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淳委实不明白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拍了季琅的头一下:“喂,编排他可别扯我啊,我怎么木了?”

“你还不木啊?人等你都等得恨嫁了,你呢?成天憨头憨脑的,就是不提娶她之事,我看啊,要我是芊姐姐,早晚被你气死。”

季淳咳了咳,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呢?我总感觉你和寂听有什么情况,还不老实交代?”

“我和病秧子能有什么情况啊,倒是你,赶紧找个良辰吉日把芊姐姐娶了吧,别等到最后我还比你先嫁人。”季琅有些心虚,声音顿时放大了好几倍。

“什么叫你比我先嫁人,”季淳被她给逗笑了,“我喜欢芊芊,自然要给她最好的,十里红妆,嫁妆千万,一定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门。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我怕我做得不够好叫她失望,她反悔了怎么办。”

季琅被他这纠结的样子给逗笑了,也没再多说。和季淳这番莫名其妙的交谈,叫她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季尧生差人过来告诉季淳和季琅,那几位叔婶已回到了山庄,叫他们俩准备准备,换身衣服前往议事厅。季琅本还有些心情不佳,一听说叔叔婶婶回来,表情立刻由阴转晴,笑眯眯地就要立刻去议事厅,被季淳抓住送去她自己的小院换衣服。

她一进院,就看见沈芊芊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自从她住进了这里,每一处都被她打理得很好,生机盎然。她还在季琅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红色的山茶花,美其名曰娇花衬美人,逗得季琅咯咯直笑。

她站在如火的花间,正是夕阳斜照,霞光映得她美艳不可方物。她听见响声抬起头,见是季琅来了,立时笑得眉眼弯弯:“阿琅,你来了?方才去哪里了?”

“我刚刚在和哥哥聊天呢,正聊着,我爹差人来叫我俩过去找他,我就回来换衣服了。”季琅也朝她笑了笑,将院门关了起来。“芊姐姐,我先去换衣裳了。”

“且慢。”沈芊芊忽然叫住了她,“阿琅,我有话要对你说。”

“芊姐姐?”季琅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多少有些不合适,但你是我疼爱的妹子,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沈芊芊一改平时的温柔,语气认真严肃,季琅不知沈芊芊要和自己说什么,见她神情有异,有些好奇,站在原地没有进屋:“你与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芊姐姐尽管说便是。”

“阿琅,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寂听?”沈芊芊留神看着她的表情,试探着开口。

季琅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脸倏地红了:“芊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他是我和哥哥的朋友,也是你的师弟,我自然喜欢他啦!”

“你喜欢沈寂听,是吗?”沈芊芊忽视了季琅装傻充愣的把戏,索性再次重复一遍,单刀直入地直接问她。

“哪有!我…我喜欢那个病秧子干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格又阴晴不定的,还没有山庄里王婆婆养的小香猪可爱,姐姐为何这样问?”季琅有些害羞,心虚地加快了语气,殊不知她这样却叫沈芊芊在心底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芊芊微微叹了一口气。季琅平日里一口一个病秧子,从不以尊称称呼沈寂听,嘴上虽和沈寂听互不相让,却对他百般照顾。

她平日里对沈寂听的眼神专注又温柔,别样的情感早已昭然若揭。就算没有这些蛛丝马迹,对一个外人如此关心,就算是朋友也十分可疑。

“瞧你平时对寂听那上心的样子,就连我这师姐都比不上,还说自己对他无意?阿琅,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沈芊芊目光有些复杂。

“你应该知道,寂听他从前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所有事无论好坏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兜底,没有靠山的。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的一腔真心切莫错付了,对他这个人也少交浅言深。”

“芊姐姐,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他过的日子并不好,”季琅表情有些羞赧,双手揪住衣服揉扯,“但这个病秧子总在我跟前晃啊晃的,叫我控制不住要去找他,和他斗嘴。我就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希望他能多陪我几日,哪怕是拌嘴吵架也是好的。”

“芊姐姐,这是喜欢吗?”季琅心情也有些复杂。

“要是你觉得你情不自禁想要探究他更多,看见他受苦你就会难过,看见他意气风发你就会开心,这便就是喜欢了。”沈芊芊叹气道。

“但是阿琅,沈寂听就像是一块坚冰,他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你要是强行靠近,一定会被冻伤的。”沈芊芊还是不死心,仍旧提醒她道。

“这些我都知道。”季琅叹了口气,“但是我就是忍不住,从他来到山庄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他挺不一样的。”

“我知道他这个人极难相信别人,嘴又毒又臭,但我不嫌弃他。”季琅眼里闪着晶晶亮亮的光,有些向往地看着那些红艳艳的花:“我想叫他留在钧雷山庄,最好是不走了,想让他看看这里的四季更迭,更希望他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能多照顾下自己。我也清楚他总会离开的,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对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路边的小花小草而已,他想要的从不只是一方庇护,而是我根本摸不到的东西。”

“但那又怎样呢?那也不影响我想对他好啊,我也不求他回报我什么。”

“傻子。”沈芊芊叹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不希望你在不够了解他的时候被所谓喜欢蒙蔽了双眼。要是你实在放不下他就把你心里想的告诉他吧,至于其他那些事,就等以后再说。”

沈芊芊没有坚持自己的看法,没有过多干涉自己的感情,而是让自己做出选择,叫自己十分感动。她轻轻抱了抱沈芊芊:“芊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和哥哥也一定要好好的。”

沈芊芊听到此,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哥哥是个木头脑袋,都到这会子了还不征求母亲同意,还不告诉季伯伯想要娶我。”她有些嗔怒地说道:“总是说什么再等等,再等我都成老姑娘了。”

季琅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哥哥他也太笨了吧?”她笑嘻嘻地看着沈芊芊:“我哥哥他这是害羞啦。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想娶你想了好几年了,迟迟没有动静,就是还没攒够嫁妆钱呢!”

