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rie穿了件抹胸吊带,鲜艳的大红色青春洋溢。她的原生发色是米白偏棕色,微微发卷到肩头处。从身高来看,她至少有178cm,有一点像杂志上的摩登少女。她的中文不太好,但能勉强说出完整的话。

她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坐到allen旁边,挽着他的臂弯。allen没有推开她,两人似乎很熟。

“注意言辞,carrie。”allen略显严肃提醒她。

carrie很识趣的松开了她,蓝棕色的眼睛一转,目光放到了韩依依身上,她深邃的眼眸上下打量韩依依,“allen,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女孩,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她双手环抱着胸,似乎对韩依依有些失望。

allen忽略她的话,“介绍一下,这是carrie,alice的主治医生。”

carrie似乎对他的介绍很不满意,“也是他初恋——前女友。”carrie又补充了一句。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朵向日葵似的。

allen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位是韩依依。”他默认了这个事实。

carrie又点了份意面,韩依依已经用完餐,意面还没上来。

carrie即使说着蹩脚的中文,但她的表现欲很强,十分健谈。

“韩小姐是怎么和我家allen认识的?”carrie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用词,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和allen的熟捻。

再观一旁的allen,他没再纠正carrie的用词,任由她说话。

韩依依坐着的地方正好有道光找到餐桌上,叉子稍稍反了下光,韩依依只觉得有些刺眼。肚子已经在叫嚣着自己吃撑了,隐约间有些犯困。

“巧合。”韩依依回答的很简练。

carrie很识相的看出韩依依并不是很想和她说话,她表现的也不在意,“我和allen认识也是巧合。”她面前有杯红酒,高脚杯在她手里来晃动,鲜红透明的液体像红到发黑。

“可不是每一次巧合都是巧合哦!”

carrie故意卖着关子,她仰起头喝了一小口红酒,对酒很满意,露出惊叹的表情,“悄悄告诉你,allen是一个很会制造浪漫的人!”

allen撩起眼先是看了眼韩依依,又把目光转向carrie,他站起来,拿过西服外套,路过韩依依面前,“carrie,我和一一还有事,你随意,帐已经结过了。”

在allen从桌面绕过来的时候,韩依依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淡雅的木质混橙香,但仔细一闻,还有carrie身上独一无二的玫瑰香。

暴烈、炙热、明亮。

allen向韩依依伸出手,韩依依犹豫了下,把手递过去,allen就这样堂而皇之拉着韩依依离开了西餐厅。

言谈的午休时间不长,用晚餐基本上就到了下午上班时间。

下班后,韩依依又进了中午那家便利店买了关东煮,打包带走。

回到公寓,她先去洗了个澡,吹完头发后敷了张面膜,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鱼饼。

吃完关东煮,她把汤一口气喝完,有些凉了,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喝。

感觉有了精神,她拿起充好电的平板趴在床上开始画画。

她所有的日常生活开支基本上都来源于插画,一单几十到上千不等,赚的不多,但足够温饱。

画完两单约稿,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她关了平板闭上眼假寐。

半梦半醒间,韩依依的鼻尖似乎依然能闻到一股保加利亚玫瑰的味道,她拧了拧鼻子,把头蒙在被子里。

·

一眨眼又是一个月。

迪海的夏季偏长,早上新闻报道,东北部分地区已经开始降温,但迪海依旧保持着夏季的炎热。

得亏水的比热容较大,迪海早晚温差不大,夏末时分吹来海风,竟有丝丝凉意。

孙嘉徽把她的三菱开到了迪海,从那天起,韩依依不用再去赶地铁,每天蹭着孙嘉徽的车去上班。

孙嘉徽在准备一篇论文,她工作有几年了,猛然一下要写论文,手有些生。

院长让她多看几篇论文,孙嘉徽此刻正在副驾驶上埋头苦读。韩依依用余光瞄了眼她的文献,全部是英文。

“你的论文也要用英文写吗?”韩依依看到前面是红灯,踩下了刹车。

“用中文,只不过在尿毒症这方面,国外的很多病例都很值得参考,他们的论文也有有研究价值。”

韩依依点点头,这个路口的红灯时间很长,她的手一下一下点着方向盘。

终于,车子启动。

“吁——终于看完了!”孙嘉徽长舒一口气,伸了个大懒腰。

她的文献有十几页厚,全部是英文书写,看上去就让人头大。

“今早看了几份?”孙嘉徽每天都在研究论文。

“一份。”

“一份就有这么多。”

