开,安樱就开始捏它,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和青叶他们吃饭、说水缸、吃糖葫芦,还有今天早上,祝良悄声无息准备的小米粥和大包子早餐。

再一抬头,竟然都八点半还多。她伸手拿起电话,拨安桦的号码到一半,“咔”又放下。

“真没定力,还不如去睡觉。”安樱把纸笔一推,干脆回卧室了。

祝良当天就去学校上班了,青叶单位本来就是改革的混乱时期,而且还是年底,她请了假,也就没人过问了。

其实从俄罗斯回来,她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休息过。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青叶就在家里休息,看书,胳膊上的药该换了自己跑到医院换了换。

祝良从学校回来,见她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了,让她以后必须等自己回来陪着去。

“那何必呢?你这么忙,我自己去没问题。”青叶不在乎的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换个药还能给吓哭啊。”

祝良说:“我是怕路上再出什么岔子,磕到碰到,你这胳膊都受过两次伤了,我跟着更保险些。”

虽然祝良这么说,下次青叶还是自己去了,回来还不等他问,自己先说:“医生说伤口愈合的很快,下次就可以拆纱布了。”

“好吧,答应了妈和小姨照顾好你,每次都让你自己去。”

“你照顾的很好啊,又是鱼又是肉的,我的双下巴都快出来了。”青叶扬起脸,用手捏着自己下巴,“你看,肉都多起来了。”

祝良凑近,没看见双下巴,只有秀色可餐,一低头就凑了过去。

腊月二十,祝良学校放假了。放假前的总结大会上,祝良带的班因为语文成绩优势明显,不但受到组长赵鑫的赞扬,校长还给发了荣誉证书。

孙晓曦就有点惨,不但学生成绩不好,教师匿名□□,她的得分也不高,坐在会议室里一直就没把头抬起来。

不过出了校门,孙晓曦就把挨批的事儿搁在脑后了,主动从后面追上祝良:“青叶的伤好了没?我到家找她去。”

孙晓曦给青叶买了两颗柚子,“我专门买的南方的稀罕水果,冬天吃了败火。”

青叶就知道她找自己有事儿。孙晓曦是脸上就写着“精明”两字的人,喜欢耍些聪明,但她的小聪明又过于明显,总能让人一眼看穿,就有显得有点傻。

果然,孙晓曦东拉西扯了一阵,然后说:“人家给我介绍了对象,你说穿什么衣服合适啊?”

青叶说:“你长得白,皮肤好,穿浅色衣服更靓丽。”

祝良拿了两瓣柚子出来,递给孙晓曦一瓣,手里拿了一瓣一点点剥皮儿。

孙晓曦就问他:“祝老师,你说呢?以你们男人的眼光说一说。”

祝良继续剥皮儿,摇头说:“我不懂,我是个不懂衣服美丑的人。”

“别装了,你不懂衣服美丑,那你说青叶衣服丑还是美?”孙晓曦声音一提高,连娃娃腔都变得不娃娃了。

祝良把剥好皮的柚子递给青叶,笑笑的说:“她的衣服当然是好看的了。”

“我也觉得!”孙晓曦接话很快,朝青叶说,“青叶,我眼光不行,以前那衣服都太丑了。明天,你能不能借我件衣服穿啊?”

青叶在她问“穿什么衣服合适”的时候,就已经在等着她这句话了。

也罢,孙晓曦这人吧,虽然有点“小傻若精”,人倒也不坏,就从衣柜里给她拿了件短款宽松的粉色呢子衣。

孙晓曦微微有点胖,而且比青叶矮一些。不过这件衣服中间有条很别致的腰带,束起来之后显得人很精神。

孙晓曦在镜子前面一看,满意极了,“青叶,你能不能把这件衣服卖给我啊?我可以原价买。”

祝良就过来半开玩笑的说了她一句,“孙老师,你别得寸进尺啊。”

孙晓曦嘻嘻笑。

青叶为了打住这个话题,就问了一句:“晓曦姐,你相亲对象是做什么的呢?”

“银行的,还是个小领导。”孙晓曦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怕人听见似的,小声说,“我主要是听说他比我小三岁,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在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