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了饭,几人移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了,说了一会儿话,几个小丫鬟用黑漆云纹托盘托着几个茶盅进来。

林家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

喝了几口茶,许铎从袖中将那几页纸拿出来,递给金旭,说道:“周镇临行前,把这个交给了属下。

说是他看着林大人这些日子吃的过于素淡了些,便偷着从灵泉寺里学了来这斋菜方子。又嘱咐给林姑娘也抄一份带上。”

金旭心喜,忙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皆是他曾赞过的菜式。知道应是许铎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这才拿出来的。

金旭笑眯眯地将方子交到林如海手中,顺嘴还夸了一句:“周叔真是有心了。”

许铎听了一噎,也罢,丢人的锅周镇背了,这夸赞也给了他吧。瞧咱,这心胸……多宽广啊。

周镇又莫名打了几个喷嚏,心下疑惑:难道是着凉了?马上要进十月了,可别冻着再耽误了行程。

周镇如是想着,行色匆匆地加了件衣服继续赶路。

林如海并不知内情,见许铎如此说,心下感激不尽。

他倒是并不贪图这几口吃食。只是,如果能让黛玉吃的好一些用的多一些,那就真真是再好不过了。

因此上,正人君子林大人并不觉得周镇偷学人家的方子有什么不妥,反而也跟着金旭夸赞了周镇几句。

一时间让许铎有些后悔,不如自己背了这锅呢。不过,都是兄弟,谁背还不一样呢。

许铎这里想着,金旭那里又和林如海说道:“不如请跟着妹妹去的嬷嬷前来,我再嘱咐几句话。”

林如海看着金旭认真的小模样,笑着应了,让人去请三位嬷嬷。

不一时,三位嬷嬷进来,给主子们见了礼,一溜儿站在地上。

林如海道:“这么晚了叫你们过来,是旭哥儿这边有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为首的赵嬷嬷是管家赵康家的,与金旭也是相熟。忙又一礼,笑道:“但凭旭少爷吩咐。”

金旭也笑道:“妈妈莫须多礼。只是妹妹这一去,也要三几年的功夫。虽说去的是外祖家,定不会受了什么委屈去。

不过,妹妹年幼,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妈妈多提着些。

那边是国公府,定是规矩大的。可咱们家也是几代列候下来的,论根基门第,也玷辱不了谁去。

你们到了那边,眼睛里看的,耳朵里听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指出来,自然有伯父给你们做主。

还有一句,也不过是我白说。他们那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天去。圣人待妹妹什么样,你们也是知道的。”

金旭一番话,正中林如海下怀。这些是他想说又不好直说的,没想到今日金旭竟然都说了出来。

赵嬷嬷听了,也是频频点头。她们两口子对金旭一向是敬着的,从未因那莫须有的“外室子”传言对金旭有什么想法。

今日听了金旭这番话,心中更是敬服。忙说道:“老奴定然要打起一百倍的精神来,不让大姑娘受一丝儿委屈去。”

金旭见她心里省的,放心下来,才让众人退了下去。

待到黛玉启程那天,金旭早早地起床洗漱了,就着几样精致小菜吃了一碗江米粥,便匆匆到了林如海处。

林如海也是刚刚用罢了饭,二人便一边喝茶一边等黛玉过来。

一盏茶过后,黛玉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而来。

因着要往外祖家去,也不好再穿麻戴孝,黛玉便换了素淡的衣裳,一身月白袄裙,上下不见一丝纹饰。

黛玉上前拜辞林如海,还未开口,泪珠儿就滚了下来。一时哭的泪人一般,哽噎难言。

“我儿此去,凡事要听老太太的话。天凉时,记得早晚添衣,天热时也切不可贪图一时凉爽,省的着了寒……”

林如海一面说,一面也掉了泪。

金旭见了,虽说心酸,却也走过来劝说了好一会儿,二人这才都止了泪。

跟着的夏安忙唤了小丫头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伺候着黛玉去耳房盥洗。林如海也去一旁的厢房里净了面。

收拾完后,已是到了出门的吉时。

一行人出了门,只见门口十几辆大车,俱是装的满满当当的箱笼行李,用绳子紧紧勒住,乌压压的占了一街。

一路随行的人除了府里的丫鬟嬷嬷们,又有五六个镖师护着。

林如海携了金旭坐了一乘轿子,夏安陪着黛玉坐了一乘小轿,缀在后面。

剩下的几位嬷嬷坐着车跟着,接下来便是那十几辆大车,逶逶迤迤地往码头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