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从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

韩依依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他打了车到韩依依的公寓楼下。

子夜十分,公寓楼下没有一个人,昏暗的路灯一闪一闪,马上要宣告寿宴正终。

他坐在木椅上,对着地面发呆。

忽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来电人没有备注,一串十一位的数字,周晨看到尾号,直接按了拒接。

这个号码他太熟悉,从一个月前开始频繁的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来电人也不是别人,是魏蓉。

他曾经的初恋女友。

周晨靠在椅子上,不由得想,或许韩依依那天连人都没看清,就跑了。

她曾经告诉过他,她绝不会谈一份有杂质的恋爱。

她说到做到,很有个性,是她的风格。

电话响个不停,周晨嫌弃的接起电话,“魏蓉,如果不是合同的事情,不要再联系我了。”

电话那头似乎没听懂周晨的拒绝,“周晨,我们之间只能谈合同吗?”

“你的任何意见和建议我都不会听,如果不是合约,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周晨要挂电话,魏蓉察觉到,立马拦住,“周晨,我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韩依依在新媒体公司玩短视频玩的飞起,唱唱歌跳跳舞喊几句大哥钱就到手了。她有关心过你吗?有把你当作自己的男朋友吗?”

“那是我和一一的事。”

“周晨,你看看自己,当初海大的校草,金融学院的才子,放弃了大好年华窝在一个不起眼的公司里做小职员。周晨,曾经你和我在一起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你至少有梦想有理性有未来,但现在呢?”

魏蓉的话像刀子一样戳在自己心里,屈辱和委屈感油然而生,周晨道,“魏蓉,如果你再挑拨离间,我会直接把你拉黑。你自己好自为之。”

“你这么信任她?她又信任你吗?”

那晚的画面足够摧毁任何一个女孩对男朋友的信任。韩依依当时是拿着手机进来的,午夜梦回韩依依再次看到视频里的画面,以她的性子,断然会和周晨断的干干净净。

周晨听出来她在暗指那晚的事情,他语气冷冽起来,“你说这些话又想表达什么呢?你知道韩依依在言谈科技公司工作,言谈出过很多网红主播,于是一口咬定她做的也是这份工作。但我告诉你,一一在言谈做的是后期运营,不露面不卖艺,她剪辑多少视频谈多少合作商赚多少钱。你不在金融界工作很久了,我可以透个底给你,言谈背后靠的是华海日报,华海日报的地位不用我多说你自己也知道。一一和我的感情没有这么脆弱,我们之间也不只是分手那么简单。”

周晨语气越来越激烈,最后狠狠挂了电话。

他心里燥热欲动,也许是魏蓉的话刺激了他,又也许是这几天韩依依冷淡的态度让他恼火。

周晨看着楼上一个亮起的窗户。

韩依依回来了。

这几天她应该都躲在孙嘉徽那里,她没别的地方去。

满打满算四天。韩依依是铁了心不想理他。

周晨拿起公文包,没有上楼,而是打车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不善言辞,以前在学校时也是这样,冷清话少。

他常常惹韩依依生气,可他不会哄女孩,连买朵花都不会。

怎么向韩依依解释魏蓉的事,周晨想破脑袋想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韩依依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魏蓉。

楼上,韩依依隔着窗帘,看到周晨清瘦落寞的背影缓缓离开。

她拉上窗帘,关了灯趴在床上。

脑海里是她和周晨之间的回忆。

韩依依上了大学后,第一次相信一见钟情是真的。

周晨个头高,人也瘦,皮肤比普通男生白,平常不爱说话,经常泡图书馆。他面容姣好,清冷的气息惹得一群女孩前仆后继。

韩依依也在其中,于是她开始了疯狂追周晨的漫漫长路。

韩依依和周晨寝室里所有的男生打点好关系,周晨每天做了什么干了什么,课表是怎样的,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什么时候去吃饭,韩依依一清二楚。

追了他一年多,韩依依这天忽然得知噩耗,间谍舍友告诉她,周晨和隔壁学校的魏蓉在一起了。

韩依依就读新闻专业,和金融系一东一西。海大的校园占地面积全国第一,平日里学生们上课都搭乘环校公交。

韩依依特意打听过魏蓉这个人。

隔壁迪海师范学院金融系的美女,以前高中一心学艺术,后来因为整过容被劝退,复读了一年考到迪海师范。

迪海师范和迪海大学相隔一条马路,好巧,金融系就在迪海师范的边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韩依依到金融系楼底下等周晨,正好,周晨和魏蓉手拉手从教室里出来。

两人低着头说些什么,周晨看着她温柔的笑。

周晨对她从来不笑的,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和谁都没话聊。

韩依依在那一刻彻底死心。

那天晚上,她拉着孙嘉徽去校外喝酒,韩依依一门心思和酒斗争,隔壁喝酒的大哥看她喝酒的样子嘲笑了两句,韩依依不服,正好心里憋着股劲,她到人家饭桌前和对面大老爷们pk。

孙嘉徽拦着她不让她作妖,韩依依非得一教高下,几个大哥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喝就喝。

