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景在寻沈寄的路上,每一步都在忐忑。

她想,沈寄既然收到了她的传讯却不回,大约是不愿如期回灵悬宫的,所以与闻心一路寻到北阳山时,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她望了眼山顶,对闻心道:“你且在此等候,我独自上去找就是。”

闻心点了点头。

云落景的身影消失在山间云雾中,闻心本以为要等很久,可没过多久,却忽然受到云落景的传讯,让她赶紧过去。

她赶到时,云落景正站在一处坍塌的山洞前。

山洞周围残余着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来自天道的威压,尚未完全散去。

坍塌下来的碎石堵住了洞口,洞口一尺范围内还被布置了危险的禁制,应该是沈寄所为。

云落景皱眉:“师兄应该就在山洞中,如此近的距离,我的魂灯隐隐有所感应,只是这禁制我不能破除,向洞内传讯又没回应,闻心,你擅长阵法之道,可有什么办法?”

闻心简单查探了一番:“云师姐,以这附近残余的气息来看,沈师兄大约遇了雷劫,只是不像是寻常的境界突破,有些奇怪,不过沈师兄天纵奇才,顺势借助残余天雷之力布下了这番禁制,我要破除需要费一番力气。”

云落景低声道:“你试试吧,不知为何,我心中不安,或许,师兄出了什么事。”

闻心点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罗盘与一套复杂的阵旗。

她先用罗盘勘测了方位,随后推演一番,将阵旗一一在山洞附近插下,向阵眼处打入一道灵力。

灵力流转间,整座阵法活了过来,阵旗发出各色光芒,宛如丝线交织。

云落景虽不懂阵法之道,却能感觉到此阵法正在将周围残余的天雷之力逐一梳顺清理,那禁制散发的危险气息也随之缓慢减弱。

整整三日,闻心才终于疲倦地收回了阵旗,那山洞前的禁制已全然破除。

闻心皱眉道:“云师姐,若是沈师兄真在里面,怕是确实出了事,否则这三日他但凡往禁制中输入一道灵力,我都破除不了。”

云落景一言未发,施法挪开山洞前的碎石,屏气敛息进了洞中。

闻心犹豫了下,也跟了进去。

“师兄,师兄。”云落景喊着,“你在里面吗?”

山洞回荡着她的声音,但是无人应答。

她与闻心对视一眼,继续朝里走去。

一直在山洞的尽头,云落景才顿了顿脚步,惊慌地闪身过去。

“师兄!”

只见沈寄气息虚弱地蜷缩在山洞尽头,浑身浴血,昏迷不醒。

他眉心的银色印记也暗淡了许多。

“师兄!师兄!”云落景连声喊着,沈寄却毫无反应。

她红着眼将灵力输入沈寄体内,却被一股暴烈的力量反震了出来。

她微微踉跄了下,只觉丹田紊乱,忙打坐平复了下气息。

“是天雷之力!”她惊道。

沈寄的经脉中竟充斥了暴烈紊乱的天雷之力,这股力量不受控制地在胡乱游走,破坏他的五脏六腑,好在他修为深厚,护住了心脉与丹田,暂时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田地。

“云师姐,沈师兄伤如此重,怕是只能回灵悬宫请掌门救治了。”闻心连忙说道。

云落景点头,正欲与闻心带着沈寄离开时,忽然一道金色光芒凭空飞来,闻心下意识抬手截住了它。

“是一道跨界传音符。”她有些讶异。

“给我吧。”云落景皱了皱眉。

“是。”闻心点头,传音符落到云落景手中。

她轻捏了下,光芒消散,传出一道女子声音。

“沈寄,你什么时候来黄泉渡啊?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云落景微怔,旋即若有所思地问:“这声音有些耳熟,闻心,你听着像谁?”

闻心辨认了番,摇了摇头。

“我听不出来。”

云落景眸色晦暗:“算了,先带师兄回去治伤要紧。”

“唉。”花钟叹了口气。

林菀道:“花钟姐姐,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六次叹气了,到底怎么了吗?”

“六次?有吗?唉。”花钟又叹了口气。

林菀:“第七次了。”

桑麟抱着大白鹅给它顺毛,顺得它舒服的昏昏欲睡,摇头晃脑。

“花老板,是为了道长的事烦吗?”

花钟:“为了老道士?我为了他有什么可烦的。”

“那是什么事?或许我和林姑娘能帮得上忙。”

“是啊,小君子这人多热心啊。”林菀颇有些阴阳怪气。

桑麟红着耳朵纠正:“不要叫我小君子。”

“那你也别叫我林姑娘林姑娘的,我又不是林黛玉。”林菀没好气,“咱们公平交易,以后我就叫你名字,你也叫我名字,成不成?”

