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说:“毛校长也是个一心为公的人,如果妈那学校能跟他的学校结成对口帮扶学校再好不过了。”

青叶又跟祝良说早上李英和小山的事儿。小山倒是没事儿人一样,两个女人一个气得七窍生烟,一个颜面全无。

祝良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回家天已经擦黑了,祝大妈见了他俩说:“今儿可真是稀罕,你前脚刚出门,武瑞华她妈就来了,给送了一袋子柿饼。她不是对咱家意见大的很吗?”

素美说:“我哥把她孩子培养成高中生了,她还有啥意见?”

“可别这么说,那是人家永华自己努力的结果。”祝良说,“她那时候是一时想不开,现在想明白了吧。”

青叶私下问祝良,还有没有在资助武永华。

祝良摇头,“武瑞华说自己家能供给得起,永华也省吃俭用的,我想就罢了,省得他有心理负担。”

在家过年这些天,每天看似没事儿,其实起来就有事儿,尤其是祝大妈。

一天三顿饭,照顾鸡鸭鹅,抽空蒸包子,没事儿炒花生。

青叶说给她帮忙,大部分时候都会被赶走,“玩去吧,上班辛辛苦苦一年,该歇歇了。”

大多数时候,祝良和青叶一块看看书,偶尔他看书,青叶和素美带着祝贺玩一会儿。

年底结婚的多,素美就喊着青叶去看人家娶媳妇,凑个热闹。

青叶和祝良结婚时候村里还不兴用小轿车呢,嫁妆也简单,素美结婚时候用自家木板子打了几组柜子,青叶带来一辆斜梁自行车。

短短四年时间,结婚也用车队了,嫁妆里不但有电视机,甚至洗衣机都有。新娘子穿了大红袄,还有了红盖头。

素美一脸遗憾说:“看人家现在的小年轻,多排场!看咱们,一辆拖拉机把我接来了,一辆大卡车把你接来了。”

青叶就笑。

她结婚时候是坐卡车过来了,那么大个车斗,里面就装了一辆女式自行车。

买一对沙发才要一百多块钱。戴爱国说:你婆家在村里,你又不在那儿住,不买。衣柜?你能有多少衣服,要柜子装?用不着!

青叶说:“那就不置办了。”

一千块钱她爸早拿去花了。自己的工资就买两套像样的衣服,买辆自行车,就行了。

她那时候满心想要离开那个家,这样拉着一辆自行车过来会不会被婆家嫌弃,被村里人议论,她无暇顾及。

终于啊,她结婚了。

祝良看见她唯一的嫁妆,那孤零零的一辆自行车,不但没有嫌弃,还心疼的给她说对不起,我当时应该再想想办法,找辆小轿车去接你,这样你就不用难堪了。

青叶摇头:我一点儿也没有难堪,我很高兴。你是我亲眼见过的人,是我点头同意嫁的,一想想这个我就只剩高兴了,别的都没顾上想。

看完别人结婚,回家,几个学生正在家里跟祝良聊天呢。

和武永华那一波学生不一样,这几个学生是初三毕业就不读书了,齐刷刷跑到南方打工去了,这是过年回家来了。

见青叶回来,男孩、女孩都热情的起身打招呼,有学生见了青叶就说:“师母,我还保存着初二时候你给我们买的耳环呢。”

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说:“今天我们来,其实是因为这个日子特殊——腊月二十六是祝老师和师母的结婚纪念日。”

青叶和祝良挺惊讶,他们怎么还记得这日子呢。

学生们见他俩吃惊,就得意的催这个女孩:“因为你俩就是我们眼里的完美情人啊,快把东西拿出来。”

女孩掏出一个小盒子,带着一脸的稚气递给青叶,“祝老师和师母白头偕老,你们结婚时候我们没钱,现在我们有工资了,给师母送个礼物。”

青叶没伸手,“你们还是孩子呢,这怎么可以?”

几个学生就七嘴八舌开始分辨:“我们都十六啦,不是小孩儿,这没花几个钱儿。”

祝良示意青叶收下,青叶打开一看,是一管羽西口红。

不等她说什么,五六个学生又叽叽喳喳解释了,“师母,你知道靳羽西说什么吗?她说颜色代表着快乐!我们也想让你和祝老师快乐!”

青叶连说谢谢,还当场把口红打开涂了涂。

女孩子就获胜了一样说:“我说吧,师母肯定会喜欢,涂上肯定漂亮,你们男生懂什么?买什么书啊本啊,祝老师家里还会缺这些?”

