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苏滢生日,狐朋狗友相约到访,都没空手来。

学辰和许轻,躺椅一张。

毕然和唐觅,躺椅一张。

李烨和周晓楠,躺椅一张。

苏默和安雅桐,躺椅一张。

款式大小不一,皆是用料上乘的红木家具。苏滢眉角抽了抽,睿暄却兴致甚浓地研究榫卯,给四把躺椅估算成本。

初到地产泰斗家中,毕然四处观摩:“有股子博物馆味儿。”

李烨顿悟生财之道:“空着这么多地方,应该开个宫廷私房菜,找十几个条儿顺盘儿靓的小姑娘在门口拉客,穿旗袍戴旗头踩高跷。”

周晓楠接道:“见男的就喊阿哥吉祥,见女的就喊公主万岁!”

一个耽美作家,一个资深腐女,唐觅和安雅桐相见恨晚。

安雅桐:“我最喜欢虐身虐心能让我哭得我稀里哗啦的,有个词叫同志文学,你们专业学过吗?”

唐觅:“这个真没有,不过嫂子你审美跟我太一致了,古风的爱看吗?”

安雅桐:“我来者不拒!”

唐觅:“你喜欢哪种?年下?父子?师徒?兄弟?君臣?”

安雅桐:“没标准,肉多就行,男男生子最带劲!”

唐觅:“提到生子我脑仁疼。我现在就是个专职研究生,天天琢磨怎么造出个崽子给他们老毕家添祖坟使。就我那婆婆成天催!她可绝了,抠门没溜儿小心眼儿,碎嘴唠叨爱冒尖儿,脏懒滑馋没正形儿!”

安雅桐:“我婆婆还行,就一个毛病,缺魂儿。她也催,盼着我赶紧怀上老苏家长子长孙,但是这么多躺椅,恐怕小滢得赶我前面了。”

苏滢只觉脸上的筋脉被一根针挑了,谁能相信她和睿暄还没实战过?

聊得正欢,苏乾宇来了,一屋子小辈儿齐刷刷站军姿。看到四张躺椅,他目色未变,强笑:“客房已经备好,今晚谁也不准走。”

语气尽量温软,声音也不是很大,可所有人都僵硬着脸,脑门被狙击枪瞄了红点,不敢妄动。

“今天特例,不熄灯了。”他衣角一掀,拔直了身姿,一步一步迈得稳健。

苏乾宇走远良久,几人才敢喘气。

唯有方依一直在笑,温温的弧线在口唇垒成一座石桥,不明所以地问:“你们为什么都选躺椅当礼物?”

哄笑不止,前仰后合。

忽闻肃杀的咳声,苏乾宇去而复返,在楼上隐隐探身:“我刚跟许励航通了电话,学辰,我给你挑了最安静的房间,晚上好好休息,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儿!”

学辰应声颔首,装傻:“只要不失眠,我睡觉还挺老实的,干爹,晚安。”

“嗯,晚安。”苏乾宇勾唇一笑,踱步走了。

李烨脊骨都直了,扑腾跪下:“苏滢,咱俩拜把子吧,我也缺个干爹!”

周晓楠踹他:“瞧你那没出息样儿!苏滢啊,你爸连干儿子都看那么紧,我终于明白你为啥大老远跑农家院去玩躺椅了。”

苏滢脸上发烧,无可辩解。

晚宴又是一场饕餮,怕客人拘谨,苏乾宇并未出现。

唐觅淡笑问学辰:“前两天你发微博,负面舆论刚冒头儿,许总就公开表示,同意你和许轻交往,还说是他鼓励你这么做的。”

“那都是策略,一开始他气得要跟我解约,后来是听了我干爹的劝。”学辰的眸色透亮透亮的,挂着云霓的彩,高雅席面上居然有韭菜盒子。匆匆咬上一口,烫了舌头,汤汁溢出,馅料没放盐,拿肉丁炸酱代替,还加了虾米皮。

苏滢邀功:“馅是我拌的。”

睿暄争宠:“酱是我炸的。”

许轻不甘落后:“面是我和的。”

何其有幸,荣宠至此。学辰明显地吸了吸鼻子,把头埋进餐盘,连吃三个。

周晓楠提议,恶心不死你算我白活!