“要什么嫁妆钱?只要他是新郎,我是新娘,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你去换衣裳吧,别叫季伯伯等急了。”

季琅和她又说了几句,转身回房。小翎替她挑了一件石榴红的细锦衣,仔细梳好了她跑乱的头发,夸道:“小姐真是天生丽质!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真像是仙女下凡!”

“你尽会夸我!”季琅与她说说笑笑,转眼已来到了议事厅。季琅一进大厅,便见季尧生、季淳以及叔叔婶婶们都已经到了,正坐在一起聊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他娘的,我钧雷山庄这些年对他们做的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还真当我们不敢与他们计较了?都敢爬到天王老子头上来了!”一国字脸光头汉子一拍桌子:“走老季,跟贫僧找他们说理去!”

“一天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坐在季尧生下首一个身穿浅蓝衫子,书生模样的男子将手中折扇一合,皱着眉头斜睨了那光头汉子一眼,“依我看,我们还是暂时按兵不动的为好。”

“按他奶奶个熊!”那汉子听他这么一说,魁梧的身子气得直颤:“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我们?欺负我们可以,怎么能欺负我们琅琅呢!”

正当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快要吵起来之际,只听一妇人将手中茶杯一摔,四下骤然无声:“吵什么。”

那妇人看起来平平无奇,长的既不美艳更没有任何魅力,但她那双摄人的眼睛却隐隐含有电光,直射向二人,那二人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为今之计,便是避免与他们正面交锋。世人皆不知那武林秘笈《惊浪决》正藏于我钧雷山庄,他们现在还只是觊觎我山庄的兵器谱,要是得知这要了命的秘笈在我们这,还不出动大批人马想尽法子来抢?”

“棠婶婶,这《惊浪决》是什么东西呀?很重要吗?我以前怎么没听过?”季琅胡乱听了听,便从门口的席子旁钻了出来。

那妇人见是季琅来了,脸上的凝重忽然变成了慈爱的笑:“小琅儿来啦?快过来,让棠婶婶看看,”妇人拉过了季琅的手,摩挲了几下,扳着她的身子转了几圈,复又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啧啧道:“几年不见,我家小琅儿都出落成美娇娥啦?过不久便能找人家成亲啦!”

这平平无奇的妇人便是钧雷山庄的二把手卫滟棠。据传这卫滟棠曾经是皇宫里的人物,后来不知怎么出了宫,来到钧雷山庄,跟着季尧生做起了武器生意。

季琅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事,不由得有些害臊,朝妇人撒娇道:“棠婶婶!你怎么说这个呀!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嫁人,就不用碍你的眼啦?”

“琅琅还小,嫁什么人!说亲倒是时候了,那又有哪家小兔崽子配得上我家琅琅?”那光头大汉见到季琅,眉目也变得慈祥了起来。

说话的大汉叫顾宽,以前是寺里的和尚,因为被人诬陷偷窃差点送官,恰好季尧生路过便救下了他,从此二人以兄弟相称,这和尚也跟着他回了山庄,但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口,仍旧自称贫僧。

“阿琅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啦,我倒是不要求什么好的家世,好的根骨,能找个喜欢的小子,两个人过一辈子才是头等大事。依我看,不如先定下来,免得这个年纪的好后生都被别家姑娘给订了才是。”书生模样的男子摇着手中的折扇,眉眼间满是仙风道骨。

这便是钧雷山庄的军师一样的人物,莫游舟。他一直都是钧雷山庄的人,处理过山庄大小事,已经陪着季尧生走了二十多个年头了。

“哎呀,我们先不说这个啦!叔叔婶婶不是正和老头子说正事呢么,快告诉我,这秘笈到底是什么呀?”季琅见他们都开始聊这个话题,赶紧想了个法子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这《惊浪决》便是我和你与淳儿提到的那个,你母亲用命换来的东西,它此刻正藏在武楼当中。”季尧生替三人解答了这个问题。

“当时你母亲将它从暗珏手里盗回,为的就是叫他们再也找不到这东西。对于武林其他人来说,这秘笈或能成就千古传奇,但它对我们来说,就只是一本没用的废书。奈何江湖上人人欲得之,为它争得个头破血流也甘之如饴。我们就只能将它锁在武楼当中,不与外人道。”

“那万一它有朝一日被江湖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季琅想了想后果,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我们能做到的便是能将它藏多久就藏多久,万一哪天藏不住了,可能就是我钧雷山庄的覆灭之日吧。”卫滟棠眼神有些忧伤,却很坚定:“但是我们都不后悔。要是以我钧雷山庄这些年的寿命换这武林一时平静,我也是十分愿意的。只有江湖纷争少些,叫圣上省心些,百姓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才能收复丹翟抢去的失地。”

“我不愿意!”季琅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思:“为什么要用我们家换江湖,换朝堂的和平?我们管好自己便是了,那些人是死啊活啊的与我们有何关系?再说了,若是哪日那些人发现这祸害在我们这,我们该如何解释?山庄又该如何自处?江湖人又该如何看待我们山庄?”她眼神有些焦急:“爹爹,叔叔婶婶,你们将这害人的东西毁了吧,它就算再是什么上乘功法,要是叫我们家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我是绝不愿意的!或者,将这秘笈交给武林盟主,这样我们家便可全身而退了!爹爹,你不是和他是多年的好友吗,他德高望重,一定知道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