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地出来,叶行回去,回味了遍老胡说的话。他让他把万年历拿出来,拿给谁?当然,东西也肯定不能上交到特调局。

给黑狗他们?但听黑狗那意思,东西只有在他们手上才有用。而老大又说,宴青花费这么大的心血,是因为想造个神。造神,意思应该是,万年历,是属于雾里的吧。

雾里还没恢复,万年历有什么作用,暂时不清楚,交给谁都有风险。所以,老胡的建议,他不能采纳。

“你孙子给你来电话啦!你孙子给你来电话啦!”

电话响了,叶行把手机掏出来。是一串号码,344开头,梅姨的。许久没联系,忽然联系,定然有要事。他划了下屏幕:“喂?”

对面沉默了下:“你…你确定,你爹死了吗?”

梅姨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失措,这于她而言,很反常。发生了什么?叶行说:“叶家人短命,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

最后一次见他爹,是他要出远门。在他眼里,他爹,话少,冷性薄情,对他惜字如金,他只记得,三十岁的最后几天,他说要去见个人。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老铁头说,将死之人,都会离群索居。他觉得,那次离别,就是告别。

“不,”梅姨凝重地问,“你确定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了吗?”

“没有。”叶行顿了顿,“你的意思是,我爹还活着?”

虽然不可能,但她这么问,就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对面心事重重,又带着几分失落:“刚刚在街对面,看到了个人,也许是我看错了。”说完,她收拾了下心情,“听老王说,你回特调局了。上次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周立业?她不说,他都差点把这档子事忘了。

叶行回:“他没失踪,从南八仙出来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他跟你们调查的事脱不开干系。看这情况,他应该也不会再回817实验室,不好找。”

梅姨:“你呢?这一个月,还好吗?”

叶行苦笑了声,好与不好,说与人听,只会徒增他人烦恼。他点了点头:“还好。”

车水马龙,声音喧嚣嘈杂。梅姨沉默片刻,叹了一声:“后天,是她的忌日,今年,我就不去了,代我烧柱香。”

后天?忌日?对面挂了电话。此时,叶行忽然想起来,后天,是他生日。同时,也是他母亲的忌日——他母亲难产走的。

正当他想到这里,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老铁头发了条消息:今天有人去老宅,好像在找东西。

老宅?叶行回消息:不是让你卖了吗?

老铁头:过继到了我的人名下。

原来如此。

叶家老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如果是盗贼,老铁头也不会发信息给他。叶行想了想,回了几个字:找什么,谁的人?

老铁头:是孔延年,找什么不清楚。

他不是失踪了?竟然还活着?叶行眼皮直跳,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孔家,反而去他的老宅?之前他就一直盯着他的老宅,老宅里,到底有什么?

老铁头:后天,回来吗?

叶行:回,但得晚点回,约了人,有些事要处理。

——

十方阁,山门前,树荫下,门边躺椅上躺了个人,二郎腿翘上天,懒洋洋地晃着布鞋。

黑狗打了个哈欠,回十方阁这几日,难得休息一次。一晃眼,晌午了,到了饭点。他摇摇蒲团扇,刚要起来,就看到山门外来了几辆车。

有人气势汹汹地下来,一跟他对上眼,指着鼻子道:“看门那小哥,叫你们黑老大出来。”

这一群人披麻戴孝,算来,十方阁也没哪个老不死的归西,那就是家里死了人,赶着找茬过来了。黑狗刚想说话,就看到最前面车上下来了个女人。

眼熟。

黑狗换了条腿翘二郎腿,笑着招了招手:“这不是孔老夫人吗?哪门子风把您给招来了?我这小破十方阁庙小,可塞不下您这么多人呐。”

对面,孔老夫人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定睛看过去,门前坐着个少年,十六七岁模样,阳光明媚,与她记忆中的黑狗大相径庭。得,又易了容。

再易容也改不掉那丑陋的德行,她气,又不得不忍住:“我儿子死了,你应该知道吧?”

黑狗惊讶了下:“死了?”

惊讶完,他唏嘘地说:“啧啧啧,你看,就说因果轮回转,报应不爽,报应不就来了吗?早说让他收着点,他偏不听。”

“咔嚓”

有人把枪抵在了他头上,不止一个人,来的几乎全掏了枪。

黑狗面不改色:“夫人这是几个意思呢?”