所有人直指学辰:对许轻说你长得丑爆了,或是挑个喜欢的人亲一口。

许轻被他们推推搡搡,娇滴滴晃着身子,嘴上说着别闹别闹,刚吃完韭菜,多味儿呀,可肩头已经一点一点蹭了过来。

学辰却朝了相反的方向,捏住睿暄下巴,油滋滋的唇触在他右边脸颊,对他鼻子吹了口气。

全程,面色无波,眼中无物。

睿暄凉玉般的脸上没了冷冽之色,腮边红晕呈现羽毛的质感,仿佛刚刚一碰,将暖流注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从那黑白分明的双眸里不小心泄露出了满满的沉醉。

是心旌摇荡的模样。

他缓缓抬手,回味似的抚着脸,熟稔地拨乱学辰额前碎发,柔柔启唇:“墨凛,你终是长大成人了。”

学辰眼神炙热,捉了睿暄的手紧紧相握:“颜家哥哥,今夜……留下吧!”

睿暄双肩一颤,沉沉问道:“你房中,可有躺椅?”

“你……你坏死了!”学辰半推半就,侧过了头。

“莫要说这四个字。”睿暄倾身,目如烛火,“会让哥哥把持不住。”

学辰被他压迫着,从椅子跌落,出戏,干呕骂了句“我靠!”

一个戏精,一个戏霸,观众意犹未尽。

“这演技!让我爸签了你得了,本色出演颜子熙。”许轻笑容点点漾开,就像鹭鸥吻过的水面。

“我看行。”李烨斜嘴,哧哧地笑,“哎,学辰你小时候跟着话剧团下村演出过,你俩是不是一起去的?”

学辰从从容容擦了嘴,坐正:“他那惨不忍睹的形象,上台演棵树都要走后门,不过倒是擅长改剧本编故事。”

唐觅问道:“有你们以前的照片吗?”

学辰略略摇头。

苏默叹道:“敢情是童子功啊,难怪能编出《鸳盟书》的故事大纲。看你俩飙戏的默契,倒像是真有一腿的,睿暄呐,我们苏家不介意你少不更事爱过男人。”

他们都笑疯了,可学辰却在想,他从没见过睿暄少不更事的样子,初见便可负载山岳,平日里就是一只蛰伏的猛兽,为了院里的孩子,打架豁出命去,哪怕遇到一丝侵犯都要玉石俱焚,对他而言,尊严比命值钱。

小时候的年华,是个浸在水里的盐袋子,坠在心头,一辈子甩不掉,那会儿的每个孩子都挣扎于物质上的苦和走不完的路,同时又吸收着伙伴不掺假的关爱。若是没有彼此,每一个独立的灵魂都是虚弱不堪的。

睿暄总说,爹的英雄娘的胆,小爷我来当他们爸妈,看谁还敢犯怂!

可却无人护佑着他,他年少的回忆都是疼的,渗血的。

幸而,如今他有了苏乾宇。

毕然见学辰出神发呆,扯他袖子:“该你挑人了,来来来,选个头牌!”

意外的,学辰看向娴静如画的方依。

公布自己的择偶标准或是把书房的字画都烧了。

烧了地产泰斗的心头好等于自焚,方依只能选前者,凝思片刻:“学历起码研究生,一米八以下的不考虑,会烧菜,头发少的不行,能接受丁克,不一定非要会弹钢琴,但必须有艺术细胞,最重要是很有钱很有钱,最好富可敌国……”

李烨佝偻着高低肩,打断她:“姐姐诶,姐姐呀,咱游戏是有规矩的,不说实话马上哑,不办实事死全家。”

方依抠着手指糯糯道:“我是认真的呀。”

唐觅懵了:“你这么好条件不想生孩子?这不浪费优良基因吗?”

苏滢心脏晃了一下,指了指自己:“方依,下一个你问我吧!”

方依勾唇,捂脸:“描述你和睿暄的第一次,或是打他一巴掌说我根本不爱你!”

本是高明的构思,却不见大家起哄。

周晓楠微叹:“姐姐你这题放水了吧,温室订盟我们都倒背如流,不想听她再念一遍。”

可苏滢却起了身,哼笑:“事实上,唉,我俩第一次没什么可说的,某人不中用啊,没成功。”

饭菜喷了满桌。

睿暄在断续的佞笑中半眯了眼:“确实没成功,她将我关在房门之外,还上了锁。”