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海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一个晚上大地银装素裹,屋外冷风狂吹,树枝顽强抵抗着冷风,不远处的柳树枯枝萧瑟在风中哭泣。

韩依依已经出院一个月了。

她过的很好很舒坦,醒了就吃吃了就睡,累了就玩手机,无聊了就给allen打电话要他送好吃的过来,日子像养猪似的。手机要是绑到猪身上,猪的微信步数都比她多。

日子哪哪都好,就是口袋里的钱快花光光了。房租马上就要到期,后期继续预防癌症复发也需要钱,还有平日里的开销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

alice被送回了美国,她水土不服不能在这里呆太久,美国那边符合她的生活习惯,为了能有更好的疗养环境,她半个月前就走了。

allen送她回去后立马又飞了回来,他在笙画的合约还没到期,暂时走不了。

韩依依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和笙画签了多久的约,allen也很诚实的告诉她,还有一个月就到期。

他本就是来顶替原来的艺术总监,一年过去,原先的总监生完孩子回来,前几天给果总发了消息,问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

于是乎,allen开始明里暗里忽悠韩依依跟着他一起去美国,但每次韩依依都糊弄过去,要么她就开始装傻,总之,就是不太愿意答应他。

allen有些挫败。她倔起来,他竟然找不到一点办法。其实也不怪他,问题出在韩依依心里,她心里有个结解不开,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眼看房租就要到期,韩依依口袋里几乎不剩下几个子,她无业游民一个,花的多又不进账,好在她有个男朋友,于是韩依依每天赖在他家蹭吃蹭喝。

她脸皮厚,经历了一场大病后只想每天好好惜命,吃好喝好玩好。

这天,allen应邀去参加笙画的尾牙晚会,他的车开去做保养,韩依依正好有时间去帮他开来。

冬至来临,迪海又一次下了场大雪,路上几乎没什么车,有些冷清,只有两边碰巧开业的饭店和理发店还亮着招牌。韩依依很久没开车了,驾驶着他的迈巴赫,她小心翼翼滑在有些积雪的路面上,还好车不多,她驾驶的还算顺利。

路口红灯停下,韩依依看了看表,allen应该快结束了,算算路程,她能准时到。路边有她喜欢的糖炒栗子,韩依依把车停在路边,下去买了一包回到车上。

“哐哐”两声,有人敲车玻璃,韩依依怀疑了下自己,应该没有违章停车吧。

她按下车窗,是两个穿着羽绒服把自己包裹起来只露两只眼睛的女孩,她们背着书包,应该是大学生。

“姐姐你好,请问你可以送我们去一下一中吗?”其中一个女孩道。

“没达到车?”韩依依挑了下眉毛,这个时间的高中生应该快要上晚自习了,忽然间来的大雪,路面上的车都很少,两个姑娘冻得发抖,大概率是被网约车放鸽子了。女孩怯怯的眼神,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了才硬着头皮敲了窗户。

“上来吧。”韩依依向来助人为乐。

两个人女孩去了后座,韩依依看好时机,左转向,转方向,踩油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车子掉了个头往一中方向驶去,韩依依看了看后视镜,两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间各自拿了本书出来小声背诵。

“在背书?”韩依依问。

刚刚和她说话的女孩说,“嗯,我们明天就要考试了。”

“期末考试?”

两个女孩憨憨笑笑,似乎在庆幸韩依依把两人说小了,“不是的姐姐,我们明天考研究生。”她们订了两天的房,想提早一天赶过去,没想到大雪来临,她们打不到车。

韩依依点头表示理解,不再打扰两人,安心开自己的车。

一中不远,但韩依依开的慢,到达一中门口用了二十分钟。两个女孩下车前后跟韩依依说谢谢,临走前塞给韩依依一张小纸条,上面写道:姐姐你好漂亮!

韩依依的心情在此刻被推到了高峰。

她收了心情启动车子去笙画。

allen等了她一会,才看到迈巴赫缓慢放大在眼前。

他开车,韩依依坐在副驾驶剥栗子壳,“路上堵车了?”allen问她怎么来迟了。

“热心市民韩小姐助人为乐送两位大学生去学校考试。”韩依依笑着道。

allen若有所思点点头,“那请问热心市民韩小姐,什么时候跟我去美国啊?”

