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甄老太妃的话,纷纷笑着上前,围着看那梅花。

这一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旁有一枝纵横而出,约有二三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真乃花吐胭脂,香欺兰蕙。

围看的人皆是赞赏不已,也有人已是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早有小宫人搬来了几张桌案,又铺上纸笔,研好了墨。

金泓也兴趣慢慢地看着众人。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绵纱袄子的女子率先走向案几,挥笔书写起来。

接着众人也都纷纷写了来。待众人都写完了,那梦甜香还有三分高,未燃完。

余容打趣道:“看来这笑话儿,今儿是听不上喽。”一边说,一边扶着甄老太妃起身去看那些诗稿。

甄老太妃每一张都细细点评了一番,最后拿起一张,却是元春所做: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甄老太妃赞道:“好一个‘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又将这张纸传与众人看。

众人看了,都笑着称赞了一回。

金泓也接过来看了,上面的诗乃是用簪花小楷书就。

那字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治浮霞。已是深得卫夫人之精髓所在。

不禁赞了一声:“好字!”

元春听见金泓赞她,心下微动,脸上飞上一片红云。喏喏地向金泓谢了恩。

甄老太妃玩笑道:“你若是喜欢,带了去帮你写字。”

若是往常,金泓也就当做玩笑话听了。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让他处处警醒着。

这是祖母这是要塞人给他么?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这个元春出身也是四王八公。这四王八公,就像一张网,紧紧缠绕着这朝堂上下,皇宫内外。难道自己就逃不脱他们了么?

金泓有些后悔当初为了皇位去拉拢四王八公,却不想引狼入室,眼下处处受制于他们,实在是有些喘不上气来。

想到这些,金旭心中越加烦恼,可脸上并不显,也笑着打趣道:“就怕我这边前脚把人弄走了,后脚祖母就派人去追了。”

那边甄老太妃点到为止,也并不强求。转了话风,说道:“这寒冬腊月的,一会儿午膳就在我这里用罢。你也别回去了,省的路上吃一肚子冷风。”

金泓虽不喜甄老太妃给他塞人,却也不想让祖母失望,便点点头,吩咐刘福道:“去和御膳房说一声,今日的午膳就摆在寿安宫。”

刘福领命下去。又过一时,御膳房进了膳过来。

用过了膳,甄老太妃又留金泓在寿安宫歇了晌再回。金泓言说还有折子没批完,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只有金泓和刘福两人。金泓将刘福叫到了身边,低声问道:“今日在老太妃那里,你可曾看出了什么?”

刘福哈着腰,也低声回道:“老太妃想着送元春姑娘给圣人呢。”

金泓斜睨了刘福一眼,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刘福仿若没有听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哈腰走在金泓身侧。

过了一时,金泓又问:“你怎么看?”

刘福心道: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老太妃若是一个懿旨下来,您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这老太妃后面站着的是甄家,当年圣人谋这皇位时,甄家也是出了力的。且这甄家也是个乖觉的,从不曾给圣人添麻烦。反而在朝堂上还能多多少少制约住一些四王八公的党羽。

只是这甄老太妃在宫中久了,看的多,也想的多,想必觉得圣恩难测,甄家眼下又没有合适年龄的女孩子能入得宫来,也只好寻了亲戚家的来稳固圣心了吧。

刘福心中想着,却也不敢实话实说。只好说道:“听闻这元春姑娘的父亲是个端方君子,为国事尽忠尽责。”

金泓又是一声冷哼,说道:“你又知道?”

刘福的腰哈的更低,回道:“奴才不知道,奴才也是听圣人您说过,奴才这才这么说的。”

金泓被这个自小陪他一起长大的同伴给噎了一口,半晌没说话。

刘福更是一心低着头走路,二人无话至太极殿。

金泓回道暖阁中,换了衣裳,歪在榻上继续看折子。心里却是波澜起伏静不下心来。

眼跟前的这些事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外头河工上又再要银子了,一年投在这上面的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