“……好吧。”桑麟欲言又止,还是妥协了。

林菀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不过花钟姐姐,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花钟还没说,她便作出思考状,两只手在太阳穴处转了转:“我猜,是因为沈哥好久没来了吧。”

花钟气得拍了下桌子:“昂,你也觉得他好久没来了很过分对吧?”

“那当然!我可是坚定磕你俩cp的,他不来,我磕什么?”林菀叉腰,“我可以永远单身,但我磕的cp一定要结婚!”

折扇在花钟手中转来转去:“我都给他传音了,他都不回我,第一次虽然敷衍,好歹还回了支水仙花,现在更是回都不回了。”

桑麟插嘴问:“cp是什么意思?”

林菀:“字面意思,自己理解。”

桑麟只好抿着嘴不说话了。

大白鹅伸着头朝他手心蹭了蹭,示意他别停。

林菀安慰道:“花钟姐姐,你别太着急,说不定沈哥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呢,毕竟他那么大本事的人,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办。”

“算了,区区一个男人。”花钟哼了声,提着裙摆回了房间。

她用黄泉酿浇了浇不开花的腊梅,转头却看见放在一旁的挽月剑。

她忍不住敲了两下剑身:“……你主人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

挽月剑身闪了两下微弱的光芒,又逐渐熄灭了。

“咦?”花钟拿起剑盯着看,“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敲了两下,但是剑身黯淡了下来,再没有了反应。

她研究了半天无果,只得又放了回去。

花钟推开窗,对着竹林的方向,发了会呆。

没多久,她忽然察觉到竹林有些异样,不由眼睛一亮。

“阿星?”

她在房间内环顾了眼,顺手将之前新酿的酒拿着出了后门,一路穿过竹林往黑色乱石处而去。

山洞前的彼岸花一如既往地开得浓烈红艳,像火蔓延了一片。

她站在洞口朝里张望了下:“阿星,你在吗?”

洞中传出淡淡的声音:“进来吧。”

“好嘞。”花钟开心地笑了笑,走进了漆黑的洞口,“我带了新酿的酒,给你尝尝。”

阿星从山洞深处走出来,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席地而坐,微弱的光线从洞外照进来,打在这小小天地,她裹着黑袍蒙着脸,清冷淡漠,不与人近,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花钟在她附近坐下来,将酒坛递了过去。

“新酿的酒,还没尝过,请你。”

阿星似乎有些讶异:“你还会酿新的酒?”

“你这语气似乎很怀疑我的能力。”

对方沉默了下,似乎轻嗤了声。

“我的确怀疑,因为我太了解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我。”

阿星没说话,伸手拿起酒坛,用拇指推开盖子,一股特殊的说不清的气味飘散了出来。

她又将酒放在了地上。

花钟有一丝尴尬:“我也没尝过,但我觉得应该不会太失败,虽然这气味闻着怪怪的,但都说闻着臭的吃着香,说不定呢,你试试?”

“我现在,不是很想喝酒。”

“那等会儿喝。”

花钟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问她:“阿星,你是从人间来吗?”

“嗯。”

“那你去过云澜或者归离吗?”

阿星略有些发怔,半晌,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闲聊呗。”

“去过。”

“那你是云澜人还是归离人呢?”

“以前曾是云澜人。”

“听说云澜百花盛开,有绝美风景。”

阿星沉默了好久,手忍不住再次放在酒坛子上摩挲了会儿。

“是。”她轻声道,“很美。”

“可惜我没见过。”花钟语气满是遗憾,“我只见过这彼岸花,唯有一种颜色,我窗台上还有一株腊梅,可惜怎么也不开花。”

“阿星,你是人,又从人间来,见过百花绽放,想必也是个很有本事的人,那你知道,我的腊梅为何不开花吗?”

“许是时气不对,花开各有时,所需条件不同,这黄泉渡日月无光,终年昏沉,开不了花是正常的。”她淡淡道。

“那这么说的话,它是开不了花了。”花钟感到可惜。

她黑亮的眸子宛如夜空璀璨星辰,凑近了些:“阿星,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既认识沈寄,你同他什么关系呢?”

“仇人。”

“仇人?”花钟讶异,“可不像。”

“……为何?”

“那日我与他喝酒,他酒醉之时吻了我,但是却唤你的名字。”花钟有些不高兴,“我寻思他心中惦记你,爱慕你,却怎么这般轻浮呢?”

阿星盯着她,眼尾微微扬起,聚了冷意。

“你说他……吻了你?”

花钟赶紧解释:“是啊……不过那是个意外,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你若还喜欢他,我定不会与你抢的。”

“呵。”阿星忽然冷笑了声,拿起酒坛闭眼灌了一大口,“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