趁他们热闹,祝良出去了一趟,让祝民赶紧去村里代销点换二百块钱十块,回来裁个红纸包一下。

祝民说:“咋了?学生来看你一下,这恩师就要提前发压岁钱呢?”

“他们几个给你嫂子买了一管口红,这心意不收又不好。你快去吧。”

祝民听了就麻溜儿的去了,回来让祝大妈裁了点红纸,匆匆忙忙叠了七个红包,一个里面包了两张十块的钱。

临走,把红包硬塞了他们。

学生们一走,祝良给青叶说:“没想到他们回来家里来,上学时候这里面一大半都被我惩罚过。”

“一个好老师注定不能当老好人儿,学生犯错就该惩罚,就是别侮辱人,泄私愤就行。”青叶拿了面小镜子,照了照,“学生们很有心,来看你还给我带礼物,选的颜色也很温和,适合我。”

素美牵着祝贺的手走来,问祝良:“刚才来的那几个学生都不上学了吧?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女生打几年工,嫁人生娃,跟我一样。男生一样,娶媳妇生娃,就跟祝民一样。”

祝民恰好进来,“咋就完蛋了?你现在吃喝不愁也没完蛋吧?我还准备大干一场让你过上好日子呢。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是不,哥,嫂子?”

祝良和青叶都笑起来。祝良说:“祝民现在是干劲十足啊。素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素美一边撇嘴一边扭过头去笑,“吹牛谁不会?就看你到底能干成点啥事儿。”

祝民出去了,素美看青叶涂口红,很是稀罕。

“嫂子,你这个口红好看啊,不扎眼,我看村西头那闺女打工回来,抹的那个嘴啊,跟啃了死孩子似的,丑死了。”

青叶就递给她,“来,你也试试,显得人精神。”

祝民后来看见了,说:“原来你就值一百块钱,涂了嫂子的口红值一百五了。”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素美啃馒头吃菜都是尽可能张大了嘴,唯恐把自己口红蹭掉。大家笑她也不在乎,“掉了再涂费口红又费事儿。”

饭后打开电视,正播着《新白娘子传奇》,素美很激动,“看这个,看这个,白素贞好看。”

祝大妈也看得津津有味,一边抄手看着一边说:“看电视里的人长得咋那么好看?看那头发,咋弄的?”

“她们都描过眉画过眼了,这一遮就没丑的,”素美拿小镜子照照自己嘴唇说,“我长这样涂个口红,祝民还说好看了。”

青叶看了一集就回屋了,祝良还在灯下做卷子,见青叶进来,带着歉意的说:“今年在家都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等过完年回去了给你补上。”

青叶举举口红:“我有啊,很满意。”

祝良就把卷子什么都收起来了,青叶好笑的看他:“这才几点?你不用功了?”

祝良就把日光灯关了,“刺啦”划了一根火柴,从抽屉里摸出两根红蜡烛出来,点上。

屋里烛光摇曳,白天村里娶媳妇的那家还在噼里啪啦放鞭炮。硫磺味远远飘来。

“咱们俩是要每一年这一天都昨日重现吗”

“我想咱们俩每一年都像刚刚在一起生活,别弄丢新鲜感。”

第二天起床,祝大妈盯着祝民的脖子:“干啥去了昨晚上又?喝醉了?把这红颜色都抹脖子里去了。”

祝良走过来,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昨晚上他没出去喝酒吧?不是自己在屋里看几何书了吗?”

祝民照镜子,猛然尴尬的用手一捂,“就是……就是昨天给学生裁红包沾的颜色。”

祝大妈一边端盆子喂鸭子,一边嘟囔:“咱买那红纸不掉色啊,整天的不爱干净,多大的人了。”

祝民已经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去了,把正在搂着祝贺睡得香的素美摇醒:“把你嘴上的口红给我擦掉!”

素美还迷迷瞪瞪的,“咋啦?你不是说好看?”

祝民把衣服领子一拉,压低声音说:“瞧瞧!刚才妈问我脖子上颜色咋事儿!”

素美一个激灵,腾地坐起来了,慌里慌张的撕了半截纸往自己嘴上擦,又递给祝民半截:“好好擦擦。”

今年祝良家过年很欢乐。青叶出远差回来了,祝民也不天天跑出去不见人了。

过年贴春联,包饺子,串亲戚,一天天的很快就过完了。

青叶该回去上班了,祝大妈就把家里的肉啊、菜啊、馒头啊、包子,装了一大包,专门让祝民蹬三轮车去送了一趟。

青叶原本以为单位还要得一段步入正轨呢,谁知道还没到正月十五各项工作都开始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