韩依依跟他们玩色子,数量越叫越高,水平旗鼓相当。

几轮下来,几个大哥纷纷倒地,韩依依依旧不依不饶。孙嘉徽看这架势,几个大哥快要被她羞辱的要干仗了。

孙嘉徽立马拿起包,拖着韩依依快步离开。

后来孙嘉徽打听到,喝酒的几个人是隔壁技术学校的,高大威猛,长得有点着急。

韩依依一战成名。

一来二去,她竟然和人家男生竟然处成了兄弟。

孙嘉徽双手蒙住脸,满脸惆怅,亏她还担心人家来找事呢。

之后韩依依再不去金融系找周晨了,周晨这个人在韩依依的世界里逐渐消失。

大三那年,周晨和魏蓉分手。魏蓉喜欢上了另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是个富二代,和魏蓉是一个学校的。

周晨清苦出身,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他正在准备和朋友创立公司,一门心思在为公司筹钱上,魏蓉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根本不多,加上富二代来势汹汹,魏蓉很快劈腿了。

韩依依欣喜若狂,又踏上了追求周晨的道路。

她知道周晨缺钱,她想了很多办法帮他筹钱,但是创立公司远远不够。

周晨被她的真诚和坚持打动,决定和她在一起。

摘到星的韩依依加大力度,她四处帮他筹钱。

技术学院几个哥们知道她在借钱,推了个贷款公司给她,贷款公司是其中一个男生亲戚家的公司,很靠谱。

韩依依一脚踩进去这趟浑水。

几天后,周晨迟迟不见打款金额到账。韩依依她心感不妙,在孙嘉徽的陪同下找到贷款公司,公司早已人尽皆空。

孙嘉徽陪她去报警,警察核实,该公司是家放高利贷的公司,按照利息和还款日期的规定,韩依依把所有的贷款还清——

要三百万。

·

今天是个艳阳天,太阳高高挂,晴空万里,一片欣欣向荣。

韩依依提早半小时到达公司,她先是看了上周的销售额,又翻了翻网友的评论。王萌萌踩着点打卡,去茶水室接了两杯热水。

她一手一个玻璃杯,到韩依依办公桌前,她放下刚烧开的热水,拉了个椅子坐在韩依依旁边。

王萌萌新买了二两龙井,打开茶罐,茶香肆意,清新淡雅,“一一姐,喝咖啡影响身体健康,我们以后还是喝茶的好。”

她刚要把茶业放进去,韩依依急忙道,“等会!”

王萌萌一脸茫然看着她,韩依依道:“没洗茶呢。”

“呃?”

韩依依一首一个玻璃杯,拿起来往茶水室走,王萌萌跟在后面。

韩依依把两杯刚烧开的热水倒掉,留下一厘米左右高,把王萌萌的龙井分别放进去。她摇晃茶杯,等待一会,把泡过茶的水倒掉,又接了满满一杯热水。

“茶叶是要洗的。”韩依依把一杯热茶端给她。王萌萌接过来,憨憨的笑,“一一姐,你怎么懂这么多?”

韩依依温婉一笑,扬起下巴,半开玩笑道,“我见多识广。”回到座位上,韩依依把茶放下,“洗茶可以洗去散茶表面杂质,诱发茶香、茶味。”

王萌萌乖巧的点点头。

两人一起把上个月的销售额统计了下,做成报表交给赵总。上个月因为典藏牛奶的事,销售额翻了三倍,提成也会相应变多。

王萌萌拿到工资条,又把韩依依的给了她。

韩依依看着上个月的工资条,有些不解,“怎么这么多?”上个月,她被扣了奖金,加上额外多出来的提成,比平时应该多出来一千块而已。

王萌萌抱歉又愧疚道,“视频虽是你负责,但是这次是我弄砸的,我去找赵总求情,赵总各扣了我们一半。”

韩依依心里溢上来一股热流,她双手环抱,依旧嘴硬,“王萌萌,你以为这样的就会在意你吗?我不会被你感动的。”

王萌萌扭起脸,“哎呀知道了。”

一一姐哪都好,谈合约谈的多,会喝酒会来事,就是太自恋了点,爱演苦情剧,她有时甚至为周晨捏把汗。

想到周晨,王萌萌鬼鬼祟祟又问,“一一姐,你和周晨。”王萌萌比了个爱心,双手各向两边,心裂开。

韩依依抿了口茶,茶香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她微闭着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是多汹涌澎拜。

她淡淡道,“快了吧。”

王萌萌很识趣的闭嘴,没有再提这件事。

言谈每月一号发工资,中午十分,韩依依的手机响,上个月的工资到卡里了。

一共一万五千六,再加上上个月韩依依做插画,熬了几个大夜赶了两套胶带图,一套定价三千。一共两万一千六。

王萌萌看了表,叫她去吃饭。韩依依摇摇头,“你先去,我处理点事。”

“需要我帮你带份饭吗?”

韩依依看着手机,“炸酱面吧,加个蛋。”

“好。”

一会功夫,楼里的人都去食堂用餐,韩依依见人都走了,她不慌不忙,穿好外套起身前前往安全出口,她一路向上,到达顶层。

顶层没有人,外围的栏杆也只到腰际。韩依依深吸一口气,眺望远处,万丈高楼,钢铁森林。她呼吸着顶楼的空气,有一种看透世间的意境。

中午的太阳最为毒辣,但迪海靠海,大海的比热容大大降低了城市的燥热。

韩依依来回在顶层走了七圈,大海的比热容没有吸走她心里的烦躁,韩依依才拿起手机,拨通了周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