孔老夫人气得发抖,小人得志,她要忍。去邱云饭店扑了个空,老家伙先走了一步,还坑着她付了钱。钱,不能白花,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做好了作战策略,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强攻不行,得智取。

这看门狗可不好对付,她必须忍着,以保证计划完美实施:“那几个老家伙呢?出来,有事。”

“出来干嘛?”黑狗扇着扇子,指指太阳,“大太阳天儿的,一群老人哪儿顶得住这么大日头,有话说?进去呗。我十方阁向来热情好客,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拦着。”

“咯吱”,孔老夫人手指捏的咯吱作响,她咬着牙,“进去。”

“等等,”在他们要进门之际,黑狗横过去一条腿,挠了挠腿毛,在腿上比了个心,笑着说,“过路费。”

——

孔老夫人忍着气进去,结果,门里除了一些打杂的,老东西都不在。

“妈的,外面那看门小哥在把咱们当猴耍。”

“老夫人,”有人给枪装了几个子弹,“老东西不在,不然咱们趁着一窝端了他们?反正这十方阁,也就是他们养老的地儿,要说端,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也算给咱们少爷报了……报了…”

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门后站着个人,大热天的,卫衣帽兜头,冷冰冰的,正盯着他看。看的他毛骨悚然。

孔老夫人注意到人,愣了两秒,认出来这是李家后人——之前有过两面之缘,她快步走过去,咄咄逼人地问:“老不死的呢?都去哪里了?”

李白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不说话?别是个哑巴吧?”孔老夫人旁边的女人说。

“别挑战我的忍耐力,”孔老夫人没忍住,已经掏出来了鞭子,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一个个都这么对她,谁给他们的脸?她,“人,去哪儿了?不会是敢做不敢当,躲起来了吧?”

李白:“嗯。”

这一声“嗯”,没有什么感情起伏,但听在孔家人耳朵里,却充满挑衅不屑与不尊重。有人一把揪住他衣服的领口:“你嚣张什么?他妈的看不起谁呢?”

“干什么干什么?”

沙瓢上个厕所出来,就看到大堂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有人还扯着李白骂,他怒发冲冠,抄起桌子,搬着就往人堆里冲。

沙瓢桌子一横,一脚把那男的踹出去:“拽你妈呢?不想活了是不是?”

说着,他回头看了看李白,“哥,没事吧?”

李白摇摇头。

沙瓢把头扭过来,打量了下孔老夫人,披麻戴孝的老夫人。认出来是她,他没好脸色:“几个意思?死了儿子跑我们地盘撒野?我们可没动他一根手指头,你要算账,就去找一个叫王总的,是他派人动的手。”

听到“王总”这两个字,孔家夫人心里“咯噔”一跳,王…王总?她脸色惨白,“你说谁?哪个王总?你把话说清楚,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他……他…”

说到这里,老夫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栗。不,不是他,不能是他,如果是他,孔家都得完蛋。

“不知道,一个普信男。”沙瓢有些疑惑,看她这反应,应该与王总有些渊源,“他戴着鸭舌帽,黑口罩,不戴的时候会戴黑墨镜,没法儿形容。爱在各种场合装不合时宜的逼。”

“玫瑰。”李白补了两个字。

“嘭”地一下,孔老夫人两眼一黑,当场仰了过去。玫瑰,完了。真的是他。孔家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怎么都摆脱不掉他。

“夫人!夫人!”一个女人掐着孔老夫人的人中,把她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您怎么了?”

“怎…怎么了?”孔老夫人声音都在抖,“造孽,造孽……”

都是先太爷害的,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当初不会死那么多人,孔家不至于被各派排挤冷落。而且,是孔家对不起叶家。

那怪物出不来,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踉跄着起来,“你,你确定你没有半句假话?确定不是在骗我?”

万一是那几个老东西撺掇着搞她心态呢?可当初他们都发过毒誓,不会把当年的事说出来,如果说了出来,就会遭到反噬。不应该,不可能。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怪物,真的卷土重来了。

沙瓢,“你儿子害死我们那么多兄弟,有手刃他的机会,老子早出来炫耀了。不是就不是,骗你,有必要吗?”

“怎么了?王总不会也搞你们了吧?”虽然,孔延安死了他开心,可要是王总也搞了他们,那就不好了。从前起码能觉得他是奔着万年历跟宴青去的,现在却越来越摸不透他。

他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