孙嘉徽语气轻松,似乎已经被论文折磨习惯了,“其实国外的论文长度没那么多,但院长向我推荐了carrie的学术论文。她在华盛顿的名声很响,多次在国家杂志上发表过论文。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论文数据都是根据多年来的手术实践得来的,她本人就是一名经验十分丰富的医生。”

车子猛然一顿,三菱的车头死死咬着地上的白线。

孙嘉徽的论文洒在地上,“啊!”孙嘉徽差点一头杵玻璃上。

韩依依吐吐舌头,“抱歉,有人别车。”

车子稳稳停在言谈的门前,孙嘉徽下车和韩依依互换位置。今天言谈发工资,每月刚拿到工资,韩依依要立马先还贷款。

提起贷款,韩依依就想起周晨。她和周晨的关系像一团毛线,有时候她真想那把剪刀全部剪碎。

但理智回笼,她又觉得不行。这一堆毛线吊着她心头一块大石头,一旦掉落,韩依依会被砸的粉身碎骨。

上班的时间总是过的缓慢,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孙嘉徽今天加班接不了她,韩依依准备去坐地铁。

刚出公司大门,韩依依一眼看到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停在路边。allen一身黑西装,儒雅之气挡也挡不住,他靠在副驾驶门上,看到韩依依出来,向她挥挥手。

allen带她去了私房菜。

距离上次见面,两人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面了。上次被carrie打断聊天,韩依依有些话要和他讲。

二楼卡座,靠窗的位置。不需要抬眼,不远处蔚蓝的大海透着清新的气味,水天相接的地方漫步着几艘巨轮,近处还有帆船和快艇。

“我可以问问,为什么拒绝我的职位邀请吗?”

大约在半个月前,allen向她发来一份offer,以华海的名义邀请她入职,华海做为经久不衰的国企,对下属员工的待遇类同于编制,除了平日里的基本工资,福利待遇也很有诱惑力。

韩依依正想说这件事,“我不太适合记者这份工作。”

allen近一个月为了笙画的秋季秀场忙的团团转,昨晚秀场在迪海第一海水浴场完美落幕,他才腾出时间见韩依依。

“我不想听这些虚的。告诉我理由。”allen在某些方面是固执的。

知道打发不了他,韩依依便明说了,“言谈相比较华海来说确实略逊色一些,但它做为新型行业,只要努力,提成就会很高。”韩依依吞咽了下口水,“我需要言谈提供给我的这份工作,尽管它的未来发展变动很大,但就目前来说,我不想放弃月薪过万的生活。”

她需要钱,需要钱来还贷款,需要钱来做手术。

她不能失去言谈的工作。

“还有就是,做记者我需要经常出差,可我的身体不允许我这么折腾。”她没告诉任何人,这几天她的肚子一直在疼,像是有一个搅拌机在肚里旋转,她常常痛的睡不着觉,但没有办法,手术一天不做,她的病情就没有生存的希望。

allen听到她的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抱歉,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没有什么要向我抱歉的,是我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韩依依的手一直握着茶杯,她垂眸说。

“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不是一无是处,我还是有能力得到这份令我尊敬和喜欢的工作。”

allen拧眉,“就只是谢谢?没有别的?”

这可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韩依依想了许久,认真点头,“嗯,没有别的。”

“好,我知道了。”

·

拒绝allen这件事在韩依依的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

他和她本就不是一路人,因为一些缘分,两人相识。他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子,而她却要为生计放弃一些自尊接受另一个她不爱的人。

午夜梦回,韩依依只觉得自己凄凉又可悲。

她对感情向来有清晰的认识。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会无时无刻想起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的动作。和他呆在一起会紧张会不知所措,但心里还是很激动,希望这份紧张的时长能再长一些。

周晨曾经给了她这份惊喜的感觉,但几曾何时,韩依依再提起周晨,心里住不住的想退缩想逃避。他的长相声音都不是韩依依闲暇时光可以偷偷欣赏自乐的暧昧源泉。

她喜欢allen吗?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但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里都会轻松一下。像是长时间紧张工作后得知可以休息时的短暂娱乐。她每次被抛弃遗落时,他像阴沟里的一束金光照进来,为她提供温暖的避风港。

她喜欢和allen独处,喜欢吃他做的早餐,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也喜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尊贵优雅感。

韩依依想,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没有那么多牵绊和后顾之忧,像allen这类一出场就可以秒杀周晨的极品,她会死死钻在手心,哪都不让他跑。

但现在不行,她不可以不顾一切的去爱一个人。

她身上背着的欠款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她喧嚣,让她时刻提醒自己她是一个残缺的人,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消失的拖油瓶。

那就这样吧,挤压下一份暂时萌动的心,至少对谁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