韩依依剥壳的动作停下,allen哪都好,就是啰嗦起来蛮坚持的,“你吃栗子。”韩依依把栗子塞他嘴里,堵上他的嘴。

这次allen没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他把栗子搅碎咽下,“一一,我的工作重心一直在美国,美洲市场是笙画不可或缺的大块头,我离不开那里。”

allen整个家族继承祖先的家业,他们世世代代为笙画效力,美洲板块根系深重,韩依依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是为了alice,他根本不会来到迪海。

韩依依不想欺骗她,但她有她自己的难言之隐,她可以告诉allen,但不是现在。

“allen,你再等等我好吗?”韩依依把装栗子的袋子合起来,外层塑料袋被她打了个结,然后稳稳放在腿上。她低着头,似乎是第一次回应这个问题。

allen轻轻叹口气,一周后,他就要回美国了,但他还是没能劝动韩依依,他有些挫败。

“等多久?”allen把车开进名邸地下停车库,熄了火等待韩依依说话。

韩依依的思绪像冒险团一样杂乱,等多久,她也说不清楚,她没有对未来有详细的规划,就目前来说,没有。

allen沉默的气息让韩依依感觉到有些冷漠,加上地下车库本就处在封闭环境里,灯光较暗,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冷静。

“一年,或者两年。”韩依依自言自语道,“或许我也不知道。”

allen压低了整个车内的气息,韩依依很明显感觉到他在忍着什么,但良好的教养又让他没有大发脾气。

“行。”allen从牙缝里吐出一个人字。

韩依依闭了闭眼,她惹他生气了。

成熟的男人生起气来让韩依依感觉很憋屈。他还是会和你讲话聊天,会对你关心备至,甚至提醒你出门别忘了带充电器。

可他又在某些时候疏远你,不回答你的可以讨好和亲吻。

韩依依心里不舒服,但这一切又是因为她引起的,她有苦说不出。

俩人冷战了一周,这次allen是铁了心要韩依依服软,可韩依依依旧不为所动。

日子一晃就到了allen要走的那天。

他收拾好了行李,26寸的黑色皮箱放在客厅中央,他站在沙发旁双手环保似在等待。

韩依依墨迹了十分钟,才从卧室内换好衣服出来。

去往机场的路上,李秘书在前面开车,他小心翼翼瞄了眼后视镜,后面两尊大佛谁也不说话,李秘书生怕战火殃及自己,车开的又快又稳。

比登记时间提早了半小时。

换好登机牌,李秘书很识趣的找了个地方抽烟去了。

韩依依站在allen身边,他一个早上都没和她说一句话,韩依依心虚,心里不由得叹气,她低头扯了扯allen的袖口,allen转眼看她。

“你还在生气?”韩依依偏头问,回答她的是一个冷漠的眼神。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餐。”韩依依四下张望,看到了一个广式茶楼,没等allen回答,她先去排队了。

打包了一份虾饺,韩依依又买了杯咖啡给他。

大神还在沉默,韩依依都有些急躁了,但她按住耐心,谁让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呢,她很耐心的讲,“一会飞机要飞好长时间呢,你先吃一点,然后到飞机上睡一觉,昨天我在你的包里放了本书,钱钟书的《围城》,你无聊的可以看看。”为了掩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韩依依补了句,“很好看的,尤其是方鸿渐和孙小姐婚后吵架那一段,升华了整篇文章!写得特别好。”

她绘声绘色向allen推荐,根本没发现allen已经黑到滴墨的脸,“你想说什么?”大佬终于开口了。

“啊?”韩依依还沉浸在allen终于愿意和她讲话的些许惊讶中,被他没来由一问,给问懵了。

“你是想告诉我婚姻就是围城,就算结婚了也还是要吵架?和我在一起你一定会后悔?还是你压根就没打算和我在一起?”他咄咄逼人,韩依依张了张嘴,没想出什么话反驳他。

他都在说些什么啊?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想找个话题而已

“不是,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所以然,这更加坚定了allen的想法,他咬着后槽牙,“韩依依,你自己回去反省!”

说完后,allen起身离开,他推着行李箱,一身墨色风衣显得身体挺拔又有型,他是真的生气了。

韩依依很想追上去,可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她伸手抓了抓,脚步停顿在原地。

广播很快响起飞机即将登机的消息,韩依依继续坐在刚刚坐着的地方发呆。

她很想不顾一切跟着allen一起去往美国,换一个新环境换一种新生活,一切从头开始。

未来的道路鲜花满地,彩云飞扬,但她没有能坚持走完的决心。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没有目标,她甚至不知道过了今天明天应该怎么过。

她这样空洞的一个人,怎么有勇气能和allen继续走下去。

至少,在没找到自我前,韩依依不想在下一段感情里继续迷茫。

再等等她,等等她,她会很快追上他的步伐,至少不像是现在,至少她得有拿得出手的资本。

她不想让别人看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